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班班委的宿舍,跟老師的住宅差不多,都是獨立帶院子的。


    等小組的其它同學選定之後,會一起跟著班委住進院子裏。


    現在大選還沒開始,一組的同學還未進來,突然換了這麽大這麽寬敞的宿舍,軒軒一個人反而害怕起來。因為白天的時候,軒軒聽靈鈞說他住的這個院子,之前死過巫覡,所以夜色越沉,他就越膽戰心驚。


    雖然說軒軒目前的巫力,算得上是眾巫覡之中的佼佼者, 但是他並不知道。所以仍舊膽小著。


    有任何風吹草動,於他看來都是草木皆兵。


    天一點一點地黑下去, 時辰一點一點地累積下去。


    軒軒縮在碩大的房間裏麵不敢閉眼睡覺,仿佛隻要他睜著眼睛, 那些妖鬼邪靈就不敢過來似的, 仿佛隻要是他睜著眼睛他就能安全似的。


    其實睜眼和閉眼都是一個樣,可軒軒偏就覺得睜眼能給他安全感。


    實在害怕,他便變成耳鼠形態,縮進被子裏了。


    突然滴滴答答、滴滴答答的一串聲音驚得軒軒猛地從被子縫裏漏出小眼睛來,豎著耳朵朝那聲音的方向聽去。


    微小的聲音伴著蟋蟀的叫聲, 伴著秋初蟲鳴的聲音漏進房子裏麵來。


    是敲門聲!軒軒仔仔細細地辨別出來了那聲音,在心裏暗自驚喜一陣, 然後變成人形,快速奔到房門口。立在廊下往大門的方向側耳聽去,果真是有在敲門的。


    軒軒的腦海中一下子就閃現出了千凡的名字來。滿懷期待,軒軒匆匆地往大門的方向去。


    來不及問上一聲門外是誰,便著急地開了門去。


    果真就是千凡!


    “你怎麽才來?”軒軒壓不住嘴角,笑嘻嘻地激動道。


    有鳥縮在院子的樹裏嘰嘰咕咕小心謹慎地叫著。小蟲偶爾叫一聲也就偃旗息鼓, 隨著月亮躲進雲彩裏去了。


    千凡高興地摸索著軒軒的腦袋, 咧嘴笑起來。


    “後土校長安排了好大的一個宅子!光是睡覺的屋子,就比我之前住的整個院子都要大氣派是夠氣派,也太嚇人了,我住在裏麵都心慌!”軒軒嘟囔道。


    “可不是嘛,這原先可是老師們的宿舍呢。”


    “是了是了,不過你說,後土校長為什麽會看上我呢?我是說我區區一個小精靈,怎麽後土校長就選上我來做班委呢!”


    千凡搖搖頭,“我不也是莫名其妙地當了班長,可能......可能,這次選的是差生當班委。”


    軒軒似信非信地點點頭,“晚飯也是,送來了十個菜,我可要撐死了!隻是吃不完又不許我留下,眼睜睜地又看他們端走。”


    “又不是隻有今日給你這些,你何苦愁沒有明日的。”


    “我跟你可不一樣,沒有見過這樣大的陣仗。”軒軒笑道。


    “習慣就好。”千凡輕哼一聲,說得很隨意。


    “你自己住那樣大的房子怕還是不怕?”軒軒又問。


    “有什麽好怕的。”


    軒軒搖搖頭,趕緊地去一旁的櫥子裏麵掏出一盤點心來。


    千凡看著眉毛一橫,笑了起來,這家夥,果然是鼠類,竟也會偷偷藏糧食。


    “你不是說同學們都收走了,怎麽你這還有。”千凡咧嘴笑道。


    “許他們全部都收走,就不許我偷偷留下點兒。”軒軒倒說得很是得意。


    “你這機靈鬼都把心思放在這兒了。”


    軒軒一直都是把千凡當成自己的主人,聽千凡這話,忽然覺得自己剛才說的話像是失了分寸,嚇得趕緊閉了嘴,低下頭認錯時,還是之前慫慫的模樣。


    千凡見了就想笑,“你嚐嚐這個這個豌豆黃,香甜清爽,特別好吃!我之前經常吃。”


    還沒等軒軒把糕點拿起來呢,忽然聽見門口傳來了九州的聲音, “我是九州,後土校長叫我過來問一問千凡是不是在這?”


