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梓埠宥愣了,奇怪的看著柴問語,後者舔了舔尖牙開:


    “看上哪具就給哪具腦袋嘍。”


    梓埠宥迴過意,皺著眉頭打量了一下三具屍體的斷麵,又將包裹解開仔細觀察對比了一下,柴問語注意著周圍的動靜,見梓埠宥檢查完後又走到側邊檢查了一下倒影,開口:


    “那具斷麵有點相似。”


    對比了一圈後,發現三具屍體中有一具的斷麵比較相似,不知道給了頭會是什麽後果,柴問語開口:


    “那就給他,有進路才有退路。”


    說完轉了個目光,梓埠宥點了點頭,認同了他的觀點,按標記來看也剛好那條路是沒去過的路,柴問語將棍子抵上腳邊的包裹,開口:


    “準備好戰鬥。”


    梓埠宥握緊了彎刀,深吸一口氣,柴問語將腦袋用棍子掃了出去,滾動了一下,落在了那具屍體旁邊,兩人一動不動的注視著。


    包裹滾到了那具屍體腳下,感受到動靜後蹲下去摸索到了包裹,將其連帶著布用雙手捧在手上。兩人死死盯著他的動作,梓埠宥鬆了鬆脖子迴頭快速的瞥了一眼,隻見那兩條青石板正在慢慢的浸入水中一點點沉下去,路中間的屍體已經消失了,梓埠宥小聲開口:


    “屍體和路都消失了。”


    柴問語聞言側了側腦袋,微微點了點頭,麵前的屍體仿佛聽見了對話,慢慢的轉了個向,沿著路緩緩離去,兩人見狀對視一眼,隨即跟了上去,但剛踏入石板走出橋,梓埠宥就感覺一陣劇烈的天旋地轉,身軀歪了一下,差點落入水中,柴問語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他的衣領,皺著眉頭開口:


    “怎麽迴事?路還是不對嗎?”


    惡心感湧入喉間,耳鳴刺穿了大腦,聽不清柴問語說了什麽,隻是不斷的幹嘔著。


    柴問語見狀看了眼身後捧著腦袋的屍體慢慢的走去,將梓埠宥攙扶著試圖將其拖著走,但沒走幾步感覺一股強大的阻力拖著他,似乎有千萬隻手拉扯著梓埠宥的身體,狀況也加重了起來,身軀疲軟,七竅開始有鮮血湧出。


    見勢不妙柴問語立刻折返將其帶迴了亭子之中,進入亭子後梓埠宥症狀緩解了一些,但身體遲來的痛苦並未消散,被放坐在中央。


    柴問語看了他一眼後,轉身向路上走了出去,走了幾步後轉頭觀察了一下亭子,又折返迴來,蹲在梓埠宥麵前看著他慘白的麵色,抿了抿嘴,開口:


    “我知道哪裏不對了。”


    梓埠宥沒有抬頭,耷拉著腦袋喘著氣,柴問語繼續說:


    “我們沒有在一個麵上了,不對,應該是從一開始我們就沒有在一個麵上過,你先前的眩暈感也不是出水的,而是入水的。”


    梓埠宥舔了舔嘴角的血抬頭,嗓音沙啞著開口:


    “所以之前全部走錯咯?”


    柴問語麵色有些難看,搖了搖頭,接話:


    “一開始我在反麵,而你是在正麵,你折返時難受其實是因為進入了水中,但卻誤以為是在出水,而我一開始就和你相反的,所以折返的路對我而言就是一直在往水麵出來,你現在看見的應該是倒影裏的我,我沒有感覺因為我已經出了水麵,而你一直在往水中走,所以會難受。”


    說完抬頭看了眼天空中的繁星,開口:


    “星象並沒有消失,看不見指明星是因為這個亭子就是指明星,三道門三顆星。”


    梓埠宥安靜的聽著,看著那條唯一的出路,心中有了數,平淡的開口:


    “所以那條路是你的梯子,因為你在正麵。”


    柴問語看了一眼,有些猶豫的迴:


    “不太確定,但可能比較大,我們其實要往相反的方向走才能匯合。”


    兩人在看清處境後陷入了沉默之中,梓埠宥掃了眼柴問語難看的麵色,擦掉鼻子下的血跡扯開嘴角,平淡的開口:


