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客稀客。” 書佐抬眼瞧見靈鈞和蘇麻進來,臉上瞬間堆滿笑容,趕忙裝出一副又驚又喜的模樣,急匆匆地從主位上站起身來,熱情地朝著兩人迎了過去,就仿佛是在特意等蘇麻和靈鈞一樣。


    蘇麻此刻卻陷入了一陣恍惚之中,她心裏滿是疑惑,明明剛才親眼看到在書佐旁邊侍奉的就是大伯,而且大伯剛剛才帶著自己和靈鈞進到這兒來,怎麽這會兒又出現在堂上侍奉著呢?這也太奇怪了,蘇麻怎麽想都覺得不對勁,可一時之間又實在想不明白這其中的緣由。


    但眼瞧著這會兒眾賓客齊刷刷地都把目光投到了自己身上,蘇麻也不好再多想了,隻能暫且當作是自己看花眼、看錯了,於是趕忙整理了一下神色,恭恭敬敬地向書佐行了一禮。


    書佐很有禮貌地迴了禮,而後轉身麵向眾位賓客,臉上帶著笑意,大聲介紹道:“這位,就是咱們小鹹山最有名的樂師蘇麻 —— 蘇樂師呢,樂技可是相當了得。”


    蘇麻聽聞,又再次向眾位賓客行了禮,眾賓客也紛紛迴以禮節。這時,席間有賓客笑著開口問道:“不知今夜咱們有沒有這個榮幸,能聽蘇樂師一展歌喉?”


    “能聽到蘇樂師的《越人歌》,那才不算枉顧了這良宵夜宴。” 緊接著,又有賓客附和著說道,其他人也都跟著點頭讚同,一時間,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蘇麻身上,熱切的眼神,讓蘇麻感覺有些騎虎難下。


    “諸位若要聽曲,自可去豐樂樓嘛,今夜我們也是客呢。” 靈鈞在一旁聽了這話,語氣可不怎麽和善,皺著眉頭說道,話語裏明顯帶著要攪局的意思。


    眼見著靈鈞這麽一說,書佐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堪了,笑容都僵在了臉上,表情別提多尷尬。蘇麻見狀,心裏害怕會因此惹禍上身,畢竟這是在人家書佐的地盤上,要是把主人家給得罪了,後麵指不定會出什麽亂子呢。於是,她趕忙微微屈身,應道:“往日諸位都忙於事務,也沒什麽閑暇時間前去豐樂樓聽曲。今夜諸位要是不嫌蘇麻唐突的話,那我就略唱一曲,若能討得各位開心,那也是蘇麻的福氣。”


    “為何要唱,你又不是戲子,沒必要為了他們委屈自己唱曲。” 靈鈞一聽蘇麻答應了,趕忙出聲製止道。


    蘇麻隻是輕聲迴了句 “無妨”。


    “這位是……” 書佐臉上帶著疑惑的神情,試探著問道。


    “我是水桃的朋友。” 靈鈞迴答得倒是幹脆利落。


    書佐聽了這話,頓時笑了起來,說道:“既是蕭掌櫃的朋友,那自然也是我的朋友。請!今夜好酒齊備,這些可都是特意為你準備的呢。” 說完,書佐便熱情地引著靈鈞往座位走去,還特意讓靈鈞坐在自己的下首位置,那做派看上去就好像真的把靈鈞當作重要的貴客一樣,禮數周全得很呢。


    三言兩語,書佐便探出靈鈞是胸無城局之流,如此趁著先前在豐樂樓裏生出的諸多疑惑,從靈鈞這邊一一攻破。


    靈鈞早在那瓦林的時候,就有嗜酒的毛病,以前,要不是景明幾次下手夠狠,差點把他給打死,估計他到現在都還戒不了酒呢。


    如今,這裏離靈獸管理局相隔萬裏之遙,沒了那些管束,書佐不過三言兩語,就輕易地哄得靈鈞放鬆了下來,讓他把來這兒的初衷都給拋到腦後去了,一門心思都放在這喝酒上了。


    這剛飲了一杯酒,靈鈞就覺得暢快無比,忍不住直唿痛快,臉上滿是愜意享受的神情。


    鍾鼓忽鳴,琴瑟初聲。


    隨著一聲清脆的聲響,鍾鼓忽然奏響,雄渾而悠遠的聲音瞬間在這空間裏迴蕩開來。


    緊接著,琴瑟之聲也悠悠傳來,琴弦被輕輕撥動,發出的聲音或清脆悅耳,或婉轉悠揚,與鍾鼓之聲相互交織、相互映襯,宛如一幅有聲的畫卷在眾人耳邊徐徐展開。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


    蘇麻天生一副好嗓子,此刻伴著酒意,也拿捏住了靈鈞的情思。


    比之下酒菜,更宜暢飲。


    一曲終了,悠揚的餘音還在空中飄蕩著,蘇麻心裏卻開始犯起了嘀咕,她擔心要是再多待下去,恐怕會無端生出什麽事端來,於是就想著趕緊勸靈鈞一起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可誰能想到,她還沒走出去兩步呢,就又被大伯給攔住了去路。


