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方興視線所及,屍山血海,血流成河,他忽然有了一種想要嘔吐的感覺,心裏更是情不自禁的湧出一種抗拒的意誌,然後就是一陣陣的眩暈。


    從那一刻起,方興眼界中的一切景象都似乎顫抖了起來。無論是數丈高的黃土祭台,還是滿地的血屍與白骨;無論是淒哭求饒的奴隸,還是狂熱亢奮的信徒;在此之後,都統統歸於一片地動山搖中,這是一幅末日的畫麵。


    就在那一切崩潰的一瞬間,方興隻覺的一股難以用言語形容的奇異力量,從頭到腳湧入,震動著、充盈著;宛如胎兒身處母親最溫暖的懷抱之中,讓他不再畏懼黑暗;又似孩童被古板認真的父親嚴苛的訓叱,讓他不再逃避殘酷;猛烈的雷光電力化作一股熱流在他身體內激蕩,將那股冥冥中的禁錮之力徹底炸碎;他頓時昏了過去。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方興覺得似乎有那麽一絲光明從天際映射了進來,照亮了那一尺的幽冥。遠處傳來一陣清香,更是有一股強大意識如滔天巨浪一般升起……


    然後方興醒了。


    他還沒有睜開眼睛,口鼻間便湧入陣陣濃鬱的藥香,一股似曾相似的感覺浮上心頭——就像以前,幫母親煎藥的感覺一樣,似乎空氣中都蔓延著一種名叫親情的暖意。這樣溫暖的感覺,無論是那陰森刺骨充斥著暴戾與死亡氣息的冰冷世界,還是那殘酷血腥充斥著殺戮和野心的狂熱草原,都不曾有過的。


    那冰火兩重天的感受,讓方興有著一重特殊的記憶,無論是光明溫暖的一麵,還是另一麵的黑暗冰冷,方興都難以忘懷。然而,一迴到現實,魂魄遭遇的險境,讓方興心頭的感慨轉化做一片焦急,大有寢食難安之感,他心道:“玄冥神光戾氣深重,《先天虎符真文經》所化的白額猛虎法相遠不是它的對手,不知我離去之後,猛虎法相還能不能壓製住它。”


    雖然方興心中還有千般疑問和困惑,但他還是深深吐了一口氣,在一息之間便穩定住了心神,這才睜開了眼睛。


    方興睜目醒來,此刻,他已身處那內院中的豪宅之中,隻是身邊多了三個不速來客。


    方五、方傳武,另一位白發蒼顏的老翁。那老者雖然少見,但方興還是從記憶中找出了記錄,他正是方五言語中提到的信醫族老、方信醫,東平方家六大族老之一。東平方家家尊之下,設有六大族老。這些德高望重的老人物,平時極少能見到,方興對方信醫這位族老的印象還停留在去年家族大祭之時。不過方興現在已經從方五手劄中了解到,這位家族族老正是方五的授業恩師,《藥王秘經》的掌有者。


    “剛才將我從那片幽冥叫醒的滔天巨浪意識,就是屬於這位老爺子的吧?”方興暗想,雖不知道最後一刻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但禮貌二字,方興還是知道的。於是,方興又深深吸了口氣,振作起精神來,喊了一聲“族老”,正要起身行禮。就在這時,他的舌尖忽然泛起一些血腥感,讓他隻覺得唿吸突然岔氣,心口一悶,幾欲嘔吐。


    方信醫衣袖輕動,一股柔和的力量,就將方興緩緩托住,他道“免了,你有傷在身,這些禮數就免了吧!”


    沒錯!正是這股熟悉的力量,溫暖中帶著絲絲雷電的蜇人力量。方興可以肯定了,最後出現的那股奇異力量和滔天意識正屬麵前這位老者。難怪方興當時,還在奇怪那股清香之中為何會有那麽一縷死氣纏繞不去呢!


    剛才的神誌昏迷,來的太過突兀,方興心裏不知道何故,現在遇到族老這種身份的人物,便也不再將疑問隱藏,直接問了起來:“方興孟浪了,給族老添麻煩了。隻是剛才我是怎麽了?我隻覺得昏昏然一片,全不知曉就近發生了什麽事,還望族老給我解惑。”


    聽了方興的問題,方信醫也不吱聲,依舊不慌不忙的在隨身帶的藥箱中翻/弄著。


    這幅樣子,落到方興眼中,卻是好一陣子的不快。他心道:“剛才還好好的,怎麽現在一下就變臉了?你是長輩,我尊敬你、敬重你,都是應該的。但是,你徒弟鬧出的事情,我好聲好氣的問了,你就是護短,也該吱一聲啊?”方興心裏不快活,身體又不適,於是他索性閉目養神,打算趁著這個機會好好檢查一下身體。


    屋內四人之中,方傳武雖為家尊嫡子,但終還不是家尊,所以,此刻還是以方信醫的地位最為崇高,他不吱聲,別人也不好搭話,一時間房間內陷入一片沉默。


    今夜,方興奇遇連連。先是在靈台心境中,他將《先天虎符真文經》中所藏的七大奧義盡數領悟,得錯金虎符,已經是真正得到了《先天虎符真文經》的傳承。之後,他手持錯金虎符,驅使錦毛吊眼白額猛虎法相,兩鬥玄冥神光,更是和《先天虎符真文經》的先天靈性相得益彰。最後,在那草原之地,他和《先天虎符真文經》所化的猛虎法相,聯手鎮壓玄冥神光中,更是吸納到了千餘匹馬、數千隻羊的精血魂氣,這些力量雖不曾精煉,但卻勝在數量廣多。


    眼下,他才一凝神靜氣,就能體會到自己修為的精進。胸口那道真氣種子早已不翼而飛,方興驚訝萬分!煉氣九重天中【真靈三天】第一天真氣胎動期從鍛煉血氣以致真氣胎動始,經過煉精化氣,到真氣種子孕化入竅止。可眼下,他的胸口真氣種子哪裏去了?難道是已經孕化入竅了不成?


