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國盡征戍,烽火被岡巒。


    積屍草木腥,流血川原丹。


    …………


    暮春,望六日,拂曉時分。


    丹陽城,內城,大殿之中。


    十二名綴衣人隊伍悄悄潛入大殿,包圍著中心位置身披鎧甲的熊眴。


    熊眴手持長槍,站在台階之上,擺開戰鬥架勢,雙目怒瞪台下一眾綴衣人:“你們是何人,居然敢與獸部勾結,拿我楚國立威?也不怕折在這裏?”


    隊伍前列,一個身穿藍色長袍,身材魁梧,皮膚蒼白的老者雙目淩厲如鷹的盯著熊眴。其渾身氣質繁雜卻又融洽,既有詩人的浪漫,文人的風骨,書生意氣,揮斥方遒;又有征戰沙場、金戈鐵馬,氣吞萬裏如虎的氣勢,依稀可見年輕時英武帥氣的影子。


    藍袍老者抽出腰間長劍,指向熊眴:“吾等受人所托,今日特來取你性命。”


    “狂妄,今天本王就先宰了你。暗衛,跟我上。”


    熊眴憤怒的衝著身後喊罷,便帶頭衝鋒,向著對麵疾射而去。


    身後,十幾名暗衛一擁而出,跟隨熊眴與對方在大殿之上纏鬥起來,各色鋒芒紛飛,刀光劍影不斷。


    內城侍衛聽到動靜後迅速封鎖內城城門,並不斷向著大殿匯聚。綴衣人迅速分出五人,在大殿門口與趕來的侍衛進行激烈的交戰。


    …………


    丹陽城,外城。


    極速奔襲迴城示警的冉鑒一眾,在野獸的追擊下,僅寥寥幾人返迴。由於內城封鎖,與國君失聯,眾人在熊徹的安置下返迴城中療傷。


    紅樾、鬻洪、霜華三名將帥在熊徹的命令下,帶兵登上四周城牆,防禦外敵。


    親自帶兵守城的熊徹,望著內城一鍋粥的亂象,城外隱隱響起的轟鳴聲,眉頭緊皺,憂心忡忡。


    在熊徹的通知下,楚國公子熊茂擂動戰鼓,陣師開始啟動護城法陣,祭祀分成多處不斷進行著備戰。


    “咚~咚~咚咚咚……”


    鼓聲如雷,撼天震地,使人血液上湧,有股使不完力量的錯覺……


    “還來。”


    “國君又喝多了?又在戲弄咱們?”


    “這麽早就喝酒,有完沒完。”


    “國君,你可是有先祖風姿,篳路藍縷,開疆拓土的賢君啊,怎麽現在……”


    在經曆了上次的欺騙之後,丹陽城內的居民們不但沒有奔向城牆支援,反而憤怒的對著內城指指點點,各種抱怨、謾罵之聲不絕於耳。


    丹陽市令,奴隸攤位,聽著戰鼓聲起,聽著周邊各種難聽的話語,劉列驚疑不定的順著眾人目光看向內城,口中喃喃自語:“沒聽我那便宜表弟說有戰事啊,難不成真像大夥說的,國君開始昏聵了?”


    曾經與李華蘊打交道的奴隸攤小販朱大,聞言悄咪咪的走到身旁問道:“掌櫃的,你說……”


    “說什麽說,說什麽說,今天賣出去幾個?生意不做了?盯著去。”


    劉列不耐煩的打斷朱大,訓斥一頓之後背著手,搖著扇子向著市令外溜達。隻是還未走遠,旁邊布攤老板便揮手招唿停下,向其打聽到:“列掌櫃,您消息靈通,給說道說道唄,這到底怎麽迴事兒,咱們要不要去過去?”


    “有啥可說的,就是國君他…他…他…這麽大手筆?”


    ‘消息靈通’的劉列還未開始吹噓,便結巴起來,目瞪口呆地望著遠處的天空。


    “怎麽了?什麽這麽大手筆。”


    紅富停下整理攤位的動作,疑惑抬頭,看到一圈紅光從四周城牆方向升起,緩緩閉合。


    懵逼了片刻,意識到丹陽城防禦大陣開啟,下意識的想要響應。跑出幾步後便悻悻返迴,痛心疾首的罵道:“怎…怎麽敢的啊!”


