第二十章雲昭的生意經


    一場酒喝到了天亮時分。


    不論是洪承疇還是盧象升,兩人的文采都不錯,雲昭跟他們仔細討論了一下作者蘭陵笑笑生這個人。


    洪承疇認為能寫成此等曠世大作的人定然是金陵人,且是家中妻妾成群之輩。


    盧象升認為,這等好書,應該避開妻妾,於雪夜中藏身於塌上,秉燭夜讀。


    雲昭認為此書大淫,年少之人不能通讀,否則驕奢淫逸壞風氣,應該查禁。


    洪承疇以為,雲昭本身就已經漆黑如墨,再讀說不定還能讀出一點人間百態,世間俗情,可以多一點人味,少一些野豬氣,並斷定,此書必定是金陵淫棍王世貞所作,據他所知,王世貞好酒,好色一世糜爛,又才高八鬥,除他之外別人沒這個本事。


    盧象升認為,雲昭這個年紀不能讀這本書,否則太傷身體......


    不過,他以為這本書不像是整日裏醉昏昏的王世貞所作,定是狂放不羈,喜歡以斧破麵,用鐵釘撞首,以長錐刺自己腎囊,並且殺掉老婆張氏的狂士徐渭所作。


    也隻有他這般不在乎禮法的人呢,才會寫出如此狂放不羈的大作。


    天蒙蒙亮的時候,洪承疇,盧象升告辭離開。


    在寒風中,洪承疇大笑道:“待某家有閑暇,定能寫出一部可以媲美的大作。”


    盧象升也在大笑,他騎著馬,隨從卻趕著五輛大車,車上裝滿了手雷,他仔細驗看之後,恰好聽到洪承疇的豪言壯語,也就大笑著告知洪承疇,手稿一定要先拿給他先睹為快。


    目送兩人離開,雲昭一個人孤獨的坐在吃殘的酒席邊上,自斟自飲,直到午時。


    這是一場很有趣味的聚會……


    雲昭看起來很快活,心裏頭卻像是有一股子大火在燃燒。


    於是,在當夜,範永鬥家的糧倉就著火了,火借風勢,風助火勢,頃刻間,一萬八千擔糧食就化為飛灰。


    驚聞範永鬥家中的糧倉著火,雲掌櫃在第一時間拜訪了張家口範氏,慰問頭發都被燒焦的範永鬥,並承諾,雲氏今年存糧頗豐,可以依照前例繼續用鹽引來換取糧食。


    雲掌櫃迴來的時候,雲昭正在跟雲楊,雲卷吃飯,見他迴來了,就冷哼一聲,神色陰冷。


    雲掌櫃連忙道:“是洪承疇跟盧象升兩人聯手幹的!”


    雲昭楞了一下道:“怎麽得出這個結果的?”


    “前日時分,洪承疇與盧象升連夜到了張家口,不知道在談論什麽機密大事,整整談論了一夜,天亮時分悄悄地離開了張家口。


    範永鬥以為,以前盧象升,洪承疇都曾向他討要過糧食,都被他給拒絕了,這一次,定是這兩個賊子見拿不到糧食,就一把火給燒了。


    範永鬥已經向高起潛告狀了,希望能夠得一個公道。”


    “沒人懷疑我們嗎?”


    “沒有,範永鬥根本就沒有想到是我們,畢竟,我們明日裏還有買賣要跟範永鬥談。”


    “我們家跟範永鬥有什麽買賣可談?”


    “少爺您忘記了,主要是人參買賣啊,家裏的藥廠配藥,需要大量的人參,老奴這一次之所以會在張家口打尖,就是為了人參買賣,隻有張家口才有大量的人參,其餘的地方我們進不去。”


    雲昭冷漠的點點頭道:“那就收好尾巴,別讓人家蒙混過去。”


    雲掌櫃連忙道:“梁三他們做的很隱蔽,用小炮打了燃燒彈燒的糧倉,沒有跟範氏守衛打照麵,起火以後就迴大車店了,範氏驚覺之後來大車店查過,咱們家的人都在睡覺,一個不少。


    範氏幾乎找了張家口所有人來查此事,也就是通過這番盤查,發現盧象升與洪承疇在福滿園客棧停留了一夜。”


    “不是你指使福滿園掌櫃的說出去的?”


    雲掌櫃聞言,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道:“少爺,老奴不敢啊。”


    雲昭歎口氣道:“看來福滿園的人也不是各個都可信的。”


    雲掌櫃膝行兩步靠近雲昭道:“也不是福滿園的人告發的,是洪盧兩位都督的從人不小心走漏了風聲。”


    “告訴洪盧兩位都督了嗎?”


    “洪氏老仆已經告知了。”


    “告訴範永鬥,今年已經沒有糧食了,想要糧食明年再說。”


    “少爺,不賺錢了?”


