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楓慢慢的品了一口自己親手泡的茶,他啜了一小口,閉著眼睛細細的迴味著。


    這年歲大了的人,就越發喜歡喝茶。


    茶水微燙,入口生香。


    司徒楓緩緩對著司徒璟說道:“阿璟啊,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在心裏埋怨我責罰了你?”


    司徒璟同往常一樣冷著一張臉,三分淡漠,五分疏離。


    僅有兩分平和。


    司徒璟的聲音很平靜,“爸,你是一家之主,你是不會有錯的。”


    司徒楓聽著司徒璟這話,感覺怎麽聽怎麽不對味。


    他再一細細打量這個小兒子,這臭小子從祠堂受罰出來,好像對自己的態度就變得更加淡漠了。


    不僅如此,他同自己說話的語氣間還多了點陰陽怪氣的味道。


    不過,司徒楓知道,自己的小兒子能長成現在這副樣子,已經很好了。


    所謂種什麽因,得什麽果。


    不過是因果輪迴罷了。


    他這個父親做的不稱職,他就不能苛求自己的兒子能有多孝順,麵子上勉強過得去就行了。


    司徒楓的視線落在茶盞上,他說:“阿璟,既然你已經自願受了罰,那麽你擅自動用輿論引發外界對我們家族的好奇和探聽這件事就暫且翻篇了,往後家裏不會再有人提起此事。你以後也不許再犯同樣的錯誤了。”


    “嗯。”司徒璟淡淡的點了點頭。


    司徒楓看著司徒璟這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就想到了他的母親秦湘為了他在深夜裏擔憂落淚時的情景,想到了秦湘在床上替他在自己麵前吹耳邊風的樣子。


    她一片慈心。


    他一身反骨。


    司徒楓便忍不住語重心長的同司徒璟說道:“兒子啊,我可以理解你喜歡一個女人的心情,年輕人嘛,血氣方剛,一時上頭,想把自己所有好的東西都捧到心愛的人麵前,你有這種心情無可厚非。”


    “可是,你要知道,喜歡和愛是有區別的,談戀愛和結婚也是有區別的。”


    “如果你隻是和那位陸小姐談談感情,體會戀愛的感覺。我和你媽都是不會說你半句的,隨便你怎麽鬧騰都沒有關係。”


    “可現在你已經把你的心思都擺到台麵上來了,你想和她結婚,你想把她娶迴家,你想給她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


    “那是絕對不可能的!我和你媽媽包括你奶奶都不會同意的。”


    司徒楓知道,自己這個小兒子和年輕時候的自己一樣的執拗,一樣的倔強,一樣的固執己見。


    但凡是自己認定了的事情,就會堅持到底。


    但······有些事情,司徒璟必須得聽自己這個做父親的,司徒璟必須時刻以司徒家的利益為先。


    否則,他就不配得司徒家家主的繼承權。


    司徒璟看著司徒楓,眼神銳利而堅定,他說:“是啊,我就是想給她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怎麽了?你們為什麽就不能同意?”


    司徒楓果斷的說道:“她配不上你。”


    “她配不配得上我,應該是我說了算。你們憑什麽說她?和她在一起的那個人是我,不是你們,你們憑什麽來幹涉我和她之間的事情?”司徒璟道。


    司徒楓看著眼前桀驁不馴的小兒子,氣憤不已。


    他抬起手指,指著司徒璟,說道:“司徒璟,你非要我把那些難聽的話都說出來嗎?”


    “什麽話?你說啊!”司徒璟直視著他的父親,他麵色平靜,但說出口的話卻有種氣死人不償命的感覺。


    “你······你知不知道,外頭那些人都是怎麽說你的?”


    “他們說······他們說,你就是一個愚蠢的接盤俠!”司徒楓很不屑說這些話,但他知道自己要是不說這些話,這個臭小子的腦袋就永遠都不會清醒。


    阿璟這孩子就是差一個當麵潑他冷水的人!


    “說你作為司徒家的一個公子哥,竟然會喜歡一個單身帶著兩個孩子的女人,眼光如此之差。像這種正常男人都看不上的女人,你卻拿她當個寶,還想把她娶迴家!”


    “你把她娶迴來做什麽?啊?當祖宗供起來嗎?啊?還有她那兩個孩子,你是要給別的男人養孩子做嫁衣嗎?還是你覺得你錢燒的慌沒地方花啊?”司徒楓死死的瞪著小兒子,說道。


    司徒璟聽著這些話,冷嗤一聲,“嗬!接盤俠?”