    “昏君!”


    “敗家玩意兒!”


    “恥辱啊!”


    “……”


    周邊攤位的‘老板和居民們’在反應過來後,不再保持沉默,整個市令內充斥著混雜憤怒的謾罵聲。


    遠遠望去,城內居民紛紛走出房屋,院落內、街道上、販夫走卒、平民百姓或目瞪口呆,或痛心疾首,或破口大罵。


    城牆上,熊徹看著烽火台上滾滾而起的濃煙,擔憂的望向內城大殿。眼角的餘光掃到城內,看著神情憤怒不斷對著內城指指點點的居民們,熊徹疑惑不解的盯著此景象沉思。


    “遭了!”


    熊徹大喊一聲,隨後急切的對劉喜安排道:“劉喜,快帶一隊人去城內通告,認真說明情況,同袍們已經不信任我們了。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啊,厲王之事前車之鑒,怎麽就忘了呢!”


    熊徹邊感歎邊望著城外“無盡”的獸潮,對著其餘將士安排道:“眾將士,收吊橋,準備戰鬥。”


    城牆上的士兵們無心關注其他,弓箭手隨時準備著發射箭矢,祭祀們渾身散發著火紅的光芒,甲兵們握緊手中兵器,等待著熊徹的命令。


    “吼~”


    就在此時,西側不遠處山脈上,烏雲滾滾,樹木倒塌。山頂之上竄出一隻巨型野豬,前蹄不耐的蹬著土地,兩根獠牙彎曲斜著指向天空,赤紅的雙目兇狠的盯向遠處的城牆上的眾人,漆黑如墨的毛發,近十丈長的身軀讓眾人不寒而栗。


    與此同時,北側一聲鷹鳴,東邊一陣虎嘯傳來。而唯一平靜的南麵,江水翻滾,電閃雷鳴,仿佛其中藏有大恐怖。


    隨著灰塵散去,一個帶著鬼魅獠牙麵具的身影跨坐在巨型野豬背上。上身赤裸,肌肉炸裂,脖子上一串獸牙項鏈,腰間掛滿了鈴鐺、方印,左手拿號角,右手持長斧。隨著其吹響手中號角,巨獸在一裏之外站定。山頂陸陸續續冒出一批騎著異獸的部下,如蠻荒之人一般跟隨頭領屹立山峰之上。


    隨著丹陽城內鼓聲的連續變換,士兵們調整好守城器具,跟隨鼓聲的變換戰意不斷高漲。護城大陣的光芒在陣師的操作下緩緩開啟,‘文明’與‘野蠻’的碰撞即將開始。


    隨著雙方氣勢不斷高漲,城南烏雲迅速的向著丹陽飄來,密集的雷電向著大陣不斷轟擊,城牆上方的紅色光幕陣陣扭曲,未完全抵消的電弧順著扭曲的大陣一路向下,地麵一片焦黑,眾人眾獸目光緊盯著隨時可能破碎的大陣,等待著交戰那一刻的到來。


    丹陽城內。


    街道上。


    “丹陽有難,荊楚之人速速赴戰。城外……”


    收到熊徹的命令,劉喜與眾士兵分散開來,於城中奔跑著不斷示警。


    “現在開玩笑這麽大手筆?”


    “昏君,昏君啊!”


    “切,丹陽有難,跟我郢城有神馬關係。”


    “……”


    市令內。


    看著城內民眾不斷的謾罵與調侃,而自己那遠房堂弟卻在城中不斷奔跑,大聲勸說著眾人,劉列下意識的感覺情況沒那麽簡單。


    猶豫抉擇了一小會兒,再次抬頭看向被圍在中間遭受眾人“口頭討伐”的堂弟,決定幫其一把。


    “大夥聽我說一下,那位是我的遠方堂弟,跟隨徹公子殿下,他說的應該是真的,城外應該真有戰事,需要我們的幫助。況且,跑一趟也不耽擱大家什麽事兒,若真有戰事,那就麻煩了。”


    聽到身後突然響起的支持聲,劉喜感激的轉身看去:“列老哥,多謝!”