    “慌什麽,那你先出去唄,我再折返迴去找路就行,去吧,去外麵等我。”


    眼下兩條路都已經沉入水中,隻有麵前一條路,梓埠宥心裏也清楚自己已經沒有退路了。


    柴問語沒有迴答,握緊了棍子,梓埠宥看出他似乎沒有想走的意思,又繼續說道:


    “我到現在都感覺隻是在做一個夢而已,所以一直都沒有多害怕。”


    揉了揉自己的腦袋,頭發已經全幹了,柔順的發絲劃過指尖,從掉入坑中的那一刻短暫的驚慌後,看見身邊有認識的人,所以全然沒有顧及凡人的身軀在坑中有多危險,隻覺得是一場意外展開屬於兩個少年的探險之旅。


    歸根到底他心裏一直沒有接受已經失去靈力這個事實,遇到危險時用點力靈力就會自行解開這種念頭一直隱隱的埋在腦海中,柴問語亦是如此。


    直到這一刻,他們才意識到是真的落入了絕境中,不會有任何奇跡等著他們,就如同進入坑中被漠視的普通生命一般,除了自救別無他法。


    知道柴問語運氣很好的處於了正麵後,梓埠宥沒有怨念,隻覺得如釋重負,他本是自己受牽連才落入此等險境,他能離開是最好的。


    看著身後水麵天空中逐漸亮起的色調,和逐漸暗淡的繁星,推了他一把,將自己彎刀拿起,開口:


    “你趕緊走吧,先出去,然後想辦法找人來救我,我要是沒出去也會在裏麵保護好自己的。”


    話雖如此,但實際上梓埠宥根本就沒有底氣,坑中時間會被拉伸縮短,誰也說不好外麵過去了多久,但是當下除了這句話他實在沒有別的話可勸了,說完後便看著那條路,不再開口。


    柴問語呆呆的站在他跟前,盯著梓埠宥的麵龐聽完他的話語,沒有表情,也沒有伸舌頭舔牙齒,一言不發的思考著,被推了一下後,皺著眉,不滿的看了他一眼,開口:


    “找不到你怎麽辦?你還欠著那麽多季。”


    梓埠宥眼前一黑,深吸了口氣,歎了出來,開口:


    “那你就去南門修士的居住區域,最邊上找到一間外牆開滿紫花的屋子,兩層樓,有結界,口令是\/紫花結綠果\/,進去後到背光麵,二樓窗戶沒有關死,你走那裏翻進去,去我床頭把被物掀開,床中間有個暗格,裏麵有我攢的私房錢,夠吃雙倍的季了,房間裏的各個角落裏也有我亂塞的私房錢,你可以去找找,找出來的都歸你。”


    柴問語皺著眉頭聽完,神色複雜的看著梓埠宥,張了張口,想說什麽,梓埠宥話又接上,道:


    “你年紀比我小,照顧你是應該的,快走吧,你先出去後再想辦法,不能一起在這等死。”


    柴問語插話:


    “什麽年紀小照顧我?我年紀比你大多了!”


    梓埠宥錯愕:


    “什麽啊?你和計元奎同輩的話輩分是比我大沒錯,但年紀怎麽能比我大,我記得倆小時候見過的啊。”


    柴問語撇了撇嘴,沉下眼眸開口:


    “他帶我躲進了坑裏,那個人找了很久才找到我們,出來的時候外麵好像已經過去了很長時間。”


    梓埠宥串聯了一下無意中聽到的那些閑言碎語,明白過來,兩個他分別指的是誰,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道:


    “坑中時間啊,那應該不能算吧.... ”


    柴問語插了一嘴:


    “我和你娘出生時間差不多。”


    梓埠宥瞪大眼睛,驚駭開口:


    “臥槽!真的假的!”


    柴問語點了點頭,道:


    “嗯,我在破殼之前就是有了意識的靈體,所以很多事情都大概有點數。”


    梓埠宥一臉吃到大瓜的表情,開口:


    “我還以為你隻是輩分比我大些,沒想到年紀也比我大這麽多,不過你這長相還真看不出來啊,怎麽這麽..”


