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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嗯……嗯……”


    手拉在一起,已經有過許多次。


    但從未有今天這樣讓少年高興而不好意思,


    臉漲得通紅,吞吞吐吐地,還是趕忙應了下來。


    兩人先是走著,再是小跑起來,朝著長平村邊那條常去的溪流走去。


    到了溪水邊,


    兩人似乎才想起來,沒有帶竹簍,也沒拿其他任何抓魚的東西。


    不過兩人都沒提,隻是挽起了褲腿,牽著手,踩著溪邊淺淺的溪水和鵝卵石,


    順著溪流,往前慢慢走著。


    溪邊樹木枝葉的影子,不時落在兩人頭上肩上。


    安安靜靜走著的兩人,許久才轉過頭,說句話。


    “小畫……”


    握著少女的手都已經冒出許多汗,少年吸了好幾口氣,一路糾結了好久,終於鼓起了勇氣。


    他抬起頭,望向身側的少女,要說出在心裏已經斟酌過好多遍的話。


    “嗯?”


    一直低頭,用關著的腳,淌著溪水往前走的少女,抬起了頭,頓了腳,


    望著少年,眼底帶著一些期待,聽他說。


    少年望著少女,吸氣,吐氣,握了握手,


    但望著少女熟悉的臉龐,鼓起的勇氣又一點點褪去,他還是沒說出口,有些害怕。


    少女眼裏略有些失落,但還是牽著少年的手,再轉過頭往四下望了望,看到溪流上遊,就又再拉著少年小跑了過去,


    “範哥哥,那裏有人釣魚?”


    “哪裏?真是釣魚啊。”


    釣魚的人,自然就是徐楓和阿孟的化身。


    拿出那根魚竿,徐鶴拋竿進這溪水裏,坐在這溪水邊,


    阿孟就安安靜靜坐在徐楓身側。


    兩人就在這溪水的上遊,目睹了那少女和少年一對走過來的模樣和話。


    這情竇初開,害羞的少年少女交流著,自己或許不覺得。


    但旁邊人看著,是真覺得著急啊,恨不得上去立馬戳破兩人的羞澀和那層最後的窗戶紙。


    看著那少年和少女過來了,徐楓轉過了頭,


    阿孟則是大多數時候目光都一直在徐楓身上。


    少年和少女先是小跑著,到近前,再放緩了腳步,怕驚擾了河裏的魚。


    有些好奇著,少年和少女就站著,半蹲著,在徐楓身後,望著徐楓釣魚。


    隻是,好半天,徐楓放下的魚鉤也不見有魚上鉤。


    少年和少女互相望了望,輕手輕腳地就準備離開了。


    “……兩位是出來相會的?倒是我在這兒打擾了兩位約會。”


    徐楓在少年和少女就要離開的時候,笑著出聲說了句,就提起了沒釣上來魚的魚竿,起身走人。


    “我們……”


    少年和少女兩人霎時被徐楓的話羞的臉通紅,


    少年想否認,但否認的話卻出不了口。


    他和少女,就算是在約會吧?


    兩人頓在原地,紅著臉吞吞吐吐好一陣,然後才抬起頭,


    卻發現那釣魚的人都已經走遠不見了。


    “小畫……”


    少年轉過了頭,還牽著少女的手,望著紅著臉的少女,


    “嗯。”


    少女低著頭,輕輕應了一聲。


    “……我……我……我娶你怎麽樣?行嗎?”


    少年吞吞吐吐著,大紅著臉,吞吞吐吐著,終於還是說出了這句話。


    少女臉更紅了,一路紅到了脖子和耳根,像是整個人都在發燙,久久沒有說話。


    “……小畫……你怎麽……怎麽不說話啊……我……”


    見少女不迴答,少年著急了,吞吞吐吐地不知道該說什麽。


    “……我娘今天問我,要不要嫁給你……”


    少女紅著臉,終於出聲說道。


    少年整個人都僵住了,隻是腦袋暈乎乎的,


    緊跟著迴過神,又再追問道,


    “然後呢……然後你怎麽說的……”


    “我……”


    少女抬起頭,臉上到脖子都紅透了,


    但還是鼓起了勇氣,她笑眯著眼睛,對少年說道,


    “我願意,我願意嫁給範哥哥……”


    “嘿嘿……嘿嘿……”


    少年聽著這話,什麽都不知道了,


    腦袋更暈了,隻知道握著少女的兩隻手,不停傻笑著。


    “……範哥哥……我們迴去吧?”