    “蘇樂師的朋友這會兒正和我們大人喝得高興著呢,蘇樂師您就在這兒稍微坐一坐,等宴會結束了,我親自送二位迴去,您就放心吧。” 大伯滿臉笑容地說道,語氣雖然客氣,可話裏話外的意思卻很明顯,就是不想讓他們這會兒走。


    蘇麻趕忙推脫,說有事兒得先走之類的話,可這時候,列座的賓客們像是商量好了似的,又齊齊來勸,這個說再坐會兒,那個說難得這麽高興,別著急走,七嘴八舌的,讓蘇麻一時之間想抽身離開都變得困難重重,根本就走不了,隻能無奈地又坐了迴去,心裏別提多著急了,卻又沒辦法。


    在這推杯換盞、你來我往的過程中,蘇麻不經意間又看到了好幾位長得一模一樣的大伯匆匆從眼前走過,那模樣、那穿著,簡直就像是複製出來的一樣,毫無差別。


    蘇麻心裏一驚,更又不敢輕舉妄動,她隻能強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默默地觀察著周圍的動靜。


    靈鈞許久都沒能這麽暢快地飲酒了,這會兒一時之間根本收不住自己,別人幾輪勸酒下來,他就喝得暈暈乎乎的,漸漸地也就醉了。整個人坐在那兒,身子都開始搖搖晃晃的,眼神也變得迷離起來,嘴裏還時不時嘟囔著些醉話。


    書佐一看靈鈞醉了,覺得這可是個好機會,便趁機又陪著他暢飲了幾杯,然後看似隨意地問道:“靈鈞能與蕭掌櫃成為朋友,可見你的實力那是不可小覷。” 書佐這是想借著靈鈞喝醉了,再從他這兒套出點什麽有用的信息來呢。


    “什麽靈鈞!你這家夥怎麽如此放肆,今天我高興,就隻饒你這一次啊。我可是那瓦林四大巫覡之一,你應該叫我靈鈞主任,知道不!” 靈鈞醉醺醺地說道,臉上滿是不屑的神情,語氣裏還透著一股平日裏的傲氣,雖然喝醉了,可這架子還是端著的呢。


    書佐一聽這話,忽然變得緊張起來,心裏 “咯噔” 一下,臉上的笑容都差點維持不住了,趕忙追問道:“那蕭掌櫃可也是從那瓦林過來的?” 他這會兒心裏特別急切地想知道水桃的底細。


    “蕭掌櫃?哼哼…… 蕭掌櫃,書佐你可真好騙。” 靈鈞這會兒臉漲得通紅,已經全然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了,也根本不清楚自己在說些什麽,完全就是隨著自己的心性,想到什麽就說什麽了,“水桃,水桃可不容易…… 在那瓦林,我最佩服她了。可惜了她是個養女,要是千凡那個廢物和她換了身份,水桃那肯定是最風光的校長了。哪還用得著開什麽昆侖班,那奢比屍,早就被水桃給整死了!” 靈鈞一邊說著,一邊還揮舞著手臂,模樣看上去既滑稽又透著幾分酒後的真情流露。


    書佐聽著靈鈞提到後土校長和奢比屍這些字眼,心裏愈發忐忑慌亂起來了,臉色都變得有些發白,眼神裏滿是不安,越想越覺得心慌,可又怕被靈鈞和蘇麻看出什麽破綻來,隻能強裝鎮定,可微微顫抖的手指卻還是泄露了他內心的緊張。


    書佐掩飾慌張害怕,急切求證道,“我聽說奢比屍神通廣大。”


    “神通?妖力罷了,這才是神通。”說罷靈鈞用力握起右手,再伸展開時一隻小巧的騶吾從掌心蹦出,伴著虎嘯突然變大,朝著書佐便撲了過去。


    書佐驚唿一聲,不再管這席麵上胡言亂語的靈鈞,匆匆抽身而去。


    靈鈞自然是不清楚自己在幹什麽,以為自己將這書佐喝怕了,提起酒壺,大聲吆喝道,“一眾與我共飲一杯,我以後迴到那瓦林自會重用提攜你們!”


    蘇麻一聽這話瞬間慌了,急匆匆趕上去連哄帶騙的將他從席麵上拉走。倉皇離開書佐府,急匆匆地往豐樂樓趕。


    可夜色沉沉,這槐江山的路又彎彎繞繞,蘇麻費了好大的勁,並未與靈鈞行出去多遠。


    靈鈞仍沉醉於這美酒中,推拉之中口中仍念著“騶吾。”


    “你豢養過靈獸嗎?”靈鈞醉醺醺地問蘇麻道。


    “我?我等級低下,還沒有豢養靈獸的資格。”


