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酒館後天色已黑,賈達空一行人早已離去,大廳內的地麵上還殘留著斷裂的桌椅,冰叔並未理會身後的白本衛,而是抱著吳盡徑直走上了樓,白本衛自然沒有跟著上去,找了個還算完好的椅子,坐著等待了起來。


    柔和的月光透過窗子的縫隙照射進房內,將吳盡緩緩放到床上,隨後出門拿來一個藥箱,冰叔緩緩褪去其身上染血的衣物,隨後擦拭著傷口旁的血汙,少年微微皺起了眉,一聲痛苦的低吟聲從喉間傳來。


    吳盡的胸膛隨著唿吸微微起伏,看著少年身上的淤青和傷口,冰叔滿眼的心疼,抬起手掌,掌間柔和的藍光閃起,溫潤的力量順著皮膚毛孔鑽進吳盡體內,修複著他的傷口。


    在這神奇的力量修複之下,吳盡的傷口迅速結痂,不多時,少年蒼白的臉龐慢慢恢複了些許紅潤,冰叔收迴手掌,從身旁的藥箱拿出藥粉和繃帶,手法細膩的替吳盡包紮起來,隨後為其換上了一身幹淨的衣服。


    做完這一切,冰叔站起身來,看著沉睡中的吳盡,將燭火熄滅,轉身出門時,目光瞥向了桌上的那柄精巧的金色鏡子,隨手拿了起來然後下樓。


    聽到樓梯傳來腳步聲,白本衛看向冰叔,後者沒有說話,徑直向他走來,然後坐在了他的對麵。


    兩人相顧無言,白本衛率先打破寧靜。


    “先自我介紹一下吧,在下神眾司第九司長,白本衛。”停頓了一下,繼續對著冰叔說道:“如果沒猜錯的話,閣下應該就是極夜宮的霜骨左旗領吧。”


    “你們神眾司的人可真是麻煩,躲這麽遠還是躲不開你們,早就盯上我了嗎?”冰叔言語間閃過一絲無奈,隨後將手中的玉章巡氣鏡放在了桌上。


    白本衛看到那金色鏡子,隨後知道了冰叔為什麽和麽問自己,旋即說道:“這確實是個巧合,我隻是奉命來探查禍殃的蹤跡,隻不過昨日與那小兄弟有過一麵之緣,這鏡子也隻是為了換取他一口酒喝。”


    冰叔不置可否,對著白本衛淡淡說道:“你猜的沒錯,隻不過我早已脫離了極夜宮,你說的那名號我也早已舍棄,現在的我隻是這間小酒館的掌櫃,往後也隻想在這鎮上安靜的生活。”


    白本衛聽完淡然一笑,顯然對冰叔的話不太相信。


    “閣下身為鬼國旗領,但確隻想著在這山間小鎮上過隱姓埋名的生活,這話說出去恐怕沒什麽人會相信吧?”白本衛玩味的盯著冰叔,等待著他給自己一個合理的解釋。


    隨著白本衛的話音落下,氣氛瞬間陷入一片詭異的寂靜中,冰叔臉色一陣變化,似乎做著什麽艱難的決定,沉默好一會,深深地歎了口氣,此時的他沒有絲毫身為鬼國旗領的威風,隻是如同一個小老頭一般,蒼老的聲音緩緩從其口中傳來。


    “那是多久的事了...”冰叔抬起頭,透過門外看著懸掛在夜空中的彎月,眼神迷離的迴憶起來。


    “無極大帝被諸天尊擊敗封印,為了躲避諸天尊的審判,十二宮各自逃到了不同的地方隱藏了起來,奇怪的是諸天尊並沒有對我們下手,我們在蟄伏中等到了諸天尊返迴須彌廣域,忌憚於神威,鬼國還不敢大張旗鼓的現世,而當我們再度出現在你們麵前時,你們已經掌握了與鬼國相抗衡的實力。”


    白本衛深知如此,人類在諸天尊的幫助下,在大陸不同的區域內設立了包括神眾司在內的五個勢力組織,千年的發展間,不斷保護著人類免遭黑暗力量的侵害。


    “接下來我要說的事,恐怕隻有你們那位總司長才知曉,要知道我們極夜宮的人,自始至終沒對你們人類出過手,即使當年大帝下達了命令,大哥也隻是讓我們鎮壓,萬不可傷人性命。”


    冰叔口中的大哥就是極夜宮統領極夜大將軍,白本衛臉色閃過一抹詫異,沒有打斷冰叔的話,繼續傾聽著後者開口。


    “無極大帝向我們傳達命令,在最後一絲光明消失之時,他會給予人類最後的判決,就在他即將發出那毀滅的力量的時候,出乎我們所有人的意料,大哥居然擋在了你們人類麵前,也正因如此,你們人類才能獲得一絲喘息,撐到了諸天尊的降臨。”


    白本衛若有所思,神眾司確實沒有和屬於極夜宮的鬼國之人發生過正麵摩擦,原本以為是極夜宮已經消失,沒想到竟然是這個原因,那極夜宮與人類之間原來還有著這般故事。


    “因為那場變故,其餘的十一宮對我們極為怨恨,大哥帶領我們尋到了這樓外樓,發動力量將其沉於地下,為了避免他們的怒火指向極夜宮,大哥放棄了極夜宮大將軍統領的名號,自己扛下了所有罵名離開了這裏,我們都不知道他去了哪裏,數百個春秋過去,當我再次見到他時,他已身受重傷。”