    “九州是誰?”一聽是奉了後土校長的命令,軒軒有些緊張地問道。


    “哦,你不認得他。你去了出入登記管理局之後,後土校長新派了一個巫覡進我房間,說是跟我一組的組員,我也沒細問。”


    “哦,哦。”軒軒點了點頭,“怎麽你都有組員了,我這裏還一點動靜都沒有,後土校長是不是把我忘了吧,嘿嘿。”


    “你整天瞎想什麽呢!”說罷,千凡又朝著門外喊道,“有什麽事?我馬上就迴宿舍。 ”


    “怎麽這個點了,不在自己的房裏準備睡覺,紮堆在這兒搞什麽熱鬧!”水桃巡視完正好經過這裏,聽到千凡的聲音徑直走了進來。說著,千凡又晃晃手裏的鑰匙說道,“這個時間早就該下鑰了,原是我去搖光台忙忘了,要不是我迴來,你們不知又給我惹什麽禍呢!”


    “忘了就忘了唄,何苦又來迴跑一趟。”千凡倒是什麽話都敢說,當即給水桃迴了過去。


    水桃便沒給千凡好臉色,白她一眼說道,“你在老娘麵前擺譜怕是個不頂用的,你雖然當了昆侖班的班長,可到底還是我這個助教來管理。什麽時候下鑰,什麽時候不下鑰,原不是你們做得了主的!我忘了隨時能來,我若不想來隨時又不來。今個兒各個宿舍的門,我偏就要來鎖了,你若是識抬舉一些,就與九州一並迴去,可別覺得自己當了重要的職務,就拿捏起大架子,為難起同學們來。千凡,不知我這當助教的這樣勸你,你聽不聽得進去?”


    “好嘛,好嘛,你很會羞辱我,說的這些話,沒得叫我難堪。本不是什麽大事,偏就要在這裏跟我上綱上線,我怎麽會不知這大宅子、這大院子全都是水桃您的呢!您既然趕我走,我怎還敢留不成?”千凡學著紅荔主任的模樣,笑嘻嘻地迴嘴。


    軒軒還是怕水桃的,所以隻能是委屈著臉,不敢多說一句話。


    千凡拍拍軒軒的肩膀,再趴到軒軒的耳邊輕聲細語地說,“別怕,一會兒我翻牆過來。”


    水桃瞪軒軒一眼,叫他不要跟著。


    臨關門之前,水桃還不忘再瞪軒軒嚇唬嚇唬他。


    軒軒聳聳肩,很是無辜地看看那被關起來的門。隻餘他自己後,軒軒才敢咧開嘴,露出白白的小牙,又看看四周的牆。也不進花廳裏去,軒軒就坐在那廊前的台階上看著星辰漫天,看著雲彩流轉。靜靜地等著千凡再過來。


    夜風帶著淡淡的涼意,帶著秋天幹幹爽爽、裹著草黃果熟的味道不斷翻牆湧進來。


    舒服,雖然特別的舒服,但禁不住軒軒獨自在這偌大的院子中坐久了,安靜中便容易滋生出叫軒軒害怕的神秘聲音來。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一陣又一陣的聲音,突然打破了這院子中的寧靜,嚇得軒軒一哆嗦,直愣愣地坐在台階上,連氣兒都不敢喘。


    細細去聽了,又是除了風聲,荒草摩梭的聲音,突然迴歸寂靜一片。


    軒軒待在原地一動都不敢動。


    突然!腦袋像是被炸開了一樣,一下子慌了神。


    因為之前他明明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記得,右手邊那一片原是綠油油的灌木、林子與草叢。


    如今借著微弱的光看去,草竟然變成了通紅通紅的顏色。


    惹眼的紅色把驚恐摻進風,每動一下,軒軒都是哆嗦的。


    軒軒趕緊站起來, 慌慌張張地正準備往裏屋逃時,忽然“噗通”一聲,身後傳來的聲音像是一根釘子打進了軒軒的後背一樣,把他釘在那兒了。


    “我的祖宗呀, 這又是什麽玩意兒!我可不喜歡在這裏待著,還沒過上一晚呢, 各種妖鬼邪神就都跑來了?管他什麽昆侖班泰山班,我還是迴出入登記管理局去吧!還是趕緊迴出入登記管理局, 迴自己的山屋去吧!”


    正是被嚇破了膽兒,摒著唿吸不敢出氣的時候,身後那熟悉的聲音叫他一下子癱軟在了地上。


    剛剛翻牆過來的千凡 ,小聲喊一句軒軒的名字。


    冷不丁的聲音穿過黑夜,又把軒軒嚇迴了原形。


    “怎麽了這是?”千凡一頭霧水的將軒軒拾起來,“我這才去了多少時候,又生出什麽樣的幺蛾子來了。”


    軒軒幻化成人形,一巴掌唿在千凡嘴上,“噓。”


    軒軒再是盯著千凡的眼睛, 抬起手來往右手邊指了指, 然後不敢言語了。


    千凡一臉懵的順著軒軒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灌木蔥蘢, 樹影濃鬱。


    風輕輕地推著那小草, 惹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草木精靈並不多,像是螢火蟲一樣浮在那濃黑的灌木叢林中。


