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興在這兩色互映、或光、或暗、或灰三色襯成的世界中盤腿坐好,收斂心神,專心凝氣,入定修煉。


    此刻,他身處這片寂靜的黑暗之中,也駐足於這片流動的光輝之中。神靈飛躍中;那光,明豔妖冶;那夜,矜持淑靜;這萬物的一切都似乎失去的常態,在飄飄然中,像似脫離了凡俗之境。而方興呢?


    ——他在這種凝靜中,吞靈吐氣,煉氣修行,求超然凡物,以至萬古長生。


    從方五所贈煉氣手劄中,方興了解到:若想從煉氣第一重天進軍第二重天,就得將這道真氣種子孕育培養,越凝練越渾厚越佳,直到膻中盈/滿,真氣種子孕化而出,入體內大竅,引接天地靈氣,這便到了【真靈三天】第二重天——入竅煉形期,煉氣入入竅,伐體之初的境界了。


    對方興來說,他身懷正四品上的《先天虎符真文經》法訣,又有【先天虎嘯勁氣】真解在手,這一步對他來說早做晚做都是一樣。


    《先天虎符真文經》雖非養基之功,但是勝在方興所得精純,真氣胎動由《先天虎符真文經》始,再一貫而終,以它一舉突破煉氣第二重天,反而比其他選擇更好。


    這次入定,他發覺比起往昔所見的光景,此刻膻中穴中那道為《先天虎符真文經》所練就的真氣種子又是凝練、渾厚了三分。吞吐吸納天地煉氣中,更多了幾分猛虎的神意所在。


    若是要說以前的真氣種子在孕育的時候,就像是一股海潮正在吸納四方流水的話,那麽眼下的這道真氣種子在孕育的時候,更像是一隻猛虎在捕食,每一縷天氣靈氣初才滲入膻中,便被真氣種子捕中,為其所吞噬。可以說是口口不空,又快又準,比起當初的景致,更添顯了一些肅殺之機。


    不一會兒,方興便進入了物我兩忘的境界。屋外那株桃樹嫩芽發出極細微的聲響,方興似乎也嗅到了它所發散出的暗香。


    感觸著那份夜色的莊重和星光的超逸,以及在身上靜靜流淌的幽幽神氣,方興第一次被這煉氣的簡單快樂和無窮奧妙所陶冶。


    其時,方興獨坐於豪室之內,卻仿佛又與那案前青燈、那窗外明月、那茫茫夜空融為一體。


    更不知過了多久,他忽而心神一恍,天翻地覆,鬥轉星移間,已是換了一個天地。


    方興他懵然不知道何故,隻是抬頭看去,正見天上星河燦爛,群星閃爍,四間福地山清水秀,風景美如畫卷。


    隨即,他醒悟過來,不由抿嘴一笑。在剛才那一瞬間,他便明白了——這裏是他的靈台心境。即便方興不知道為何自己來到此妙境,也不明白自己為何能來到此地,心中充斥著疑惑,也不妨礙他此刻的快活的感受,隻有身處這兒,方興才能感覺到那種滿溢身心的自由和暢快。因為這是他的靈台心境,是屬於他一個人的私密空間,他便是這裏的王,這裏的無上之主。


    如今,方興已經是三次來此;第一次來此,是因為靈鷲老祖來犯,將他從百十餘年的禁錮之中驚醒,那一次他大夢初醒,全無半刻時間查看這裏;第二次來此,乃是因為他吞噬了靈鷲老祖的殘魂所致,那一夜,他夢入神機,為《先天虎符真文經》與【玄冥神光】所感應,竟在懵懂不知的情況下,來到此方妙境;第三次則是現在,這是他時隔一日之後,再一次真真切切的接觸到這兒。對靈台心境的種種玄妙所在,他也是似懂非懂。眼下,他便帶著單純的微笑,仔仔細細、打量著他的靈台心境,目光中好奇之情大盛。


    正在方興,為這神秀鍾靈之境,而震撼幸喜時,風中忽然隱隱約約傳來了陣陣虎嘯之聲。


    ——龍從雲,虎從風。隨著狂風所至,一隻錦毛吊睛白額猛虎踏風踱步而來。


    老虎來了!


    方興欲驚,卻猛然福至心靈,明白這其中關竅。他看到猛虎來了,心中也絲毫不懼,隻是喜氣洋洋。帶著一絲顯露於外的歡樂情緒,方興拍手道:“好老虎!真乖!來我這裏。”


    話從口出,自信滿滿的方興卻意外的發現,不遠處的錦毛大蟲絲毫不為他的言語所動,反而用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打量著他。


    猛然間驚愕、疑惑、困惑、焦躁、不安等等情緒化作一股大潮朝方興襲來,衝得他頭昏腦脹,不明多時。


    等再清醒過來後,再看猛虎,卻意外的從其臉上看出一份責怪的神色來。


    “責怪我?”看到本是他心念中《先天虎符真文經》所化之物露出的神色,方興先是困惑難當,接著又恍然大悟。


    虎是百獸之王,天生舉止間更暗藏著王者霸氣的風範,何況眼前的百獸之王還是《先天虎符真文經》中蘊含的神念所化出來的。這是一種純粹的‘念’、‘意’所化,絕不能以與一狗類相嬉的舉止處之,否則就是違背了這門傳承法訣的本意,無助於他駕馭這門法訣所生之力。


