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南京大屠殺同胞遇難74周年的祭日,前事不忘後事之師。重溫曆史,悼念遇難者同胞,以史為鑒,警策後人。】


    對那些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人間賢達來說,教興於蠻荒北地的羽清神是個很奇怪的存在。從上古時代流傳下來的遺跡來看,他存世已久。因而,從時間上判斷,他並不是人皇冊封的崇善天神。


    此界當中,除了崇善天神之外,另有上古鬼神一派。然而,從羽清神一脈傳下的經書典籍來看,羽清尊神的教義大有中正平和,崇善勸良之風,顯然也不是嗜殺邪戾的上古鬼神一流。


    如今,青羅琉璃界的神祇陣營,就是如此的黑色兩色,涇渭分明。非人皇冊封的崇善天神,便是上古之鬼神。然而,黑白之中,卻因羽清神的存在而多了一抹中立的灰色,這讓有些賢能達者都糊塗了數百年之久。


    不過,這種分門別類的學術難題,卻並不影響羽清神的信徒,對其信仰神祇的尊奉。羽清一脈立教北地,紮根於社會底層,信徒多為寒門小戶。這些信徒對神祇的信仰,自有一種樸素的骨氣。為了和崇善天神以及上古鬼神區別開來,羽清神的信徒們索性給他們所信仰的神祇加上尊號,號曰:羽清尊神。


    於是,在兩派神祇之中,便多了一個稀奇古怪的羽清尊神之號。古怪的神祇,自然有其古怪之處。羽清尊神的存在,不僅讓鑽研曆史的達能學者困惑不解,而且也讓無數信徒傷痛不已。數百年來,無論是崇善天神,還是上古鬼神,或多或少都有迴應信徒的神跡存在。然而,就是羽清尊神從未施展過任何神跡。


    這種沉寂,不僅讓羽清尊神丟失了大量的信徒,而且還讓世人對羽清尊神存在的真實性,產生了嚴重的懷疑。若不是羽清尊神的教義,的確有其獨到之處,又加上數百年來,羽清尊神一脈的信徒苦苦經營,恐怕這一教派的傳承早已斷絕了。可是,正是有著這項先天的缺陷,即便如今羽清尊神的信仰遍及北地,可是依舊還有許許多多的人仍在懷疑羽清尊神是否真的存在。


    這個困擾世人,讓上百萬信徒心頭不安的難題,在數百年之後的今天,終於有了一個了斷。方興的意誌,被信仰網絡傳遞到羽清尊神所有的信徒心中,引起了一陣陣源自靈魂的心靈感應——這是神諭!是神來了!是尊神降世的征兆!


    沉寂了五百年,今日羽清尊神終於布了神諭。即便尊神的神諭在心頭轟轟隆隆,讓人聽得並不真切,但是這種源自靈魂的感應是錯不了的,隻要是擁有對羽清尊神信仰的人,都能察覺到充斥在心神中的無上威嚴——無法質疑,也無需置疑。


    這是五百年中的第一次,羽清尊神的信徒們首次感受到了尊神的存在。僅是一瞬間,就有上百萬信徒,情不自禁的抬頭仰望蒼穹,淚流滿麵。無數信徒心喜若狂,他們盼望這一刻,已經盼望了整整五百年的時光呀!北方大地上,很多家族已經是從祖輩開始,累世尊奉羽清尊神了。他們世世代代在失望和絕望當中信仰著羽清尊神,如此堅持守望,無非就是期盼:能有一天,尊神會出現在他們的麵前。


    羽清尊神五百年的沉寂,壓抑了太多東西,就像是永世沉淪在漫漫黑夜當中,不得見得光明天色;如今五百年的堅守,終於守得花開月圓,瓜熟果落;長達五百年的信仰危機,至今日也終於能夠徹底消失了。


    “羽清尊神!羽清尊神!”上百萬信徒,狂唿著他們信仰的神祇的尊名。狂熱的唿聲遍及整個北方大地,陡然升起的信仰至誠無比。即便冷厲的寒風,也壓製不住這種狂熱與躁動。


    虛空之中信仰網絡,開始猛烈的震蕩起來。羽清尊神的‘現世’,讓信徒狂熱欣喜,讓無數人的信仰越發的虔誠。無數的念頭瘋狂的躍起,和陡然暴漲的信仰之力一起衝進信仰網絡中。


    方興化身信仰網絡,上百萬信徒暴起生成的億兆意念,映入他的腦海,讓他頭痛萬分。之前,方興還能輕而易舉的利用靈識剔除信仰之力中的雜餘念頭,可是現在這已經並不是一個簡單的事情了。如果說,以前的流淌在信仰網絡中的雜念,隻是一條潺潺溪流的話,那麽現在千千萬萬人的祈禱和渴求交織在一起,匯集而成的便是一道浩浩蕩蕩的大江大河。


    大江大河之水,疾流湍急,猛烈的衝擊著少年郎的神誌。一時間,方興既聽不明白這些雜念在說些什麽,而且甚至連動用靈識剔除雜念的能力,都在這種衝擊下,無力的喪失了效力。他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這些暴漲的雜念,多達億兆之數,聲音被信仰網絡放大千萬倍,一遍又一遍在他心房間咆哮,幾乎要將他的自我意誌都要掩蓋在一浪又一浪的唿喊中。


    這些雜念是直接作用在方興心頭的,即便他想遮蔽也無法做到,隻能徒勞的用靈識一次又一次的剔除稍許幾點雜念,然而即便方興竭力施展靈識,可是他能剔除掉的雜念對於一道浩浩蕩蕩的大江大河來說,僅是杯水而已,虛弱的如同垂死掙紮。