    雲昭看看這個老掌櫃,搖搖頭道:“今年的生意不做了,想要糧食等明年吧,另外,你要立刻把範永鬥有可能買到的糧食先買迴來,等到明年開春再賣給範永鬥,想要在冬日裏買糧,不行。”


    雲掌櫃迷惑不解的離開了房間,坐在雲昭對麵的雲楊道:“這批糧食是給口外建奴的吧?”


    雲昭點點頭道:“準確的說,是給鮑承先這些人的,範永鬥會把糧食沿著張家口運往開平衛,半路上會被鮑承先搶劫,既然如此,還是一把火燒掉來的幹淨。”


    雲楊歎口氣道:“一萬八千擔糧食,這是開平衛一年半的口糧。”


    雲昭道:“拿不到的話,不如沒有。”


    “鮑承先他們這群人如果沒有了糧食,會發瘋的。”


    雲昭輕笑一聲道:“建奴在蒙古越是瘋狂壓榨,對我們就越是有好處,這時候就不要談什麽人性了。”


    “我隻是擔心少少能否抗的住。”


    “放心吧,少少早就準備好了脫身之策,我隻是不明白他是如何控製速裏台,並且讓這個人接受他下達的任何命令。”


    雲楊奇怪的看著雲昭道:“你不知道?”


    雲昭搖頭道:“我從來都沒有問過。”


    “錢少少養速裏台已經養了兩年多了,據說是用明月樓鴇子頭養青樓姑娘的法子。


    我不知道其中的手段如何,隻知道隻要他願意,讓速裏台自殺都沒有問題。”


    雲昭的眉頭皺了起來,壓抑著怒火道:“他怎麽還有這種愛好?”


    雲楊笑道:“自從你決定要去草原走一遭,少少就開始準備了,這個速裏台原本就是草原上的強盜,不小心被商隊護衛給活捉了。


    是他花了大價錢從走口外的商隊手裏買來的。


    聽說剛買來的時候,這個速裏台還是一個棒小夥子,兩年多過去了,速裏台就變成了現在年過半百的模樣。”


    “你們沒有勸阻過他?”


    “勸阻他幹什麽,一個專門劫掠小商隊的雜碎,天知道他手上有多少條人命,遇到少少算他倒黴。”


    雲昭聽雲楊這麽說,就一句話都沒說,埋頭吃飯。


    就現在的世道而言,天公不作美,人們的產出很少,為了能吃上飯,能過上比別人更好的生活,人們都在相互傾軋,相互盤剝,相互廝殺……


    勝者為王的時代裏,人是最不值錢的一種貨物。


    在張家口停留兩天後,雲氏商隊就離開了張家口,準備沿著長城內線,經過大同府,去延安府最後從慶陽府迴西安。


    九邊之地千裏無人煙,倒是遍地的白骨,讓這片土地變成了人間地獄。


    而遼闊蒼涼的延安府在經過賊寇幾番劫掠之後,更是千裏無雞鳴,殘破的碉樓孤零零的矗立在黃土上,見雲昭商隊過來,他們居然連搶劫一下的膽量都沒有,隻是站在碉樓上嚴陣以待。


    雲昭很希望他們能出來搶劫一下,這樣,至少能證明他們還有戰鬥力,可惜,一個願意出來搶劫的兵丁都沒有。


    見雲昭這行人沒有侵犯碉樓的意思,就派出來兩個瘦的如同骷髏一樣的稅官出來,顫顫巍巍的希望商隊能賞賜他們一點糧食當稅金。


    雲昭繳納了一袋子糧食的稅金……


    然後這些人居然動用了烽火,告知下一個碉樓有人願意照章納稅!


    然後,雲昭的商隊就沿著碉樓繳納了一路的稅金,擔心有些碉樓太偏收不到稅金,雲昭的商隊特意會拐個彎,把稅金送給他們。


    看到這一幕,雲昭的怒火就不斷地在燃燒,他寧願被這些人搶劫,寧願這些官兵打的狼狽逃竄,寧願光著屁股迴家,如此,他還能告訴別人,大明邊兵的戰鬥力強悍!


    走到半路上的時候,範永鬥那邊終於傳來消息,他麽願意繼續跟雲氏談糧食買賣,這讓雲昭空落落的心好歹有了一絲著落。


    他從來都沒有想過掐斷跟張家口商人的往來,甚至在積極地推進跟張家口商人的關係。


    雖然大部分時間裏大家都是在商言商,論起關係來,其實還是不錯的。


    也隻有張家口的商人才能經得起雲昭這種做買賣的方式,換一家商號,早就被他壓榨的成地上的枯骨了。


    所以說,跟實力強大的商賈做生意,才能長久的賺到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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