    方興連忙細查,隻覺得唯有一團金色光華在膻中穴內不停閃爍。金光之中時不時閃過一幅猛虎的神姿,多是方興早前於靈台心境中所見的群虎之態。連他自己都能察覺到一股勃勃生機蘊藏他的體內,讓他更有一種凜冽氣勢。


    這分明是【真靈三天】第二天入竅煉形期中引氣入體,伐體之初的始態!


    方興忽然睜開眼睛,眸光大亮。


    僅是一夜過去,他已經脫去新晉之名,此時的他已經是一位【真靈三天】第二天入竅煉形期的煉氣士了。看著房內的一老二少,方興這時候竟有了一絲滄桑之感。


    這刻,他聽見方信醫忽然道:“好,好,好!沒事了,你這孩子倒也福緣深厚。”


    說著,他連藥箱也不帶了,丟下擺弄多時的藥箱,方信醫起身就往屋外走去。老人家腿腳不利索,緩緩而行。方興不知這位族老葫蘆究竟賣的是什麽藥,便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感慨之中,而方傳武則和方五則是麵麵相覷。最後,還是方五仗著他與方信醫親近的身份,連忙趕上去伸手攙扶,又借著這個機會進言到:“族老,您看三郎這次不慎魂魄離體,元氣大傷,該不該補一補?您老還是留下來坐鎮吧,這樣我們才更心安一點啊。”


    “哪裏元氣大傷了?不要什麽話都撿著說!”方信醫腿腳不利索,可人卻清楚的很,聽了方五的話,也不停下腳步,隻是迴轉過身來,邊走邊說道:“老頭子我說了,方興這孩子就是福緣深厚,現在哪裏是元氣大傷?明明就是吃過了大補藥嘛!你們兩個糊塗蛋好生看看,看仔細了!一身血氣凝練渾厚,胸口那道真氣種子已經孕化入竅,他分明已是入竅煉形期的修為了!”


    “什麽?”


    “入竅煉形期?”


    聞言的方傳武和方五簡直難以相信,連忙將方興打量了裏外清楚。真氣種子孕化入竅後,煉氣士便走上了引氣入體,淬練身體的道路,舉止之間也會自然而然的引起天地靈氣,漏出一些氣機可供窺視。可現在,他們兩個人左看右看,也沒有發現方興有什麽異常,他所彰顯的依舊是一個煉氣第一重天的氣息。


    一夜之內,從煉氣第一重天的真氣胎動期一舉邁進煉氣第二重天的入竅煉形期,說實話,方傳武和方五是不信的——“真明明還是真氣胎動期嘛!入竅煉形期?怎麽可能!”


    可是說出這話的,卻是家族內地位尊崇的族老,方傳武和方五即使不以為然,也不能表現出來。其中方傳武矜持身份,這個問題,還是隻得由方五來問。


    “你們看不出來?”方信醫有些奇怪,他又仔細的盯著方興看了一陣子後,突然狠狠瞪了方興一眼,“你這孩子,福緣還真不是一般的厚!早前傳武和我說,說你竟得了一門先天傳承,當時老頭子我還不信。先天傳承?大周朝一共才多少個,灑到人海裏就撞上你了?然而,現在老頭子我是信了,真信你是得一門了不起的傳承法度來著!”


    老人家流露出精光的眸子緊盯著方興,他說:“你這是王虎潛伏吧?傳武說你得的是呂梁左家的《虎符真文經》,我想了想,《虎符真文經》中幾大精要中也隻有王虎潛伏能將你的氣機掩飾的這麽詭異!”


    “哎,看到你這孩子,老頭子我真是老了。”方信醫一邊歎氣一邊轉身對方傳武、方五說道:“王虎潛伏,這一勢,若不是先天傳承的話,怕是要到體內陰陽元氣交濟,化靈識為神念那一刻才能使得出來,你們兩個?”他搖了搖頭,輕哼了一聲,“一個剛剛納煞存念,還有才是一個氣海丹成的境界,雖說都是煉氣第四重天,但是你們兩個還是差的太遠了!”


    直到這一刻,聽到方族老詳細的解敘之後,方傳武這才相信麵前的這位三弟已是又上了一個台階。


    “想不到啊,想不到啊!兩日之內,兩次晉級,三重精要,三郎啊三郎!你短短兩天的時間,就走過了別人走了幾年,甚至十幾年的長路了。”方傳武長籲了一口了,語氣中的那絲震動毫不掩飾。


    這是方興第一次見到他流露出這幅神色來。不過,這兩天的磨練,以及在悠悠歲月裏的堅持,都早已讓他如脫胎換骨似的變了!


    麵對方傳武的讚譽,他不驕不躁,隻是淡然一笑,“大郎啊大郎,你哪裏知道——我為此臥薪嚐膽了多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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