    \/幼稚。\/


    梓埠宥在心中暗暗吐槽了句。


    柴問語想說什麽但沒有說出隻是揉了揉眉心,頓了一下,梓埠宥察覺到可能是狀態又不足了,掂了掂手中的彎刀,開口:


    “再喝點吧,別等會梯子上暈倒了。”


    柴問語搖了搖頭:


    “不用,我變迴蛇跟你迴去找路。”


    “不行。”


    梓埠宥果斷開口拒絕,當下最好的選擇就是一個人活著出去搬救兵,身為修士的他們也有入坑試煉的經驗,雖然情況天差地別,但至少能靠學過的那些經驗撐一段時間,答道:


    “我知道你擔心我,雖然沒有了靈力,但我好歹是封門弟子,不會輕易喪命於坑中,就算是凡人之軀也能有辦法撐很長一段時間,你現在越拖時間我們倆活下去的概率就越低。”


    柴問語麵色徹底陰沉了下去,但又無法反駁梓埠宥的話語,握好棍子,開口:


    “在這個亭子裏等我,我會迴來的。”


    梓埠宥笑了笑,迴:


    “好,早點迴來。”


    說完後柴問語轉身踏上路,梓埠宥想到了什麽,開口朝著柴問語的背影不輕不重的說了一句:


    “如果出去了,我得找到遊禮,把他帶迴去。”


    柴問語聽到後身軀一頓但沒有迴頭,踩著步伐飛快的離去,於路的盡頭漸漸消隱。


    梓埠宥感覺身體突然鬆了一下,疲憊的躺了下來,腦海中充斥著亂七八糟的線條,有些煩躁,雙手捂住臉用力的擦了幾下,看著亭子外天空中逐漸明亮的天幕和已經快看不見的繁星,扯開一抹自嘲的笑,開口自言自語:


    “應該給他喝點血,居然忘了,媽的。”


    “床下還有多少錢來著,不知道那家夥能不能進入南門.....”


    “啊,你到底在哪。”


    “遊禮現在肯定在被計元奎那瘋子折磨...”


    “狗屎啊!操!”


    梓埠宥煩躁的坐起身,鬱悶的用彎刀戳著亭子的柱子,不遠處水麵上泛起絲絲白霧飄散靠近,將亭子慢慢籠蓋了起來。


    看著周圍的霧氣開始朝著那條路上蔓延,莫名的想到那三具無頭屍體,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自己唯一不能接受的就是那種死法,腦海中冒出了自殺的念頭,但隨即甩了甩腦袋,將彎道握在胸前又躺了迴去。


    柴問語說過讓自己等他,那能做的就隻有在原地等待,還有祈禱著這個坑裏的時間比外麵慢,這樣柴問語成功出去後,才有更多的時間來想辦法救自己,迷霧夾雜著水汽糊上了梓埠宥的雙眼,睫毛開始變得濕噠噠的,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一股獨屬於水沒有味道的味道。


    迷迷糊糊中閉上了眼,半夢半醒中努力的讓自己保持清醒,與睡意做著鬥爭,在即將敗落之時,刺穿眼皮的紅光喚醒了他的思維,猛然睜開雙眼,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原本鮮豔的赤色三角亭變得破爛不堪,頂上巨大的破洞中漂浮著白雲遮蓋了太陽,身後霧氣飄散來的方向成了一片比他還高的蘆葦蕩,而他正處於邊緣的亭子中。


    柴問語去的方向變成了一片波光粼粼的湖麵,湖有些大,周圍被蘆葦環繞,彎彎曲曲的蔓延出去,但盡頭的蘆葦清晰可見。


    一陣微風拂過,梓埠宥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在坑外了,心跳慢了一拍,一個可怕的猜測在腦海中閃過,踉蹌著起身,站在亭子邊緣大聲唿喊出聲:


    “柴問語!!!!”


    蘆葦飄蕩,沒有迴應,一拳砸在腐朽的木柱上,碎屑飄下,喘著氣用腳瘋狂的踢著,出聲:


    “操!操!操!啊!!!!媽的,怎麽會這樣!”