    “嗯……嘿嘿……”


    迴去路上,兩人都還紅著臉,臉上滿是欣喜笑容。


    天上,


    徐楓和阿孟又再化作飛鳥,望著那少年和少女兩人這樣走遠,臉上也露出來些笑容。


    笑著,徐楓再迴過頭望了眼阿孟,


    阿孟也望著徐楓。


    頓了下,徐楓再說道,


    “走吧,再看看這位客人的執念之物是什麽。”


    ……


    “……給,擦擦汗水吧。”


    “嗯……小畫,這個給你。”


    少年個子再高了些,高過少女半個頭。


    桃村,少女家的院子裏。


    少年殷勤地幫著翻曬著從地裏剛收迴來的糧食,


    少女端了水,拿了帕子遞給了歇下來的少年,


    少年跟著少女到屋簷下陰涼處坐下,擦了擦汗,喝了口水,


    再想起來什麽,慌忙放下裝水的碗,從衣服兜裏摸了摸,摸出來個水煮蛋,遞給了少女,


    “你吃吧。”


    “你哪裏來的,怎麽不自己吃啊?”


    “嘿,早上家裏煮得,我不喜歡吃這個,就留下來給你了。你多吃點吧。你身體弱,多補補。”


    少年笑著,將蛋塞到了少女手裏。


    少女抬起頭,望了望少年,沒再說話,就低頭細細地將蛋殼剝開,


    等蛋剝開好了,再遞到了少年的嘴邊,


    “你先吃一口,我再吃。”


    “……我真不喜歡吃……”


    少女不說話,隻是認真望著他。


    “好吧,我就吃點。”


    “嗯。”


    兩人就分著,喝著幾口水,將這雞蛋給吃了。


    “……呦……我說呢,怎麽早上留著雞蛋不吃,都知道心疼媳婦了。”


    “爹,你說什麽呢?”


    這時候,正中午了。幫著少女家一起收著穀子的少年父母也跟著一起迴來了。


    少年父親調侃著,笑著說道,旁邊少女父母也跟著笑著。


    少年和少女聞聲,噌得一下站起了身,不過兩人緊緊握著的手,卻依舊沒分開。


    “好了,好了,知道心疼媳婦是好事。小畫身體弱一些,你可得好好照顧她。”


    “我知道……我們還沒成親呢。”


    “那不想娶小畫了?”


    “想!”


    “……哈哈……”


    院子裏,熱鬧著。


    ……


    “咳咳……”


    “慢點來吧,累了就先去休息。實在不行,你的嫁衣娘也能幫你繡。”


    這裏隻是曆史的映射。


    徐楓和阿孟在這兒做了什麽,也改變不了曆史上已經發生過的事情。


    在那院子裏看著那一家子的熱鬧過後,徐楓和阿孟再往前一步,就再到了這兒。


    依舊是那少女施畫的家,隻是似乎又過去了許久,天色正是傍晚。


    徐楓和阿孟就化作兩隻飛蛾,綴在這家的屋簷下。


    屋簷下,那少女已經是年輕姑娘,隻是臉色比先前有些蒼白,


    借著還未落下的夕陽餘暉,正低著頭,拿著針線,細細繡著她準備出嫁的嫁衣,


    不時還咳嗽兩聲。


    旁邊,少女的母親看到少女這樣,先是勸道。


    少女聞聲,隻是搖了搖頭,也不說話,就再低頭繼續繡著。


    隻是太陽再落下去了些,餘暉沒再那麽光亮,少女頭再往下低了一點。


    “……你說你這麽趕幹什麽,本來就受了風寒,別小病熬出大病來。”


    少女母親拗不過她,隻是有些無奈地說著,進屋拿了件厚衣服給自己閨女披上。


    “……天也黑了,還是明天再接著繡吧。離著你們成親也還有些時間,不怕繡不好。”


    話是這麽說,但少女母親還是給少女點了盞油燈放出來。


    “嗯……”


    少女再繡了一陣,望了望旁邊跳躍著燭火的油燈,再望了望自己身上披著的衣服,還是站起了身。


    “娘,你幫我收好,明天我再繡。”