    身旁正在賣布的紅富疑惑的扭頭看向劉列:“真的假的?”


    “真的,我堂弟隻聽徹公子的命令,這事兒真有可能,我劉列給他做保!”


    市令內的眾人聞言不再一味謾罵,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討論起來。


    “難不成真有戰事?”


    “有可能,就算國君昏聵,大夫們也不會啊,而且好多國策都是徹公子訂下的。”


    “走,收拾一下過去看看,畢竟這麽大陣仗。”


    “走吧,反正看一下也不耽誤事兒,如果還是假的,那楚國就完了,我是要走了。”


    “……”


    劉喜看著眾人逐漸轉變想法,激動的看著支持的眾人:“叔伯兄弟們,丹陽感謝大家!如果不是,我劉喜……”


    “你激動啥,你就是辦事兒的,就算被騙了也怪不到你。”


    “就是就是。”


    “怪你這小兵幹啥,我內弟也在鬻將軍手下做事呢。”


    “俺也一樣。”


    “……”


    看著眾人開始收拾攤位,準備迴家整理行裝。劉列走到劉喜身旁低聲問道:“老弟,交個底兒,外麵真的有戰事兒?”


    劉喜喘著粗氣,摣把著嘴說道:“真的……有獸潮。”


    “獸潮?那應該沒事兒。過會兒攻不破大陣,它們自己就散了,何況附近強大的異獸不是都沒了嘛?”


    “應該……應該是獸部的手筆。”


    “獸部?他們不是都解散了嘛?”


    “不知道。但四麵同時發生獸潮,還有人在後麵指揮,除了獸部,沒有哪個國家能有這手筆,況且這規模最少也是軍一級的。”


    “嘶~那就是四軍攻城了,邊軍幹什麽吃的!境內巡防幹什麽吃的!這麽大陣仗,都圍城了還沒有消息傳迴。”


    “或許……不會的,四大長將軍,神一樣的人,何況還有荊老軍帥坐鎮。若不是周……”


    “老弟,慎言。”


    “……”


    “轟隆隆隆~”


    烏雲密布於丹陽城上空,護城大陣不斷扭曲,街道上餘下一部分不信劉喜之言的人,猛地抬頭望向頭頂,極速收拾攤位,向著家中跑去。


    “不說了,我得抓緊再通告一遍,就得去城牆守衛了。列老哥,若此戰僥幸存活,老弟請你喝兩盅。”


    “兩盅?都跟著徹公子了,還那麽小氣,迴來我請你喝個夠!我也收拾一下,城牆見。”


    “城牆見。”


    兩人剛剛散開,一陣號角聲響起。街道上、市令裏、庭院中或工作或溜達的民眾急切的返迴家中,持械帶甲,告別家人,向著城牆處奔去。


    …………


    丹陽內城。


    中心大殿。


    戰鬥打碎了殿內原有的各種器具,木屑混雜著鮮血讓原本幹淨整潔的大殿泥濘不堪,立柱之上滿是劍痕槍口,幾個較深之處幾乎將其斬斷。地麵上遍布的屍體多數已看不出人形,殘肢斷臂散落在大殿各處。


    原本在熊眴的命令下衝出的十七名暗衛,現僅剩重傷的兩人苦苦堅持著戰鬥。暗衛醜左臂齊肩而斷,僅剩的一條胳膊傷痕累累的握著一把斷刃,鮮血順著滿是豁口的武器不斷滴落,融入地麵泥濘之中。暗衛寅身上一道巨大的刀口幾乎將其攔腰斬斷,身上多處被長劍穿刺的劍孔,雙手緊緊的握住短鉞,惡狠狠的盯著對麵。


    醜衛雙目通紅地將體內所有巫力注入短刃,猛然衝出,在刺出的一刻,迅速變換方式,反向持刃,狠狠紮下。寅衛同時橫向揮舞手中短鉞欺身而上,配合著醜衛一起攻向對麵的長發劍客。