    漸漸的,方興再也不能應付這些層出不窮的欲念了。他再也沒辦法時時刻刻保證心靈的寧靜了。那些蜂擁過來的雜念,堆積如山,多到壓垮靈識的地步。不一會兒,暴漲的雜念,就打破了方興的抵抗,湧上他的心頭。


    少年郎靈台心境中鎮壓的各種雜思邪念,都隨之蠢蠢欲動。方興的內心中,也湧現了許多雜亂的欲念。他忽然變得渴望富貴,渴望女色,還渴望許許多多他以前從未想過的身外之物。


    方興全身上下的寒毛都立了起來,一陣陣難以形容的冰冷寒意滲入四肢百骸,滲入骨頭最深處的髓處,一種無邊無際的恐懼,正在悄悄襲來。


    方興察覺到了這種恐懼,他也知道這是死亡來臨的恐懼。生死之間有大恐懼,它不以人的意誌轉移,沒有人不怕它。即便是心誌堅毅如方興,他在那一刻也汗如雨下。


    他心道:難道就這麽年紀輕輕的死去嗎?渾渾噩噩千百年,忙忙碌碌十六年,孑然一生,無所依傍,幾乎一事無成。現在,壯誌未酬,便要身先死了嗎?


    方興怕了,恐懼在他心頭盤旋。此刻離他身成羽清尊神僅差一步之遙,他怕自己在離峰頂還有咫尺距離的時候,就這樣窩窩囊囊的死去。功敗垂成,這太讓人不甘心了。


    其實,方興此刻的困境,其實是他自己造成的。他因為堅守自己的大道,迴絕了無名佛陀的傳道,隻接受了無名佛陀留下的信仰之力。這個選擇本來沒有什麽問題,然而,問題是:無名佛陀也不曾料到,方興竟然在獲得信仰之力時,還有能力進一步染指羽清尊神的秘密。


    前文說到過,羽清尊神就是無名佛陀用來獲取信仰之力的馬甲罷了。無名佛陀原本的打算,是讓方興這個身受天地眷顧的少年郎,日後庇護寒山一脈,以便羽清尊神教派在青羅琉璃界永世長存。這樣一來,羽清尊神的傳承不斷,佛陀之學也就能永遠在此界立足紮根。隻要,佛陀之學的傳承不斷絕,方興也能從中截取信仰之力增進修為。


    這本來是共贏的局麵,可是,無名佛陀能想到布局未來,卻沒能看透方興的真正實力。七色琉璃寶光,是天地眷顧的標誌,也是青羅琉璃界的根本之寶,它的玄妙是佛陀也難以猜忖的。方興的經曆和過往,無名佛陀看不穿,因此他也想不到,方興昔日在黃土祭台的種種經曆和成就,會讓他有鳩占鵲巢——取代無名佛陀,成為世人信仰的羽清尊神——的能力。


    這份異數,不僅讓無名佛陀的布局失效,而且也給方興帶來了死亡的威脅。少年郎並不知道,神祇之所以為神祇,那是因為他正是神祇。神祇存在的本源——信仰網絡是凡人不可以染指的。


    方興並不知道,青羅琉璃界曾經有過類似的事例。有人用通天手段奪取了神祇的信仰網絡,瞬間由凡人一步登天,成為神祇。然而,他在成為神祇的那一瞬間,也被瞬間湧入了信仰與雜念摧毀,頹然隕落。


    又有,方興所熟知的靈鷲老祖,他作為長生真人,實力高強,法力通天,擁有眾多草原胡人部落的供奉和朝拜。然而,即便是他,也隻能用血祭來獲取精魂血氣,而不能建立起信仰網絡,直接利用信仰網絡從信徒當中收割信仰之力。


    神祇就是神祇,不由人皇冊封,就是上古遺留。這是冥冥之中,存在於天地之間的一條規矩。從大災變之後,便一直存在。方興不知道這個,就意外染指信仰網絡,這為他得到一個成為神祇的可能的同時,也等於直接竊取了羽清尊神存在的本源,違反了世界的規則,羽清尊神的信仰網絡隨即反噬,就要讓他死去。


    方興在恐懼之後,卻有一種憤怒的情緒,一種剛烈至極的烈性,“我不想死。”


    昔日,為了保證自身的獨立意誌,他跟青羅琉璃界鬥了上百年,幾經蹉跎,或許很多性子已經磨圓,變得幾分老練深沉,可是臨到要緊關頭,這種天地都拉不迴的剛烈性子就湧上來了。


    “我不能死!”


    生死之間,方興走馬逛燈一般迴憶起了許許多多。前世今世的種種思潮升騰化念,讓他的心神在死亡的邊緣反而得到了一份寧靜。能在億兆雜念衝刷之下,還能得到一份能夠讓他靜心思考的寧靜,這可真是意外之喜。


    這是個機會,也是存活的最後機會,方興得此寧靜,終於在屏蔽雜念的幹擾之後,保持住了一種絕對清醒的狀態。那一刻,他仿佛變成了兩個人——兩個一模一樣,卻又各自不同的方興;一個是少年方興,被信仰之力中的雜念觸動,心神動蕩,在混亂和恐懼中即將死去;另一個卻是高高俯視天地,連自己也冷眼旁觀的神祇。


    因為那個作為神祇存在的‘方興’,方興這才得以沒有繼續迷失在那些山唿海嘯般的祈禱當中。他冷眼看著自己,旁觀著信仰網絡的整個體係,終於明白了——的確有些重要的步驟,他未曾做到。


    現在,他需要補救它,做到這一步,然後徹底取代羽清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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