    “我樂意當,怎麽了?”


    “我就樂意喜歡陸青燃這種單身帶倆娃的女人,怎麽了?”


    “她的那兩個孩子乖巧可愛又聽話懂事,我就樂意養著,怎麽了?”


    司徒璟毫不畏懼的迴瞪著司徒楓,他一點也不害怕司徒楓的眼神施壓。


    哪怕司徒楓身居高位多年,目光如炬,氣勢逼人。


    司徒璟也沒有一絲膽怯。


    司徒楓看著麵前逼瘋自己卻依舊一臉平靜的司徒璟,眼底滿是不可思議。


    這個孩子竟然對自己毫無懼意?


    這不應該啊······


    司徒楓的眼神立馬變得淩厲起來,如刀割一般,“司徒璟,你是瘋了嗎?你敢跟我叫板?”


    司徒璟:“我······”


    “三弟,你少說兩句。”司徒玨見老父親都快要被自己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給氣瘋了,連忙起身勸解道。


    他知道,他不能再繼續坐在一邊看戲了。


    司徒玨起身,走到了司徒楓的身邊,拿起水壺給他倒了一杯茶,“爸,消消氣消消氣。”


    “來,喝茶喝茶,這可是爸你平時最喜歡喝的大紅袍。”


    司徒楓被氣的不管茶水燙不燙嘴了,也不管姿態優不優雅了。


    他直接舉著杯子就一飲而盡,然後將杯子重重的擱在茶案上,狠狠的盯著司徒璟。


    “來,爸,再來一杯。”司徒玨笑著又幫司徒楓倒滿茶水。


    “來,三弟,你也喝茶,少跟爸說氣話。”司徒玨一邊說著,一邊就要拿著茶壺給司徒璟斟茶,“都是一家人,氣話說多了,多傷和氣啊!你好好跟爸說話,爸做這些還不都是為了你好嗎?”


    司徒璟看著司徒玨斟茶的的動作,短暫的沉默了一下。自己這個同父異母的哥哥是在給自己當和事佬?


    下一秒,司徒璟就聽到司徒玨說:“三弟啊,說句實話,其實我心裏特別羨慕你。你看你啊,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爸和秦阿姨都為你操碎了心,爸還準備讓你和慕家的千金聯姻呢。”


    “慕家是古董世家,家產豐厚,慕家千金慕梔意還是慕家獨女,是慕家早就內定了的繼承人。三弟你若是娶了慕家千金,將來慕家可就要被你收入囊中了。”


    “到時候你可別忘了多照顧照顧你二哥我啊!”


    司徒玨的話落入司徒璟的耳朵裏,他隻覺得無比諷刺。


    嗬嗬!自己這個同父異母的哥哥明明心裏酸溜溜的要醋死了,嘴上卻還要說著這些冠冕堂皇的話。


    司徒璟勾著嘴角,他說:“既然二哥這麽欣賞慕家千金,不如你同爸商量一下,讓他給你換個未婚妻?”


    “正好,你不是一直覺得爸偏心我嗎?若是和慕家聯姻的人換成了你,你肯定就不會這樣想了。是吧?”


    司徒玨麵色一僵,他沒想到司徒璟會如此直接。


    司徒玨扯著嘴角道:“三弟,你這是說的什麽胡話!”


    “我有未婚妻呢,你這樣的話可千萬不能讓你未來嫂嫂聽到了,她要是知道你私底下這樣說她,她會傷心的。”


    一說到這個“未來嫂嫂”,司徒璟更來勁了,他說:“二哥你不也說了嘛,她隻是你的未婚妻,你們還不是法律意義上的真正的夫妻。以她們家如今的實力,你要是想和她退婚,那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嗎?”


    司徒玨有一個已經訂婚了兩年的未婚妻,據說,他們兩曾經是校友。


    司徒玨今年二十六歲。


    司徒玨的那位未婚妻比司徒玦還要小兩歲,才二十四歲。那姑娘一心撲在事業上,她同司徒玦訂婚兩年,也見過未來公公司徒楓和未來婆婆秦湘了。


    但她卻從來都沒有催過結婚、正式辦婚禮的事情。


    她不提,司徒玦也不提。


    雙方就這樣耗著,也不知道到底是在耗什麽?