    長發劍客轉動手腕變換招式,架開醜衛又快又狠的短刃。雙方接觸的一刹,長發劍客感覺虎口猛地一震,趁機借勢向後退去,同時側身躲過寅衛的攻擊,隨後再次廝殺在一起。


    三人戰鬥之中,暗衛兩人雖在圍攻長發劍客,卻很少傷到對方,反而兩人身上時不時的濺起陣陣血花,渾身浴血,寶衣破碎。


    其餘綴衣人中,僅剩餘一高一矮兩名劍客存活,其二人手持長劍守在大殿門口,抵擋著一波波不斷衝擊的衛兵。腳下的屍體和兩人身上的傷痕不斷增加,雙方依然悍不畏死,拚命互攻。


    反觀大殿中心位置熊眴與藍袍老者的戰場,周邊無人靠近,劍光四射,槍芒如線,互相攻伐之間,兩人身上的傷痕不斷增加,熊眴身上寶甲滿是劍痕,藍袍老者長袍破碎,移形換位之間,腳下灑落陣陣血滴。


    熊眴一槍刺向老者,卻被其彎腰躲過,槍芒刺中大殿支柱,其上光芒暗淡,出現一道碗口粗的大洞。隨後熊眴緊接著一槍撩過老者胸口。刺啦一聲,其破碎的長袍內,寶甲被劃開一道巨大的口子,鮮血濺起,胡須滿天飛揚。


    同時老者也趁機一劍劃過熊眴肩膀,給熊眴留下了一條寸許深的傷痕。白骨外露,胳膊無力下垂,鮮血大量湧出。


    熊眴緊接著順勢換手持槍橫掃,打在老者長劍之上。頓時,雙方武器神光乍顯,亮起刺眼的光芒。兩人趁機一觸及退,遠遠拉開距離。


    藍袍老者長劍倒持,緊盯著熊眴鎧甲內的寶衣感歎的問道:“嘖嘖,盔甲隻是個幌子,裏麵穿著荊衣,我說怎麽感覺那麽不對。你們的祖傳艾甲呢?怎麽沒穿?”


    熊眴不理會藍袍老者的問題,雙目盯著其手中長劍,口中連連嘲諷:“元戎劍啊,怪不得能劃破荊衣的防護。嗬嗬,還真是王權旁落,天王勢弱,誰人都能欺負一把啊。”


    老者聞言憤怒的說道:“荊楚蠻夷之人,膽敢妄論中國之政。”


    熊眴亦火氣上漲:“先祖鬻熊,文王之師,吾為蠻夷,爾等為何?”


    “你!”


    “先祖麗、狂、繹皆侍武王,姬氏羞辱先祖,可對的起先輩?蠻夷,蠻夷……先祖渠王有言,吾蠻夷也,不與中國之號諡!”


    熊眴說完,不再理會藍袍老者。手舉長槍,雙目緊閉,嘴中念念有詞,身上的氣勢也越來越強,渾身發出濃厚的紅色光芒,槍尖燃起烈焰,大殿內溫度驟增。


    廝殺中的眾人感受到旁邊氣勢,紛紛止住戰鬥,連連遠離兩人戰圈,不斷向著大殿之外退去。


    “鬻子術法?祝融槍?”


    看到熊眴的動作,老者喃喃兩句。思索刹那,便雙手持劍豎立身前,閉目靜立,渾身散發出的森冷氣息讓眾人再次後退。


    就在兩人睜眼的霎那,同時如閃電般衝向對方,相互攻伐。耀眼的光芒一陣陣亮起,眾人被餘波不斷掀飛。在兩人分開片刻,蓄力結束之後,再次衝去。驚人的能量衝天而起,刺破大殿,直衝雲霄,撞的護城大陣劇烈抖動,幾乎變得透明。


    “轟~”


    一陣塵煙飛起,眾人狼狽的起身,睜開滴血的雙目看向戰場。隻見大殿倒塌,兩人的兵器互相刺穿對方,如雕塑般屹立在廢墟之中,渾身鮮血混雜著灰塵順著傷口緩緩滴落。


    “尹太師!”


    “國君!”


