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鈞一路罵罵咧咧地迴到靈獸管理局,嘴裏吐出的盡是些不堪入耳的髒話,一路上大吵大鬧,活脫脫鬧了一出讓人啼笑皆非的笑話。


    周圍的人紛紛側目,卻又都敢怒不敢言。


    剛迴到局裏,靈鈞連口茶都還沒來得及喝上,便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那瓦林巫覡學院的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悄悄帶走了。


    整個過程悄無聲息,以至於一直緊緊跟在他身邊的子瑜,都絲毫沒有察覺到靈鈞是何時被帶走的。


    當靈鈞再次出現時,是在景明校長辦公室中。


    靈鈞的模樣簡直慘不忍睹。


    他鼻青臉腫,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嘴唇也破裂出血。


    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血跡斑斑,顯然是遭受了一番毒打。


    他幾乎是被人像丟垃圾一樣,狠狠丟進了景明校長辦公室。


    伴隨著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癱倒在地上的靈鈞,費力地咳嗽著,勉強抬起頭來。映入眼簾的,是景明那張僵硬如石的臉,他像一尊冰冷的雕像般佇立在那裏,麵若冰霜,眼神中滿是失望。


    “你以為自己成巫覡了,經過曆練了,就有能耐以一己之力對抗整個那瓦林?” 景明的聲音冰冷刺骨,仿佛從牙縫中擠出來一般,“可事實呢?你看看你現在這副狼狽樣,連區區幾個白色袍子的巫侍都打不過。你們這群被眾巫侍捧著長大的狂妄之徒,” 景明的眼神中滿是不屑與嘲諷,“總以為自己有了怎樣的身份,就自然而然具備了同等的巫力。哼,你們都忘了,你們所謂的身份,都是我們這些做父母的給的。若不是我們抬舉你們,隨便把你們丟進一個普通宅子裏,你們連活下去都困難。”


    靈鈞聽著這番話,心中湧起一股怒火。


    他咬著牙,雙手撐著地麵,艱難地掙紮著站起來。


    身體搖搖晃晃,仿佛一陣風就能將他吹倒,但他的眼神卻堅定無比,直直地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


    眼前的人就是他的父親景明,那個固執己見、滿心都是掌控欲望的父親,這麽多年過去了,一點都沒變。


    在靈鈞的記憶中,父親總是這樣,以一種高高在上的姿態對他指手畫腳,試圖掌控他的一切。


    然而,在這一瞬間,靈鈞卻又覺得這個父親十分陌生。


    “如果能選擇的話,我定然不會投身在這樣的家庭中, 自然不會有你這樣的父親。”說罷, 靈鈞咳嗽兩聲,忽地笑了起來。


    “我該有多後悔。”靈鈞又道。


    這話聽到一個父親耳中, 特別是景明這種自以為十分稱職的父親,不由羞恥、惱火、不甘諸多情緒瞬間迸發。


    這種被冠以“不爭氣”的行徑,在景明這裏當屬十惡不赦!


    “在我麵前,你沒有資格說後悔。”景明咬牙切齒地罵道,“生在靈獸管理局,長在靈獸管理局,跟旁的五穀啦撒鬼混了些日子,就覺得他們是天?生育之恩,養育之恩,盡數在這糊塗腦子裏煙消雲散!你標榜的正義是弑父還是忤逆不孝!你一腔怒火地來指責這個,質問那個,你自己呢?你有反思過你自己是怎樣一個不忠不孝,任意妄為,糊塗大膽的逆子嗎!”


    景明瞥他一眼,繼續罵道,“你下意識覺得自己正直偉大極了是嗎?你覺得自己是足以護佑那瓦林且那瓦林沒你不行,你已是高高在上的巫覡,是嗎?你覺得我的行徑貪婪陰險狡詐,你不屑於與我為伍,所以假借大義之名要弑父對嗎?可你敢不敢承認,你與我本就是一樣的,你再如何掩飾,都始終改變不了你是我兒子的事實。”


    “你在害怕。”景明步步緊逼道。


    靈鈞紅著眼,被自己這強勢的父親逼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太高看你自己了,放在整個那瓦林,你什麽都不是,你的意見也隻配和靈獸管理局裏那些鳥雀的嘲哳一起永遠被囚禁在靈獸管理局的原牆裏,直到你開口求饒的那一天!”