    明白關竅,以下便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座起!”說這話時,方興還是拍著手,隻不過神情中已是多了一些肅然的神色。


    靈台心境,方興之地,方興便是這裏的王,擁有無上的神通和權勢。意念動處,一道金黃的光芒如水般流過方興的手掌,隻是一聲轟響,一座黑石所塑的高高王座便已在方興的麵前成形。


    方興也不再言語,隻是沉默的邁步,然後穩穩坐下。


    巍巍王座,與方興,在這一方天地中竟然有了一種奇特的協和之美。麵對前方的猛虎,方興伸出左手搭在禦座依托上,抿嘴不語間更是一股威勢流轉。


    “吼!”


    白額錦毛的大蟲嘯出一道風,搖頭晃腦,帶著一種貓科動物特有的慵懶勁,跺到方興伸出的手邊趴下。伸著大腦袋,又蹭了蹭方興的手心,然後又是一聲虎吼,便懶洋洋的伏在地上。


    然而,就在那一聲虎嘯之後,方興的靈台心境中的景致,忽然又是猛得一變。


    數十頭或著白、或披黃的猛虎從四野殺出。這一隻隻威風凜凜的吊眼白額猛虎,有的麵露調皮之色,憨態可掬;有的虎目放光,炯炯有神;有的虎首高高昂起,目視四方;有的牙如鋼劍,須如鋼針,煞氣騰騰;有的昂首挺胸,做勢狂嘯;有的低伏身軀,似要虎撲前擊;有的張牙舞爪,嘶吼咆哮;還有的虎踞盤坐,蓄力欲動,如龍在淵。


    方興隻覺得,放眼望去,這些猛獸的體形、毛皮、斑紋、胡須、頰毛,沒一處不在他的眼下栩栩如生,神色精細入微。再打眼看過去,還可以清楚看到,那群大蟲的四肢和背部的肌肉起伏,那皮毛之下的骨骼結構和運轉變化的所在,盡收方興眼底,仿佛這些印象從來就是生在他的眼中,生在他的心底的一樣。


    “哈哈哈!”


    方興大笑,聲若虎音!


    他明白,靈鷲老祖留下的《先天虎符真文經》種種奧秘已經全然被他吃透、吸收,剩下隻不過是打坐搬運的苦功積累罷了。


    似乎為了證明這一點,在方興縱情大笑中,那群各態猛虎連同方興王座的大虎或瞬間化作數十縷大小不一的金色光芒,或又在瞬間恢複原貌,生生滅滅,盡隨方興心意扭轉變化,神妙無比。


    方興便久久沉浸在這種難得的體悟之中,直到麵前群虎的軀體遽然爆裂成團團金色光霧,接著又化作萬千縷金芒,聚集到方興的右手上。


    一枚通體寶光閃耀的錯金古銅虎符,緩緩從那陣炫目光亮中顯露出身影來。


    方興定神看去,隻見這枚《先天虎符真文經》所化的虎符古物,平頭、翹尾,作猛虎疾奔狀,虎符的身上,左右頸肋間,刻有嵌玉銘文兩行,卻因鏽跡斑斕,讓方興不知其上所鐫的文字為何。他更不知,與此同時的萬裏之外,還有數千披頭散發、茹毛飲血的野牧蠻夷,或麵露恐懼之色,或顯狂熱之態,對著一座血色祭壇遙遙朝拜。


    那血色祭壇,用黃土壘作,高八尺、周三十六步,祭壇之下,四周牛角鹿茸,羊皮馬骨堆得高高,如同重重小山拱衛主峰。而在那祭壇之上,有斑斑血跡、累累枯骨,血腥氣息濃鬱。正中,一枚如同方興手中虎符一樣的斑斕古物正發強光,一股強大而古樸的原始氣息,直衝雲霄。


    “靈鷲老祖!靈鷲老祖!靈鷲老祖!”百十名赤身裸體的野性男女,狂放的放縱身體,口中高唿著靈鷲老祖的聖名,點起座座篝火,圍繞著祭壇挑起古老而神秘的祭舞來。


    “靈鷲老祖!靈鷲老祖!靈鷲老祖!”


    “靈鷲老祖……”


    古老的原始跫音,在悠悠歲月的洗禮下,自千百年前,為方興傳來亙古不變的王道之意。


    方興並不知道這些,此刻他隻是完全被那份忽然而來的意念所感染,這是一種遠遠超越靈鷲老祖所遺下的《先天虎符真文經》中一切奧妙的玄妙感悟。


    他從鐵黑王座上直起身子,右掌中錯金虎符閃耀著熊烈的金色火光。


    “唯吾是主!”方興右拳緊握,將那枚古時帝王遣將揮軍、節度兵事之物高高舉起,睥睨四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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