    殿外眾人目眥盡裂,盡皆向著兩人衝去,廢墟之中再次開啟亂戰。隻是仔細看去,人群中長發劍客的身影早已不見……


    …………


    丹陽城,外城。


    在眾人積極備戰之時,內城突然傳出劇烈的爆炸之聲,一陣耀眼的光芒從內城大殿之處衝天而起,險些將不斷扭曲的大陣打破。


    西側城牆。


    “準備迎戰,祭祀祈福,神弓師準備進攻,檑木、滾石、狼牙拍準備,重甲師防守,別放任何一隻畜生進城……”


    熊徹一邊擔憂地看著內城,一邊給城牆布防。再次扭頭之時看到劉喜已經麵帶喜色地返迴,猜到結果的熊徹心情好轉一丟丟。


    “公子,城內民眾已經開始準備了,等會兒怎麽安排他們。”


    “獸部突襲丹陽,準備肯定不會充足,應該不會破城,城門之處應該最安全,讓他們防守城門,以防萬一就行了,你也去準備吧,還是跟紅光配合。”


    “那公子你……”


    “滾去守城。”


    “是。”


    劉喜說完一步三迴頭的看著這個比他還小的公子,依依不舍的前去參與城防。


    “攻城的都是野獸,拿拒籬幹嘛,你個逗比……”


    “紅光,你才是逗比,你個大逗比!你再罵我,咱們友盡啊,公子他都不罵我的!”


    “你蠢的公子都不屑罵你了。”


    “這樣嘛?”


    “對,還拿著!快過來幫忙,這祭祀和工匠往裏麵加啥了,這麽重。”


    “罵我逗比,罵我蠢,還邊罵邊讓我幫忙……紅光,你給我等著,此戰結束了咱倆再算總賬。”


    劉喜掰著手指算完紅光的惡行,便與其一起艱難的抬起檑木。


    “還真夠沉的,那群逗比加啥料了,咱倆全力都抬得這麽難。”


    “別廢話了,繼續。”


    “得嘞。”


    在護城大陣透明化,幾乎碎裂的前夕,眾將士急忙做著大戰前最後的準備工作……


    北側城牆。


    紅樾帶著眾多將士備戰,看到衝天而起的光芒,心情跌落穀底,眉頭緊皺。思索片刻之後,再次看向城門外,一手拄矛,一手持弓,背負箭壺,衝兩側手下喊道:“將士們,身後就是家人,我們要阻止城外這群畜生進城,準備迎戰!”


    不待眾人響應,紅樾舉起手中長弓,慷慨激昂的再次大聲喊道:“吾荊楚,蠻夷也,懼畜生乎?”


    “不懼!”


    “渠王之力,羿尤不及,征戰四方,揚我楚國威名,渠王之誌,豈是城外畜生可辱?殺!”


    “殺!”


    “國君勇武,南啟眾濮,篳路藍縷,開疆拓土,吾荊楚兒郎,豈可懼戰!”


    “戰!”


    “……”


    隨著紅樾的不斷動員,眾將士神色激昂,緊緊握住手中兵器,麵色冷毅地盯著城外,隨時準備戰鬥……


    東側城牆。


    城中光芒衝天而起,但鬻洪僅僅掃了一眼,便轉頭繼續興奮的望著城外搓手。


    “弟兄們,守城多麽憋屈。等下國君把大陣放下來後,可敢跟我一起衝出去?殺穿了他們,以後全丹陽可就不愁肉吃了。此戰結束,我請大家喝酒!”


    “好,把洪將軍喝窮!”


    “哈哈,還是跟著洪小將軍痛快。”


    “等下都別跟我搶,我要第一個上。”


    “滾蛋,說的跟你能搶的過洪將軍似的。”


    “……”


    一片嘻嘻鬧鬧之中,整片東側城牆充滿了歡聲笑語,眾人摩拳擦掌,單腳踩著城垛隨時準備躍下,完全沒有被圍城的氣氛。


    “那隻大蟲歸我,其他的你們看著分。重甲師守城,別放過一隻畜牲入城,神弓師……你們隨意,其他人跟我衝鋒。祭祀?祭祀!你們別整那些廢石頭了,快,給我們祈福,我們要殺穿他們!”


    鬻洪剛給眾人安排完任務,各師帥就開始搶奪目標。


    “長槍師跟隨洪將軍衝鋒,護衛左右!”


    “那群大個牛啊啥的我們重戟師包了!”


    “那群野豬歸我們斧鉞師了!”


    “那群狗子歸我們長矛師了!”