    “要說你們倆之間的感情有多深厚,我看也不見得吧?大家都是明事理的人,隻要二哥對你現在的這位未婚妻多加補償,她們家也不會死攀著你不放。”


    “等到時候二哥你恢複了單身身份,你再去同慕家千金訂婚。到那時,二哥你財色雙收,你看這是多麽完美的事情啊!二哥,你覺得怎麽樣?”


    司徒璟為了擺脫親爹給他物色的聯姻對象,便拚命的往司徒玦身上塞。


    本來,司徒老夫人都是答應過司徒璟的,家裏不安排他聯姻,任由他自己選擇心儀的對象,隻要滿足她對孫媳婦最基本的要求即可。


    司徒老夫人這樣的偏愛就已經很讓司徒玨豔羨了。


    因為司徒老夫人從不曾答應過司徒玨,給他一個自己選擇人生伴侶的機會。


    但哪怕是司徒老夫人這樣的偏愛,也耐不住司徒璟“作”啊!


    因為司徒璟的“作”,他好不容易得來的權利都被弄丟了。


    因為司徒璟偏偏要喜歡陸青燃,因為司徒璟偏偏要為了一個陸青燃在家裏大放厥詞,說什麽陸青燃的兩個孩子是他的,一副被人下了蠱的癡迷模樣。


    從那時候起,司徒楓便悄悄的開始給司徒璟物色合適的聯姻對象。


    雖然母命不可違,但司徒楓故意讓人在司徒老夫人耳邊透露出司徒璟為了陸青燃做的瘋事來,就是為了讓司徒老夫人同他站在同一戰線上。


    果然司徒老夫人知道司徒璟為了陸青燃而拿著司徒家的名聲作筏後,就十分不讚成司徒璟和陸青燃在一起的事。


    她甚至願意砸錢讓陸青燃主動離開司徒璟。


    雖然,目前來說,那個陸青燃陸小姐不為金錢所動。


    但,不論如何,他司徒楓都是絕對不會允許那樣不檢點、不清白的女人成為自己的兒媳婦的,他也不能接受自己的兒子娶一個帶著兩個拖油瓶的女人進門,他更不能接受自己的兒子給別人的孩子當後爹!


    於是,司徒楓千挑萬選的終於選中了慕家千金,慕梔意,來當他的小兒媳婦。


    隻是,司徒璟很明顯不買賬,他甚至在竄掇司徒玨同他原來的未婚妻退婚,改而和慕家千金聯姻。他竟然敢想出這種餿主意?


    “咳咳······三弟,你別說了······”司徒玨聽完司徒璟說的話,整個人都不好了。他下意識的轉動著眼珠子看向他爸司徒楓。


    而司徒楓在聽到司徒璟這些混賬話後,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脾氣了。


    他怒不可遏的低吼道:“司徒璟!你給我住嘴!”


    “哦。”司徒璟不鹹不淡的應了一聲。


    司徒楓:“······”


    看著眼前脾氣臭的像狗屎一樣的小兒子,司徒楓努力在心裏跟自己說:這是我的親兒子!這是我的親兒子!親生的,親生的,我最愛的女人生的兒子!


    不然他真怕自己一個忍不住,就叫人來把這臭小子打一頓泄火了。


    司徒楓的拳頭握緊又鬆開,鬆開又握緊,再鬆開,如此反複。


    約莫兩分鍾後,司徒楓梆硬的拳頭直接砸在了桌麵上,他大聲道:“司徒璟,你給我跪下!”


    “這是怎麽了?怎麽還生氣了?”


    司徒楓話音還沒落下,就聽到了秦湘的說話聲。


    司徒楓抬眼看到秦湘,臉上的怒氣不自主的就散了幾分,他問她:“你來做什麽?”


    這個點,她不應該在練瑜伽的嗎?


    秦湘掃了一眼正廳三人的茶案,司徒璟和司徒玨的茶案都還算整潔,唯有司徒楓麵前的茶案上一片淩亂,茶水四濺。


    秦湘走到司徒楓的身旁,捧著他剛大力砸在桌麵上的拳頭,心疼道:“疼不疼啊?我看看破皮了沒有?”


    “你說說你,你生氣歸生氣,怎麽能拿手去砸案板呢?你買的茶案你不知道都是什麽材質的嗎?那是能用手砸的嗎?”


    麵對秦湘的關懷和絮叨,司徒楓很受用,但他也有一些不好意思。


    他微紅著臉,輕咳了兩聲,“咳咳······”


    “湘湘,孩子們還在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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