    景明這窒息般的壓迫感,從小到大,一直隨著靈鈞。


    他恨極了,氣到渾身發抖,可他似乎什麽都做不了。


    或許曾經他也像今日這樣反抗過,但似乎什麽都沒有改變。


    自此,這靈獸管理局便成了靈鈞的牢籠,那堅固到能困住上古兇獸的府邸,如今也困住了這任性妄為的巫覡和他的巫侍們。


    後土校長知道水桃的性子,所以得知她帶著蘇麻來了自己這裏這件事後並未反對。


    其實水桃迴來,倒也不失為一件好事,有個能常常出入的,倒是便於傳遞消息,況且後土校長也實在是想知道他們這一行人曾經在槐江山的狀況。


    水桃是第二日清早去後土校長房間說話的,一來二去便過了晌飯的時間。


    後土校長本就是把水桃當女兒養得,如今又是落難,再是久別重逢,自然是有許多不舍的情感,所以強留下一起吃午飯。


    水桃想來無事,便答應了下來。


    又說了許多迴子話。


    耀靈老師進進出出了幾次,除了換些茶水,並未見送膳的巫侍過來,想來這不是紅荔主任的管事風格。


    主房裏要的差事,拖上這樣久,那膳食處的巫侍們怕是早就被她丟進禁林裏去了。


    不過後土校長沒有著急,水桃也不好多說什麽,隻是留了個心眼,默默觀察。


    菜色不比從前,也是常有的,畢竟不是在那瓦林巫覡學院中,這倒沒有再引起水桃的疑心來。


    後土校長仍舊是有頭痛的毛病,所以吃過飯不多久,水桃也就沒再多待,看著耀靈老師將後土校長扶進屋子中,也匆匆離席去了。


    隻不過水桃並未離開後土校長的院子,在遊廊欄杆處靜坐了半盞茶的功夫,瞧見耀靈老師出來,水桃便急迎上去。


    耀靈老師似乎是知道水桃在這裏等著,掩上房門後也是徑直往這邊過來。


    “你們迴來後土校長很是高興,今日竟比往常多吃了半碗飯。”耀靈老師笑道。


    “你們搬過來多少時日了?”水桃岔開話題,直接問道。


    耀靈老師長長歎一口氣,凝望了一會院落才又說道,“從你們離開昆侖班沒多久,景明校長便與泰河主任起了亂。”


    “可是動了幹戈?”


    耀靈老師搖搖頭,“後土校長向來以大局為重,而且景明校長和泰河主任也隻是要後土校長交出管事權。”


    “交出管事權?後土校長沒交嗎?”


    “怎麽會沒有交出,後土校長甚至都囑托我們不要生亂。”耀靈老師說這話時難掩激動。


    “那為何又搬離了那瓦林巫覡學院?”水桃著急,“他要管事盡管在靈獸管理局裏管事就是。”


    耀靈老師搖頭。


    “泰河又怎麽會跟景明沆瀣一氣?”


    耀靈老師先是搖頭,再是歎氣。


    “那這事畢竟不是他們兩人說了算的,常曦主任呢,她當時沒有表態?”


    “常曦主任生出那樣的事來,早就沒什麽話語權了。”耀靈老師迴道。


    水桃聽了在心中細細盤算,這才恍然明白,景明當初為何非得死咬著常曦主任的事情不放了!


    “全是陰謀!”水桃心中發狠!


    “可是紅荔主任怎麽會肯......即便紅荔主任僅僅是那瓦林巫覡學院的主管,可紅荔主任在整個家族也是掌握著話語權的,怎麽她沒替那瓦林巫覡學院說道說道,還是說紅荔主任是與他們一夥的?”


    一聽這話,耀靈老師明顯緊張了起來,急忙將水桃拉倒一邊,壓低了聲音說道,“若是一夥的,當下那瓦林巫覡學院又怎會是蘇錦管事。且蘇錦行事要比紅荔主任寬和穩重得多,如今那瓦林一眾也是無不稱頌。”


    “怪當,怪當這宅子裏的差事辦成這樣,估摸著紅荔主任怕是也沒什麽鬥誌了。”水桃感慨後又問道,“如今紅荔主任在哪一處院子裏住著?”


    “紅荔主任,”話及此處,耀靈老師沉默片刻才悄悄說道,“紅荔主任如今生死未卜,眼下皆不知紅荔主任身在何處。”


    水桃聽罷一愣,不禁瞪大了眼睛!


    “什麽時候的事?”


    耀靈老師搖搖頭,“就連蘇木都不知道。”


    “也就是說,如今這裏是蘇木當差主管?”


    “正事呢。”


    “她在哪一處院子裏?”