    “那是狼!唉,這一戰真羨慕你們。你們放心衝鋒吧,城牆交給我們重甲師了。”


    “你羨慕個錘子,以前都是你們打前戰。你們放心衝吧,神弓師所有弓手給你們支援。”


    輕車師師帥的聲音幽幽從城門出傳來:“都別說話,我現在太羨慕你們了!”


    “……”


    南側城牆。


    中年將領霜華凝重的喊道:“徹公子將大部分祭祀都調到咱們這邊,咱們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守護好城牆和祭祀們,同時,不讓任何一隻畜牲越過城牆!”


    “是,華將軍。”


    想到熊徹的交代以及鬻洪那莽撞的性格,霜華趕緊補充道:“除重甲師、長刀師外,其餘各師隨時準備支援東邊鬻洪將軍,鬻強負責此事。”


    “強,得令。”


    …………


    丹陽城上空。


    在眾人或興奮或凝重或緊張的情緒下,護城大陣終究沒有擋住雷電的轟擊,被消磨殆盡,紅光徹底消散,丹陽城徹底顯露出來。烏雲閃爍了幾下,雷電不斷醞釀,最終直至消散於空中,也沒有再次劈下。


    丹陽城內。


    戰鼓聲開始接連變換,急促而劇烈的鼓聲不斷刺激著眾人的情緒,看不見的力量順著鼓聲湧入眾人體內,士氣戰力開始不斷上漲。


    號角聲起。戰鼓擂動。戰鬥在大陣消散的瞬間爆發……


    西側城牆。


    “吼~”


    城外獸潮密密麻麻地蜂擁而上,各種毛色的野獸好似給大地鋪上了一層彩色的地毯。地麵傳來的震動聲伴隨著各式各樣的獸吼,震耳欲聾,攝人心魄。


    “放~”


    隨著熊徹的指揮,在神弓師師帥弓目的命令下,無數箭雨衝天而起,遮天蔽日。隨著箭矢的落下,無數防禦一般的兇獸被箭雨射殺。緊隨其後的兇獸毫不畏懼,依然不停向前奔跑。其中長滿鱗片的銀甲狼,皮膚堅韌的蠻牛,身形敏捷的詭豹等等異獸已接近護城河。一群巨型野豬、巨象渾身插滿箭矢,卻毫無血液流出,速度不急不緩的向著城牆靠近。


    “神弓師繼續,祭祀、其餘各師準備。”


    第二波、第三波箭雨接連射出,但由於距離過遠,除擊殺了一些普通兇獸之外,再無建樹。


    其餘各師的兵士們扛起各種護城器具放至城垛之上,神情緊張的盯著城外獸潮。祭祀們則渾身冒出各色巫力,雙手捧起一團又一團的火焰,不斷飛向檑木、狼牙拍。


    “嗚~嗚~”


    城外號角聲變換,跑在最前列的銀甲狼在快要衝入護城河之時,後方巨象身下鑽出十多個身穿麻衣,發須皆白,臉上雙手畫著不明意義符文的老者。


    隨著卜噬人的施法完畢,卜噬人分成三組。其中,渾身散發著土黃色光芒的卜噬人猛然拍擊地麵,一道道土黃色光芒從其雙手之中發出,順著地麵快速向著河道射去,河床極速隆起,河水向著周邊蔓延開來;


    另一部分卜噬人一致的將手中能量扔向遠處河道,一團團白色的光芒在接觸水麵的瞬間炸開,水麵快速結冰,不再蔓延。


    最後一眾卜噬人雙手不斷揮舞,一團團墨綠色光團撞在城牆上,猶如粘液一般散開,城牆猶如在一瞬間經曆了百年時光一般,光芒消散暗淡直至無光,部分牆麵甚至坑坑窪窪,獸群踩著冰麵順著城牆攻來。


    “卜筮人?”


    在看到這些人的動作之時,剛剛反應過來的熊徹急忙指著一眾卜噬人大喊道:“神弓師,快射殺他們!”