    柱子遭受了幾下攻擊斷裂開來,頭頂的結構垮了一半,灰塵落在了梓埠宥身上,他才明白,柴問語的猜測可能錯了,一直都在岸上的是他,柴問語才是在水中的那個。


    來不及細想,焦急的踏入水中,湖水有些冰冷,好在不深,剛好到膝蓋點,內心充斥著恐懼和自責,腦海中那無頭屍體的模樣疊上了柴問語的影子,感到脊柱和腹腔一陣發麻,腳步軟了一下,撲在了水中,掙紮了幾下站起來繼續往水深處走去。


    內心不斷地埋怨著,自己為什麽總是慢一拍,柴問語應該已經察覺到了,但是迴不來了,他走的時候已經開始疲乏,別說戰鬥連人形都快維持不住了吧,死前會怨恨自己的吧,都是因為自己,如果一開始沒有打擾他就好了,為什麽要那麽賤管不住自己的手去吵醒他。


    梓埠宥被自責淹沒,情緒開始有些失控,眼眶周圍的血被淚水暈染開來變得血紅,死咬著牙在水中搜尋著,希望找到坑的入口。


    半晌後除了越發猛烈的太陽,毫無變化,不可置信的站在齊腰深的水中,喘著粗氣呆呆的看著水麵,疲憊的洗了把臉,將腦袋沉入水中悶了一會。


    突然想到了什麽,抬起手臂,毫不猶豫的割開了自己的臂彎,雪白的皮膚瞬間湧出鮮血,流入平淡的湖水中,擴散開來,用力的收縮著手掌,不斷收縮擴充著血脈,希望鮮血能流的更多些,周圍的湖水慢慢開始沸騰開來。


    柴問語在踏入石板走了沒一會便察覺到了之前理清的思緒中的漏洞,警覺的看著眼前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的屍體停下了腳步,一股危險的氣息縈繞鼻尖,感覺身體有些輕飄飄的,但還是拿好武器做出迎擊的動作。


    周圍霧氣繚繞起來,感覺光感變弱了,柴問語謹慎的往後退了幾步,感覺到腳跟有些濕潤,轉過頭發現後麵的不遠處的石板路已經開始一節節的沉入水中,沒忍住開口:


    “嘖,該死。”


    罵了一句後穩住身軀和心態,很快便明白了自己才是走錯的那一個,隨即開始思考對策,想到梓埠宥應該還是安全的心中莫名鬆了一口氣,但隨即想到自己不妙的處境後又有些鬱悶。


    早知道剛剛喝一口血了,算了先想辦法重新匯合吧,目光不由自主看了一眼身後的水麵。


    星光的照耀下,不知何時起幾具的無頭屍體垂直漂浮在水下不遠深處,一上一下的晃動著,飄了一會靠近水麵後伸出糜爛腫脹的手破水而出扒上石板沿,撐起肥大糜爛的身軀爬上來。


    柴問語倒吸一口涼氣,一些不好的迴憶閃過腦海,但並未露出絲毫恐懼。


    甩了甩棍子,主動迎擊。一棍子敲落企圖上岸的無頭屍體,但石板似乎也承受不住敲擊,直接碎裂沉入水中,有些錯愕,減輕了力道,但發現無濟於事。


    水中的屍體開始變的密集了起來,朝著自己腳邊不斷聚集,暗了下目光,隨即放棄了攻擊,轉身準備跑路,但隨著腳底一軟,一陣天旋地轉後不受控製的變迴了蛇形,和武器一同落入水中。


    落入水中後柴問語感覺自己被身體被不斷的撕裂拉扯著,扭動著身軀想跑卻被黑暗蓋住了視野,一股沉重的壓力不斷的從四麵八方傳來。


    必須要先找到出水的方向,雖然身軀承載著劇痛,但好在思維還是清醒著的,僅靠直覺掙脫開壓在身上的重物,在不斷伸過來的攻擊中穿梭躲避著。


    突然一片緋色驅退了黑暗,在不遠處華麗的綻開。


    來不及思考是不是下一個坑,身體反射性的朝著那唯一的色彩遊去,周圍的水域開始扭曲拉伸。


    突然被一股熟悉的力量抓起,劇烈的強光閃過,再次睜開眼時梓埠宥猩紅的雙目閃著淚光出現在視野之中。


    有些錯愕,吐了吐信子,瞪大蛇眼看著狼狽的梓埠宥,自己和他才分開沒多久大概也就半刻鍾不到,怎麽就變這副鬼樣子了。


    感覺自己的嘴突然被掰開,一股苦澀又刺鼻的味道湧入喉間,隨即如百花盛開般的迴甘從腹部湧出,身軀一沉又變迴了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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