    “我正巧無事,帶你過去逛逛罷。”耀靈老師說著,一路引著水桃去了。


    水桃與蘇木本來就沒有多深的交情,又瞧見蘇木確實忙得很,所以略坐坐也就走了,雖說了幾句話,但皆是些客套的,就此罷了,不再話下。


    不過水桃這無意間的到訪,倒是給蘇木添了主意。


    之前蘇木由紅荔主任領著,雖然也能做些管事的差事,但大多是跟教學相關的,且蘇木畢竟性子綿軟些,在約束管教上很力不從心。


    忙完晚飯,蘇木便去後土校長院中喚了耀靈老師出來。


    “做什麽這樣急急忙忙的。”耀靈老師一見蘇木這毛手毛腳的樣子就緊張,急切地問道。


    “可有喝盞茶的功夫,與我到前邊走走。”


    “走走?”耀靈老師聽這話便也知道不是什麽緊急的事情,這才放鬆下來。隻是雖說後土校長現在用不著侍奉,但跟蘇木也確實沒什麽好走,正要迴絕時,正趁著燈光對上她那渴求的眼神,耀靈老師勉強答應。


    夜色沉沉,巫侍們隨便在院子中點了幾盞燈,雖然有,但不難看出全是敷衍的樣子。


    隻行過了兩處宅子,就已經遇到了七八個紮堆躲懶的上夜巫侍。


    “你帶我來,不隻是為了走走吧。”耀靈老師不是那繞彎子的,有話就直說了出來。


    蘇木唉聲歎氣道,“如今水桃已經迴來了,而且當初那樣大的昆侖班都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條,所以這樣的宅邸自然難不倒她。”


    “你這倒是有幾分主管的做派,逢人便安排起差事來。”


    一聽這話,蘇木當然害怕起來,急忙解釋道,“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給水桃分派差事呀。”


    “那就是了。”


    “我仍舊做她的幫手,協同打理就是。”蘇木又辯解道。


    “我知道你近來當差確實不易,但如今我瞧著你說話做事越來越沒有分寸了,上頭的人用我們做什麽是上頭的做決定,我們定當竭力做好。至於上頭的人擅長做什麽,適合做什麽,有能力做什麽,那是他們自己的事情,我們連評價的心思都不該有才是。如今這裏確實是你管事,但即便如此,也不該把主意打到水桃身上才是。”耀靈老師警醒完正要離開,再迴頭看一眼發愣的蘇木提醒道,“今日的事情我就當沒有聽聞過,雖然這裏不同於之前的那瓦林巫覡學院,但是也要時時刻刻謹慎才是。”


    蘇木幾乎是被嚇傻了,愣愣地呆在那裏僵了許久。


    泰河真是個急性子,至少在莊月身上是。


    能連著等了兩夜,已經是他最大的極限了。


    為了能趁早方便,泰河一大早便去了那瓦林巫覡學院。


    他與景明最會做一些麵子上的事情,就說今早這大搖大擺地穿過鬧市去到那瓦林巫覡學院這件事,便足以被口口相傳出宵衣旰食的名聲去。


    景明也正在為靈鈞那混小子的發瘋犯愁呢,聽著泰河這樣的目的,不由心動起來。


    “我女兒不必我多去言語些什麽,自小到大你也是看在眼裏的,行為做事,咱能挑出一個不字來不成?”泰河驕傲道。


    景明雖然對小霜十分滿意,但要強好勝的性子又叫他沉下心來,隻聽著並未著急作出答複。


    泰河知道他秉性做派,自然也說出些好話來吹捧起靈鈞,“這孩子仗義豪氣,從小能力就出眾。咱說那千凡還隻會戳泥巴的時候,靈鈞連自己的坐騎都有了。要不是遭了後土校長他們的謀求算計,如今靈鈞怕是早就獨當一麵了。不過好在這孩子終究還是迴家了,聽著您日日的教導,必定再差不了。”


    這話說得好聽,景明聽得也歡喜,這才開口應道,“畢竟都是有了自己主見的,憑著我們倆在這操心,人家未必領情呢。”


    “小霜好說,她若是過去了,又是一起長大的情分,靈鈞還能殺了她不成?”泰河一副硬嫁的架勢。


    “那不能。”景明笑道。


    “如果不是知根知底,又是從小的交情,我自然也不會來找你開這個口。說句實在的,我們小霜嫁到你們靈獸管理局去,到底也算是高攀了,所以我們主動一些也是應當。”


    “事倒是個好事,你也知道靈鈞是個主意大的。”


    “嗨,能成就一番事業的,哪一個不是有自己的主意,難不成像那精靈和蒜頭一樣,任由擺布,做個接引的吊腳巫侍不成?”泰河明裏暗裏都是對景明父子倆的吹捧。


    “甚好,甚好!你既如此堅定,那這件事情交給你去辦就是了。想當初我求你聯合,也是相中你是個能幹大事的,如今看來,是沒有看走眼。”景明滿意道。


    泰河更是誇張,對這景明行了大禮。


    這禮數可當真是行到了景明的心坎裏去,畢竟當初接管那瓦林大權時,泰河是與他一起站著受禮的。


    如今這一拜,也叫景明這校長的位置更加名正言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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