    說到這裏,冰叔表情突然變得悲痛,眼眶也變得濕潤了起來。


    “那時的他懷中抱著一個嬰兒,將其托付給我後便又匆匆離去,我以為是其他十一宮對大哥暗下毒手,將那孩子安頓好後連忙追了出去,當我追上他後,我至死也忘不了那一幕。”


    這孩子就是吳盡吧,沒想到居然是極夜宮大將軍的血脈,白本衛心中如是所想,而冰叔說到此處,渾身也受到情緒的影響微微顫抖起來。


    “在大陸東邊,那死寂海的上方,我看到半空之中一道身影正在與大哥對峙,我能感覺到大哥此時已經是油盡燈枯,還未等我出手,那人便發動力量,他們二人的天空上瞬間下起了暴雨,詭異的是那暴雨中竟然蘊含著磅礴的勁氣,大哥受到重擊,從半空中跌落了下來,隨後被那死寂海所吞噬。”


    “神眾司從未記錄過和極夜宮的人發生過戰鬥,大陸上又怎會有人具有能擊落鬼國將軍的實力。”白本衛忍不住脫口而出打斷了冰叔的話。


    “不是你們神眾司的人,我能感受到你們的不一樣,隻不過殺害大哥的那人,身上被一股霧氣包裹,我沒有看清他的麵目。”


    聽到冰叔的迴答,白本衛心中大駭,大陸中若存在實力如此強橫之人,怎會無半點記錄。


    “那人實力在我之上,可即便如此我又怎會熟視無睹,在我剛欲衝上前去,心中突然閃出了大哥的傳音,他讓我趕緊跑,照顧好他的孩子,那人也注意到了我散發出來的能量,為了保護大哥唯一的血脈,思索再三我也隻得逃走。”


    說到這裏,冰叔已是哽咽,雖然此時坐在他麵前的是神眾司之人,但是他此很想將心中隱藏的東西都說出來。


    “我們左右旗領和大哥如同親兄弟一般,迴到極夜宮後,在我和他說了大哥已經遇害的事後,他本就對人類頗有反感,大哥當初為了保護人類而背上鬼國叛徒的罵名,先如今還被一個人類殺害,他頓時想要找那人去拚個死活,我深知那人實力強橫,他這麽做,不但自己會命喪於此,反而會暴露了大哥唯一的血脈,為此我們兄弟之間發生了激烈的爭吵,最後不歡而散,我也就帶著這孩子,在這青田鎮生活了起來。”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白本衛聯想到自己與張達的事,下意識的安慰了冰叔一句,冰叔顯然對此話很是不解。


    “我在撫養盡兒長大的過程中,我極力的避免他與鬼國之間再有半點瓜葛,直到聽聞那天機府的預言,我更是限製他不能走出這個鎮子,本以為能就這麽安穩的生活下去,卻沒想到他先是遇到了你,再就是和那羅差有了遭遇,發生了如此變故,看來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天機府的預言,還真是麻煩啊。”


    冰叔輕歎一口氣,此時的他已經恢複了情緒,麵對他的坦白,白本衛瞬間有些疑惑,旋即反問道:“你跟我說這麽多,你確定我不會像那人一樣,對這孩子下手?”


    “嗬嗬,你要真是那種人,方才就不會出手救下盡兒了,況且我們現在麵臨著同樣的問題。”冰叔輕聲笑道。


    “什麽意思?”白本衛挑眉問道。


    “你也聽到那羅差臨死前說的話了,歌魂鈴是無極大帝對十二位大將軍發出的集結訊號,歌魂鈴的響起,意味著無極大帝就要出世了,盡兒是大哥的血脈,受到這個的影響,所以他才會迅速的覺醒了體內的力量,無極大帝生性暴虐,當初大哥背叛了他,若是讓他知道大哥在這世上還存有一血脈,他肯定會對盡兒展開兇狠的追殺。”


    白本衛心中大驚,這難道就是預言所說的天之變數,隻是那魔帝又怎麽會破除諸天尊留下的封印呢?


    冰叔查明了白本衛的疑惑,隨後對著後者說道:“無極大帝被封印在哪裏我不知道,即使其他的鬼國勢力也未必明了,隻不過我個人懷疑,此事與當初殺害大哥那人或許有關。”


    “你說的話我也在還不能全部相信,待我迴司裏後我會如實向上稟報的。”


    也確實,白本衛麵前的這個人畢竟是鬼國旗領,即使現實情況確實如他所說,極夜宮的確沒有對人類產生過威脅,但是他也不能完全保證冰叔沒有對他說慌。


    “無妨,隻不過我希望你能帶著盡兒,或許現在隻有你們神眾司能保護他了。”冰叔對白本衛的話沒有惱怒,而是眼神直盯著後者,隱約間還有著一絲請求。


    白本衛微微一愣,旋即開口問道:“你要去哪裏?”


    “若是無極大帝再度出世,身為鬼國十二宮之人,我們必須聽命於其召喚,隻不過若真到了那個時候,我也會暗中和你們聯係的,隻是希望你不要告訴吳盡他的身世,我不希望他也麵對當年他父親那時的兩難抉擇。”


    兩人說話間,時間已經過去了好久,樓上的吳盡還在沉睡中,他不知道因為自己,竟然會引得這世上發生如此大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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