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瓦林巫覡學院中有著諸多不成文卻被嚴格恪守的規矩,其中有一條便是:盛怒的風,從來不準許吹向昆侖班的任何巫覡。這是後土校長在巫覡們開始學習引風這一課程時,無比緊要且嚴肅提醒的話語。


    昆侖班承載著千百年傳承下來的巫覡技藝與深厚文化,昆侖班的每一堂課、每一次試煉,都是打開神秘世界大門的一把鑰匙。而此前巫覡們所研習的天、地、山、澤等內容,不過是這神秘巫覡世界裏的基礎理論,雖不可或缺,卻隻是入門的鋪墊。


    然而,從引風這一章開始,一切都變得截然不同。


    千凡、靈鈞、軒軒等一眾年輕的巫覡們,就此踏入了實戰類法術學習的領域。這可不是簡單的理論探討了,每一個法術的施展,都伴隨著不同層級的致命危險。也正是從這時起,東方傳統巫覡與西方巫覡的差別從這堂課開始漸漸顯露出來。


    隨著課程難度的陡然提升,那些 “不堪受用” 的同學,隻能無奈地被請出了洛乾殿。


    偌大的教室裏,很快就隻剩下了各個小組的班委以及他們各自信賴的心腹巫覡。


    小霜,作為能力出眾且心思細膩的一位,身邊留下的自然是與她默契十足的莊月;軒軒呢,身旁站著的是穩重可靠的漢邈。


    可到了靈鈞那一組和千凡那一組這邊,情況卻有些變動。


    原先的兩位組長子瑜和蘇乾,不知是何緣由,竟都被以天賦不夠為由頭,被請出了洛乾殿。


    在此之前,景明曾數次前往那瓦林巫覡學院,心心念念地想要在後土校長麵前為子瑜爭取留下繼續在洛乾殿學習的機會。畢竟子瑜是從靈獸管理局裏出來的幹事,在景明看來,那可是知根知底,又聽話懂事,是最適合留在這精英匯聚的昆侖班繼續深造的人選了。


    景明雖說沒有把話挑明,但那心思,後土校長又怎會聽不出來呢?


    隻是後土校長光是應對軒軒和千凡他倆的事兒,就已經覺得頗為頭疼、疲於應對了,所以即便聽出了景明話中的意思,也隻是敷衍了幾句,便把這事兒給暫且擱置了下來。


    在後土校長的心裏,比起靈鈞那一組裏誰去誰留的問題,他其實更在意千凡那一組裏的那位。


    好在千凡倒是個灑脫隨性的性子,對於這些事兒似乎並未太過在意。一來呢,千凡那一組裏大多都是新人,大家相處的時日尚短,彼此之間實在談不上有多麽深厚的情分;二來呢,千凡自己也還沒能完全分清這其中的門道,所以當上麵決定讓九州留在洛乾殿中,而把原組長蘇乾踢出洛乾殿時,千凡心裏並無什麽異議。


    後土校長心裏其實也知曉蘇乾是個肯做事、踏實靠譜的人,所以在抬舉了九州之後,也還是顧及著蘇乾的感受,特意吩咐助教水桃給蘇乾升了個掌令的職位。


    不過這掌令聽起來好像挺厲害的樣子,實則並沒有多大的實權,更多的也就是為了在名分上與學校裏的助教以及各個小組組長區分開來,算是給蘇乾增了個虛名罷了。


    這掌令的職責,對上得聽命於助教水桃,往下也就是負責傳遞水桃的指令給其餘小組的組長,除此之外,還得打理好千凡那一組裏的諸項繁瑣事宜。說起來,這可真是個忙得腳不沾地的差事兒,到底算不算得上是一種抬舉,還真的是難以分說清楚。


    靈鈞選了喜歡溜須拍馬的丘山作為自己的心腹。


    景明後來又不死心地再來那瓦林巫覡學院詢問情況時,後土校長便借口說自己可做不了各位班委的主,就這麽把事兒給推脫了過去。


    在景明眼中,昆侖班的門檻簡直高得離譜,高到他現在感覺自己連半隻腳都插不進去了,心裏別提有多怨懟。


    可這怨懟的情緒還沒來得及消散呢,蘇錦那邊又小心翼翼地傳來了紅荔主任遞過來的消息。


    紅荔主平日裏最看不慣在學院裏惹事的,如今這昆侖班亂糟糟的一團,正巧就撞到了紅荔主任的槍口上。她那火爆脾氣一上來,可不管三七二十一,一番細致的盤查下去,很快就發現了靈鈞旁門左道得來的新坐騎。


    這還得了!紅荔主任二話不說,當即就賞了靈鈞一頓藤條鞭子,雖然那鞭子抽在靈鈞身上,但每一下無疑不是抽在了景明的臉上,讓他心裏越發窩火,可又不好發作,隻能強忍著,越發不動聲色起來。