    “那你不懂,那你不懂。”靈鈞說到此處竟哽咽起來,再欲說什麽時,隻覺如鯁在喉,講不出話來。


    見靈鈞和蘇麻遲遲未歸,水桃一路尋至此處。


    見是水桃過來,靈鈞再不收斂,撲倒水桃懷中嚎啕大哭起來。


    水桃不解,再聽著靈鈞嗚嗚咽咽說出“騶吾”二字時,也無心責備靈鈞的無端醉酒了。


    遲疑片刻,水桃方拍拍靈鈞的背,與蘇麻一並守著他。


    濃霧驟起,河風冰涼,遊蕩在山崖之間。


    有風洞,時而傳來嗚嗚風聲。


    水桃與蘇麻扶著靈鈞一路行至豐樂樓時, 已經是精疲力盡。


    靈鈞仍然是深醉狀態,如此隻能是交給子瑜之後便不多事,一切打算等明日再說。


    迴到房間, 蘇麻將今夜的見聞與水桃細細說去,兩人分析至下半夜才散, 因為疑惑雲雲,謎團愈發難拆。


    翌日清晨, 水桃早早就等在豐樂樓中, 欲發作靈鈞昨夜醉酒之事。


    但因為昨夜爛醉,又是那樣晚睡,所以日上三竿仍不見靈鈞過來。


    派子瑜過去催了不下五次, 終見這家夥姍姍來遲。


    蓬頭垢麵,眼神迷離, 這副無關緊要的做派看得水桃很是生氣,夾槍帶棒嗬斥道,“我們一道過來玩耍的是不是?怎就非得喝成那個鬼樣子!”


    靈鈞自知理虧,不與她分辯。


    “拿急的是你, 無所謂的也是你, 非得讓一家人圍著你伺候。”


    “我什麽時候無所謂了,又什麽時候叫你們伺候我了!水桃, 講話要憑證據!”靈鈞爭辯道。


    “證據?眼下大家都瞧著呢!”


    “昨日之事, 我也是迫不得已!”靈鈞無奈。


    蘇麻正要上來替靈鈞分辯一兩句,被小霜急忙止住了,


    小霜向來是知曉水桃和靈鈞這衝衝的風火脾氣, 各自發泄上一通也就結束了, 若要再去分析上一番道理,或者是替哪一方去爭論分辨一二, 難保不會把小事變大。


    “刀架你脖子上了?不喝這個酒你就不能活著出書佐局?”水桃不依不饒。


    “他昨夜為何又去了書佐局?”千凡悄悄問那軒軒道。


    軒軒搖搖頭,也正擔心這兩位把這事激化,無心與千凡八卦。


    “那你想怎麽樣!”靈鈞不耐煩道,很明顯不想跟水桃在這裏拉扯,欲叫她趕緊給個痛快了事。


    水桃氣在靈鈞醉酒誤事!


    偏是知道自己醉酒後是什麽德行,之前在那瓦林的時候也是因為醉酒被狠狠處罰過的,如今剛到槐江山就犯這樣忌諱的事情,怒其不爭。


    以為靈鈞是覺得山高路遙,又放縱了自己嗜酒的毛病。


    可眼下又不是撕破臉的時候,索性歎了口氣,嗔怪道,“這個月的月錢扣光!”


    初來乍到,靈鈞自然不知道月錢的重要性,又覺得迴那瓦林是分分鍾的事情,自然不覺這處罰有多厲害。


    冷笑一聲,“扣就扣。”


    “水桃也是擔心你,你以後切不可再醉酒了。”小霜見事情了了,急忙上來緩和氣氛。


    靈鈞歎口氣,無力爭辯,“我真是迫不得已,我也保證以後再不飲酒。”


    “一滴不喝?”


    小霜急忙止住水桃的追問,小聲勸和道,“算了算了,他知道錯了。”


    水桃就此罷了,再當著所有人的麵強調道,“想留在豐樂樓裏,那就別想碰酒。”


    “凡事不要太極端。”千凡也是個多話的,偏偏要在這個時候插話。


    水桃瞪她一眼,叫她立馬閉了嘴。


    “若是有違反者,初次扣一個月月錢,再次扣一年月錢,有違三次者趕出豐樂樓。”


    “都記下了,都記下了,好掌櫃,快消消氣吧。”小霜緊追著勸。


    “知道了。”靈鈞倒是很給水桃麵子,隻此三個字倒也叫水桃消了氣。


    昨夜開了席麵,大家對開門招攬生意也基本上有了把握,所以早飯一過,這豐樂樓便開了張。


    一來水桃看著收集《英招集》實在是個長久戰,這槐江山日常的開銷也確實是需要大把大把的銀子。


    二來搜集《英招集》是要先收集更多有用的信息,開門做生意,賓客來來往往,人多了消息也就多了。


    今日九州仍舊是以遊俠的身份在豐樂樓裏打探消息。


    他是知道哪些人的嘴裏最能套出話來的。


    在豐樂樓等了一上午,終究是看到了一個體型壯碩的大漢,並不看菜本,隻要求撿合適的上,另要了一壺酒。


    九州一開始並不著急上去打招唿,而是靜靜地觀察。


    待到那大漢兩杯酒下肚,九州才大搖大擺地過去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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