    “好……好……你快迴屋去吧,別在外邊吹風了。這天寒了,吹著人涼。”


    “嗯……”


    徐楓在這屋簷下,看著這副景象,沒有說話。


    這是個結局已經注定的故事。


    ……


    沒有任何意外,也沒其他任何跌宕起伏的變故。


    兩邊的父母都期待著兩人成婚。


    少年期待著將少女娶迴家,變成他的妻子,


    少女也時刻期待著她和少年婚禮的那天。


    而少女和少年的故事結束,就僅僅隻是因為少女患病了。


    而且,一病不起。


    少女患病的過程中,沒有出現任何轉機。


    就像是患病那一刻開始,就已經從懸崖上墜落,


    隻是看什麽時候落地,摔得四分五裂。


    即便中途,少年和少女家湊錢一起,給少女找了縣城裏的好大夫醫治,


    依舊沒換來什麽好的結果,少女的病還是越來越重。


    從那天在屋簷下繡嫁衣後沒多久,少女就臥床不起了。


    而那身嫁衣,還才隻繡了一半。


    “咳咳……咳咳……”


    少女屋裏,彌漫著股揮之不去的草藥味。


    少女的母親,這會兒還在廚房裏熬藥,


    少女的父親在堂屋裏站著,粗糙黝黑的臉上沒有什麽神情,隻是愣愣站在這兒已經許久。


    少年在少女的臥室屋裏,守在床邊,陪著少女,已經紅了幾次眼眶,卻還是忍不住不願意讓少女看到。


    少女又再咳嗽了起來,少年慌忙著,擔憂著,攙扶著少女,輕輕撫著少年的背。


    “……範哥哥……我的嫁衣還沒做好。”


    少女身體本就弱,此刻患病許久,身子更顯得單薄了。


    少年攙扶著少女坐著,都似乎感覺不到太大的在重量。


    “沒事兒的,等你病好了,我們再縫就好了。”


    少年紅了眼眶,握著少女的手,出聲說道。


    “嗯……”


    少女蒼白的臉上帶著病態的紅暈,癡癡地望著少年,最後隻是細聲應了句。


    “……範哥哥,聽說,你和別人吵架了?”


    “嗯……”


    前些天,他來少女家的路上。


    村裏人勸他說,他對少女已經情深義重了,不用在少女身上消磨了,就讓少女好生去吧。


    氣得少年眼睛通紅,差點和那人打起來。


    “……不要和人吵架……”


    少女抬起手,摸著少年的臉,出聲說道。


    “嗯。”


    少年忍著情緒,不敢出聲。


    他怕自己開口,情緒就止不住哭出來,


    隻敢抿著嘴應了一聲。


    少女再望著少年,四目相對,許久,少女突然對少年說,


    “……範哥哥,我們去溪水裏抓魚吧?”


    “咳咳……”


    “我們……我們等你病好了再去吧。”


    少女已經病得下不了床,哪裏還能去溪水裏。


    “病好了……”


    少女咳嗽了好幾聲,目光有些恍惚,再轉過頭,望著少年,久久沒有說話。


    “嗯……等病好了……”


    少年對著少女重重點頭說道。


    少女再久久望了一陣少年,然後對少年說,


    “我有些累了,範哥哥明天再過來吧。我想休息一會兒……”


    少女臉上抿出一絲笑容,蒼白的臉上再多了一些紅潤。


    “好……那你休息,那你休息……我明天再來……”


    少年慌忙應著,就要攙扶著少女重新躺下,


    “我就這樣坐著,看著你走。”


    少女說。


    “好。那我明天再來……你好好休息啊。”


    少年幾步一迴頭地離開了房間,每次迴頭都還能看到靠坐在床頭的少女對他露出笑容。


    終於,少女還是出了屋子,輕輕帶上了屋門。


    堂屋裏,


    坐著站著的幾人看到少年出來,相繼轉過了頭。


    “……小成啊……要不你還是別掛念著小畫了……”


    少女的父親望著少年出聲說道,隻是說話,自己眼睛先紅了,


    “我們都看到了,你對小畫情深恩重……隻是小畫她這個病,眼看就要不好了……還是別耽擱你了……”


    少女父親說著話,眼眶更紅,眼淚水已經在眼眶裏積蓄要滾落出來。


    “……她是我媳婦兒!”