    被抽了一頓鞭子的靈鈞,那股子銳氣頓時被挫去了不少,雖說心裏還是有些不服氣,但也隻能垂著頭,老老實實地坐在那兒聽講了。


    後土校長站在前方,目光緩緩掃過台下的一眾巫覡,神色嚴肅地問道:“風藏於何處,又何以引之?” 這話一出,台下頓時一片寂靜,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無以應答,一個個更是羞於去接後土校長那銳利的目光,隻能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


    後土校長盯著軒軒看了好一會兒,過了片刻,才又繼續說道:“風,或可藏於洪波以裏,又鬆濤之上,或可匿於深淵之中,再黃葉之下。風以漲水之盛,塵之甚,火之旺,諸餘萬物之所強,而過之則歇,滅失萬物。於此,風生於何處,又生何物?歇於何處,又滅何物?”


    就在眾人都還在思索,依舊沉默不語的時候,九州卻出人意料地開口了,他朗聲道:“生於斯者萬物生,滅於斯者萬物滅。” 這一番言辭,可把在場的眾人都嚇了一跳。平日裏,九州向來都是不顯山不露水的,在眾人眼中,就像是個普普通通的存在,沒想到今兒個竟是一鳴驚人,說出了這般頗有深意的話語。


    靈鈞一聽,心裏那股子不服氣又冒了出來,他甚至都不屑於往九州那邊看一眼,隻是小聲地嘟囔著:“裝什麽裝,不過是禁林裏出來的賤民罷了。” 這話雖說聲音不大,但在這安靜的課堂上,還是有幾個人聽到了,隻是大家都沒敢吭聲,畢竟誰也不想在這個時候觸黴頭。


    後土校長倒是不動聲色,就好像沒聽到靈鈞的嘟囔一樣,隻是神色平靜地說道:“巽風起於立秋,申至月虧,你們須牢記於心間,切記切記。” 說完,便見他十指交疊,口中默念了一句神秘的咒語:“引風”。


    刹那間,神奇的一幕發生了,隻見那原本堅固無比的牆體,竟然開始緩緩移動變幻起來,那一塊塊磚石仿佛有了生命一般,來去移動之間,竟又開出了一道門來。


    一眾巫覡見狀,都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但還沒等他們迴過神來,後土校長便已經率先邁步,穿過那道門,走進了門後的世界。


    眾人趕忙跟了上去,等過門之後,才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叢繁茂的森林之中。


    這森林裏古木參天,枝葉交錯,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來,形成一片片光斑。


    後土校長站在林子前,聲音平穩地說道:“引風進布袋者,即可離開。” 說完,便身形一閃,消失得無影無蹤了,隻留下一眾巫覡麵麵相覷,一時之間都有些不知所措。


    “布袋?布袋怎麽可能裝得住風啊!” 丘山忍不住嘟囔抱怨了一句,結果剛一說完,就收到了靈鈞一個憤恨的眼神,嚇得他趕緊乖乖地閉上了嘴。


    “哼,你們還能出得去嗎。” 靈鈞一邊說著,一邊給了千凡一個挑釁的眼神,眼神裏滿是不屑與傲慢,說完便頭也不迴地往林子更深處走去了。丘山見狀,趕忙小跑幾步,緊緊地跟了上去。


    小霜則帶著莊月,先是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這才輕聲說道:“我才自覺是參透了引風的咒語,隻是不知對錯,兩位不妨給我倆指導一二呀。” 說著,目光看向了軒軒和千凡。


    可軒軒這會兒卻像是丟了魂兒一樣,愣愣地發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莊月,盯得莊月心裏直發毛,很是不自在。


    也難怪,軒軒是與朱厭打過照麵的,自然會覺得莊月眼熟。


    莊月心裏有些心虛,忙不迭地低下頭,躲到小霜的身後去了。


    “軒軒!”千凡皺著眉頭推了一把這無禮的家夥。


    軒軒這才迴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行為實在是失禮了,又知道小霜是個極注重禮數的人,趕忙迴禮,一臉歉意地解釋道:“實在抱歉啊,我剛才覺得莊月似是一位故交,一時之間就想呆了,還望莫怪啊。”


    “你哪有什麽故交呀,淨瞎想。” 千凡嘟囔著,不過也沒再多說什麽,直到小霜提著布袋,口中念念有詞地說出了符咒來,千凡這才把心思重新放迴了眼前的引風試煉上。


    小霜念完咒語後,四周先是變得更加安靜了,安靜得仿佛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半晌過後,雖說確實是引來了一陣風,可那風就像是個調皮的小精靈,在四周轉了一圈後,布袋裏仍舊是空空如也,什麽都沒裝進去。


    小霜皺了皺眉頭,思索了片刻,又多加了一個 “起” 字,然後再次重複了一遍咒語。這一次,隻見一片葉子輕輕地動了一下,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輕輕觸碰了一般,顫了兩下之後,竟緩緩從樹梢上飄落了下來。


    “什麽聲音!” 一眾巫覡聽到動靜,趕忙徇著九州的目光,齊刷刷地往林子的方向望去,一個個都緊張兮兮的。


    “是…… 風?” 軒軒小心翼翼地問道,聲音裏帶著一絲不確定,畢竟這風引過來卻沒進布袋,實在是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


    “像是……” 莊月剛想說話,卻與一眾巫覡麵麵相覷了一會兒,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臉色變得煞白,驚恐地說道:“是蛇!”