    所以並看不出有什麽異樣來。


    “怎麽,那邊怎麽了?”千凡好奇問去。


    “你小點聲。”


    “那邊怎麽了?”千凡壓低了聲音又趴在軒軒的耳邊裝模作樣地說了一遍。


    “你看不到嗎!我來的時候那裏的草明明都是綠色的, 現在……”


    因為千凡在這, 軒軒也敢多看兩眼,可再看時,那草確實的的確確又變成了綠色。


    所以話到嘴邊, 軒軒又愣住了,遲疑了半晌,才說出“紅色”二字來。


    千凡聽罷又往那邊看了一眼,可是的的確確是綠色沒錯。


    “你這又在發什麽瘋,這草一直都是綠色。”


    “不會的,不會的,我剛才記的清清楚楚的!我看得明明白白分明就是紅色!”軒軒堅持道。


    “哎呀,好啦好啦,你也別急,烏漆嘛黑的,看錯都是常有的事。”


    軒軒半信半疑,再把目光放到那邊去看了一眼,仍舊是綠色的。


    就此軒軒開始恍惚起來,在心裏犯著嘀咕,難道真的是自己看錯了嗎?


    剛才那紅色彌漫著,蔓延著,是那樣的真實。


    百思不得其解!


    他倆家夥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那灌木叢林中,誰都沒有發現正坐在牆頭上的水桃。


    水桃與千凡天天在一起,千凡腦袋裏想什麽,心裏存了什麽樣的心思,盤算著什麽樣的小九九,水桃是一清二楚的。


    她知道今天晚上千凡肯定不會安生!


    那麽爽快地答應了迴自己的宿舍,不過是為了虛晃一槍掩人耳目罷了。


    先由著他們倆去,水桃就坐在牆頭上看熱鬧。


    等一會兒再去把他們嚇唬一頓。


    剛才他們倆在那兒嘰嘰喳喳說些什麽,水桃並沒有聽清楚,但好歹地能夠感覺得出來是軒軒發現了這院子裏有什麽異樣,正在向千凡訴苦呢。


    這倒真是給了水桃應景的機會。


    到時候肯定能給軒軒好一頓驚嚇吃,想想就爽快!


    可叫水桃沒想到的是,千凡與軒軒還沒有從廊下進正堂的門呢,軒軒竟然又突然停下了腳步,猛地迴過頭再往那灌木叢林中看時,忽然就不動了!


    軒軒小心地拉了拉千凡的衣袖,瞪著驚恐的眼睛示意給千凡灌木那邊。


    千凡這次也沒有打草驚蛇,與軒軒對視了一眼,明白了大概,側過臉去往那灌木叢中一看,果真方才還是綠綠幽幽的一片如今倒像是淌著血一樣的紅。


    怪哉!


    原來真的是生了蹊蹺之事。


    千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屏住唿吸,將軒軒護到了自己的身後,“到底是什麽樣的牛鬼蛇神,竟然敢在我麵前弄這樣的陰陽怪氣!看我不收了你的福報。”


    想著,千凡很是警惕地往灌木草叢的方向挪動。


    軒軒緊緊地隨在身後,扯著千凡的衣角,滿是驚恐的神色。


    在牆上坐著的水桃也發現了端倪,悄麽聲地從牆頭上麵躍了下來,屏氣凝神,躡手躡腳地隨在了軒軒的後麵。


    三個家夥,身子微微前傾,伸著脖子,謹慎小心地往那灌木草叢的方向挪步過去。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灌木中的家夥,似乎並沒有發現危險正在靠近,所以發出了這樣自在輕鬆的叫聲來。


    “就是這個聲音!”軒軒在千凡的身後小聲提醒一句。


    千凡往後伸手過去輕輕拍了拍軒軒的胯,但也隻是象征性地按了按,並沒有發出聲音來,為的隻是叫軒軒放心。


    千凡知道軒軒害怕,所以湊到那灌木叢邊上的時候,再往後伸過手去拉住了軒軒的手,好叫他更放心一些。


    千凡向來膽大的很,她俯身在灌木叢的後邊兒,一隻手往後牽著軒軒,一隻手小心翼翼地撥開灌木上濃濃的葉子,透過那縱橫交織的藤木枝杈往灌木裏看去。


    目光小心翼翼地在灌木叢中掃視了一番。


    千凡小心翼翼地摸索著向前,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未知的恐懼邊緣。


    突然,一抹刺目的血紅在幽暗中乍現,千凡的心猛地一揪,唿吸瞬間凝固。


    那是一隻如血般殷紅的眼睛,它就那樣靜靜地懸浮在前方,沒有絲毫的預兆。周圍的空氣仿佛都被這抹血紅所浸染,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血腥氣息。


    千凡瞪大了雙眼,死死地盯著它,雙腳像是被釘在了地上,無法挪動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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