    少年積蓄地情緒忍不住,就朝著少女父親直接吼道,


    然後是想到少女還在屋裏,又壓低了聲音,


    “明天我再來看小畫……她是我媳婦兒,一直都是……”


    說著話,少年迴頭再望了望少女的房間,然後低頭離開了。


    少女父親沒再說話,隻是轉過頭抹了抹眼淚水。


    “親家……那我們就也走了啊。”


    少年的父母也跟著離開了。


    ……


    心底還積蓄著些情緒的少年,離開少女家屋子的時候步伐很快,


    走著走著,就再放緩了速度……然後,在路邊抱著頭哭了一場。


    少年的爹娘路過看到,隻是在旁邊站著看了一陣,確認少年沒什麽事兒之後,也沒出聲,就往前走了。


    等著少年從地上再起身,擦幹眼淚水,再往前走了一陣,


    才發現已經又到了桃村的村口,那三顆桃樹下。


    桃樹依舊如他和少女小時候那樣枝繁葉茂,又到了樹上桃子成熟的時候,


    滿樹的桃子結滿了等人來摘。


    少年抬起了頭,仰頭望著桃樹,目光不禁有些恍惚。


    大概是想起來他和少女在這桃樹下的日子,剛哭過的眼睛就再有些泛紅。


    頓了陣,少年拉著樹幹,朝著樹上爬了上去,


    伸著手,從樹上摘下了兩個成熟的桃子。


    等明天再去看少女的時候,再帶給她。


    隻是,少年拿著桃子從樹上再下來的時候,


    突然頓住了動作,不知道想到了什麽。


    一下從樹上下來,就瘋了似的朝著少女家再跑了迴去。


    “……小畫,小畫……”


    ……


    “咳咳……咳咳……”


    才跑迴到少女家院子,少年就聽到了少女劇烈而痛苦的咳嗽聲,


    那咳嗽聲不停響著,似乎要將少女的肺都咳出來。


    “……小畫……小畫……”


    少年慌忙跑進了屋,


    大概是聽到少年的聲音,少女劇烈咳嗽的聲音又沒了。


    少年闖進屋子,才看到,少女趴在床邊,正強忍著咳嗽,身子卻止不住一下下顫動著,


    而嘴邊,正有血不停地流淌出來。


    “……小畫,疼嗎……”


    少女父母讓開了身,給這兩個人。


    少年放下桃子,抱住了少女,他害怕了,


    慌張著,整個人都哆嗦著,紅著眼睛,帶著淚水問道。


    “……範哥哥,你怎麽迴來了。”


    “咳咳……”


    少女想忍住咳,但已經忍不住。


    她臉上露出些笑容來,又再問道。


    “我……我……小畫,你是不是很難受……你難受,你難受告訴我啊……”


    少年淚水忍不住滾落出來,慌張地抱著少女說著。


    再樹上摘下桃子的時候。


    少年想起來,少女被落下來桃子砸到,卻不吭聲。


    想到先前幾天的時候,少女從來不會叫他離開。


    “嗯……”


    聽著少年的話,少女再露出些笑容,


    然後,靠在少年懷裏,少女臉上痛苦再忍不住,


    “範哥哥……我疼……我好疼啊……咳咳咳……”


    少女劇烈咳嗽著,整個身子都在跟著顫抖著。


    少年摟著少女,渾身也在顫抖,


    “沒事兒……沒事兒……小畫沒事兒了,我給你揉揉……”


    少年哭著,害怕著不停說著,


    他害怕少女不在了,害怕少女離開。


    “嗯……咳咳……”


    少女嘴裏吐出的血順著少年肩膀,浸濕了少年整個脊背。


    少年抱著少女,痛苦,無助著,


    “小畫……小畫……沒事兒了啊,我給你揉揉……”


    “嗯……我不疼了。範哥哥……”


    最後,少女說了這樣一句話,就再也沒能應少年的話。


    “小畫……小畫……你不要走……小畫……小畫……”


    少年抱緊了少女單薄的身軀,


    他痛苦著,無助而絕望地喊著,


    “小畫,不要走……你能不能不要死,小畫……”


    但少女都沒能再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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