    “休要再胡說,後土校長布設的幻境中怎麽會有生靈呢,更別提蛇了。” 小霜雖然心裏也有些緊張,但還是強裝淡定,急忙製止了莊月,她可不想讓大家因為無端的猜測而亂了陣腳。


    一眾巫覡聽了小霜的話,雖然心裏還是有些害怕,但也都不敢再多言語一句了,整個林子的氣氛變得越發壓抑起來,那簌簌沙沙聲在樹後驟然停了,先前好不容易引來後殘留的風,此刻連樹葉都晃不動了,眾人隻覺得心口像是卡了一塊大石頭,喘氣都變得異常費力起來,仿佛周圍的空氣都變得黏稠了一般。


    “你們這是怎麽迴事,這可是後土校長的幻境呀,能整出什麽幺蛾子來,一個個的怎就草木皆兵起來了。再說,以往沒進昆侖班的時候,也不見你們像現在這般膽小呢。” 千凡見眾人緊張兮兮的模樣,覺得甚是可愛,不禁哈哈大笑起來,試圖用笑聲來緩解這緊張的氣氛。


    “是呢,是呢。班長所言極是,雖說這幻境裏諸多未知,但有後土校長在一旁觀局,你我何必慌張呢。眼下盡快習得引風才是最緊要的事兒呀。” 小霜趕忙笑著附和道,臉上也努力擠出一絲笑容,想要讓大家放鬆下來。


    莊月這會兒可不敢再接話了,隻是畢恭畢敬地立在那兒,身子都有些微微發抖,眼睛警惕地看著四周,生怕真的有什麽危險突然冒出來。


    “這位妹妹說得極是,要吃,我也得是一個一個的吃,你們大可不必個個都如此驚慌。” 就在這時,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忽然傳來,那笑聲起初還很清晰,可轉瞬之間就變得縹緲起來,仿佛從四麵八方傳來一樣,讓人捉摸不透聲音的來源。


    莊月心底一驚,她確定了來者正是巴蛇,頓時頭皮發麻,越發地不敢動了,雙腳就像是被釘在了地上一般,冷汗不停地從額頭冒出來。


    九州卻是眾人中最機警的一個,他早就察覺到了不對勁,當下便毫不猶豫地做出了防禦的咒語,“盾牌”,隨著話音,一道淡淡的光芒在他身前亮起,形成了一個半圓形的防護圈,將一眾巫覡擋在了後麵。


    “是後土校長的考驗,你們過分緊張了。” 千凡依舊是一副無所謂的架勢,仿佛天塌下來都不怕似的。說著,她便大踏步地走出了九州的防護圈,朝著前方走去。在一片葉子麵前,千凡先是比劃了一陣,像是在感受風的氣息一般,然後舉起布袋,口中隻念了一句 “風起。”話音剛落,便見那葉子像是受到了什麽召喚一樣,抖動了一下,緊接著就緩緩地飄進了布袋裏,於此,整個布袋便慢慢地鼓了起來。


    “輕輕鬆鬆。” 千凡聳了聳肩,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對著一眾還在驚訝的巫覡笑道。


    可還沒等小霜他們做出迴應呢,便聞身後那樹上又傳來一串笑聲,隨著幾下清脆的拍手聲,一個聲音戲謔地笑道:“精彩,真是精彩,既然這麽喜歡出頭,那就你先來好了。”


    話音未落,眾人隻覺眼前一花,一巨大的蟒蛇突然從千凡身後的樹上探下半個身子來,蟒蛇渾身布滿了斑斕的花紋,一雙冰冷的眼睛透著陰森的光,吐著長長的信子。


    千凡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得往後退去了半步,還沒等她站定,蟒蛇又猛地甩動蛇尾,朝著千凡狠狠地抽了過來。


    千凡當下一個急閃,躲開了偷襲的蛇尾。


    巨蟒一擊未中,似乎被激怒了,它高高地揚起了身子,發出 “嘶嘶” 的聲響,聲音在寂靜的林子裏迴蕩,讓人聽了不寒而栗。


    千凡穩住身形後,目光緊緊地盯著眼前的龐然大物,心裏快速地盤算著應對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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