    神弓師一眾弓手聞言,連忙調轉方向,將長弓拉直滿月向著卜噬人射去。


    而對麵一眾卜筮人在施法完成之後,便急忙躲入巨象身下,城牆上射來的無數箭矢盡皆被巨象擋住。


    “嗚~”


    渾身插滿箭矢的巨象,雙目通紅,仰天發出無聲的怒吼,但在號角聲的命令下,緩慢的向著後方撤退。


    而其中一隻巨象由於傷勢過重,吃痛發狂,不聽號角命令,向著城牆衝去。身下無處躲避的十餘卜噬人瞬間被箭矢射成了篩子。其餘卜噬人除部分反應遲鈍被射殺之外,再無傷亡,幾乎無損地在巨象的保護之下轉身撤離。


    “所有祭祀全力修複城牆。神弓師自由射擊。其餘人等,放檑木、狼牙拍。”


    熊徹憤怒的望著撤離的卜噬人,無奈的向著兩側眾人命令道。


    “嗷~嗷嗚…”


    隨著無數冒著火光的檑木和狼牙拍的落下,攀爬城牆的無數狼群被順著城牆砸下,粉身碎骨,哀嚎之聲不斷響起。在第一波攻勢無果之後,銀甲狼群進攻的步伐明顯變緩,奪在城下不再攀爬。但很快緊跟其後的兇獸再次衝鋒,城牆在眾多蠻牛、巨型野豬以及發狂巨象的撞擊下頻頻振動。而城牆上不斷有檑木、狼牙拍落下,神弓師眾人亦調轉方向,不斷對著城牆之下強射,大戰進入了焦灼化……


    北側城牆。


    在卜噬人退去之後,真正的大戰正式開啟。數以萬記的箭矢一輪接一輪的射出,攔住了一波又一波異獸。受傷倒地的兇獸被緊跟著衝鋒的同伴踩踏成肉泥,大地很快被染成了紅色。


    隨著異獸的不斷進攻,檑木、狼牙拍等守城器具逐漸用光。十數丈的城牆下堆滿一具具異獸屍體,城門險些破碎,眾多異獸踩著由屍體組成的斜坡向著城牆爬去。


    “呸,這山裏的野獸異獸全都趕來了吧,獸部還真下血本啊!”


    紅樾在刺死一頭衝上城頭的異獸金鱗虎,丟掉手中長弓,摘掉背上空蕩蕩的劍壺,手持長矛,一躍而起,一矛重重刺下,再次擊殺一頭快要爬到城頭的兇獸黑虎。隨後吐出濺入口中的鮮血,早已不複先前的高冷氣質,胡亂的抹了一把臉嘶吼道:“神弓師點射支援,重甲師守住城牆,祭祀祝福,其他人隨我結陣衝殺。


    “殺!”


    眾多將士不再一味防守,跟著躍出城牆,祭祀不斷釋放出紅色光芒,將紅樾與眾將士鏈接在一起,一道紅色巨大的箭頭,從城牆上快速向著獸潮方向衝去,猶如滔滔江水一般將屍山上的兇獸清掃一空。


    一聲鷹啼傳來,北側山頭上的獸部人員亦如離弦之箭向著出城的楚軍奔來。最前方頭領麵帶不屑,一手持長戟,一手控製巨鷹,渾身肌肉炸起,騎著巨鷹如閃電般飛至。兩隻巨大的“箭頭”交匯的瞬間,頭領揮舞泛著冷冽黑芒的長戟,向紅樾重重揮下。


    “當~”


    戟刃與矛尖相撞,亮起一道刺眼的光芒,刺耳的撞擊聲響徹戰場。


    紅樾連連後退,腳下留下一個個如深坑般的腳印。撞擊產生的衝擊波使身邊獸部和楚軍振飛,周邊獸部及楚軍紛紛遠離,軍陣瞬間被破。


    而首領亦是被衝擊力震的騎著巨鳥衝天而起,縱向盤旋了一圈之後,再次停在紅樾麵前不遠處。


    獸部頭領滿臉欣賞的看著紅樾:“大宗獸部丙軍軍將姬蠻,小家夥兒,報上名來,能抗住我全力一擊,雖有軍陣加持,但依然值得讓我記住你的名字。”


    “哼!荊楚紅樾。”


    化解掉衝擊餘波的紅樾,抹掉鼻孔耳朵中震出的鮮血,冷冷的衝對麵說完便主動向著姬蠻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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