曖昧就像一條靜靜流淌的大河在屋內漫延,空氣中都氤氳著一種粉紅的氣息,


    剛才二管事獻女求命,方興既沒有答應也沒有一口迴絕,落在少女的心裏後真是好一陣的惶恐與忐忑。


    當方興又忽然出人意料的饒過二管事後,小依的臉上真是火辣辣的熱,心裏更是好似貓撓。


    那一刻,屋外一株桃樹枝椏微曳輕搖,翠葉疏疏縷縷,將屋簷下籠聚的陽光攪碎了一地,正如女兒家的心思一般。


    方興不懂女兒家的心思,在尷尬沉默片刻後,他終於想到方來福此前對他說過:按製,他在內院的住宅是可以配上兩位丫鬟使喚的。說實話,麵前少女又俏又乖,活脫脫一個美少女的坯子,落到方興心底也是一顫。


    隨手揭開食盒,方興瞥見裏間的半邊鬆雞,心裏忽然湧過一陣感動,這個女孩子還真和其他人的勢利有所不同呢!


    自古以來美人恩最難消受,方興心底下一下子柔軟了許多,充滿了一種淡淡的歡喜感。他兩世為人,又曆百十年的囚禁磨練,一身血性是越磨越韌,重生後的性格之中自然帶著些許剛烈的倔強,最是吃軟不吃硬。


    於是方興笑道:“哎呀,還有半邊鬆雞可吃啊。”這也不提他已在城中邀月樓中已用餐的事,順手就扯下一塊雞肉吃了下去,心中泛起親近的意念,臉上溢滿溫和且溫柔的笑意,方興靜靜注視著眼前的明媚少女,直到那一抹白膩之處也染上一縷紅霞後,這才罷休。


    方興又是朗爽的一笑,對小依道:“也罷,受了你兩次送肉過來的好處,我總要表示一下才是。我在內宅的住所還缺一個人手,你有沒有興趣為我做事?”


    小依隻覺得心都要從胸口跳出來了,‘咚咚’的響聲變成了她的心跳聲。“我願意!我願意!”她在心裏大聲的喊著,可是雙唇卻像被人粘住了一樣,什麽話也說出來了。情急之下,眼圈頓時紅了,眼淚又止不住掉了下來。“我願意!我什麽都願意!”心裏這般下斷決心,小依臉上掛著淚珠,拚命的點頭。


    “好好的,怎麽又哭了呢?”方興心裏奇怪又無奈,正打算說些什麽來安慰她。然而這時,今天的第三位不速之客又不請自來了。


    門外,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傳來,恭敬而又有禮貌。


    ——“方五統領聽聞興少爺喬遷新居,特命小人攜禮物前來祝賀!”


    “竟然是方五遣來的人?他什麽時候迴來的?”方興暗自奇怪,他與方五之間的矛盾若說出來,比與二管事的仇怨還要深一些,現在他竟然主動派人前來送禮了?這是想做什麽?可是對方畢竟是笑臉相迎,方興也不好做個惡人,就喚他進來。卻又沒想到,來人竟然一手托著一包彩盒,另一手牽著一個被打扮得像個木偶娃娃的小女孩。


    “這這這……難道方五要送個女娃娃來向我賠罪不成?方五竟然就這麽幹淨利索的認輸了?”方興隱約記得,上一世的靈識之中還存在一種名叫‘蘿莉’的妙物,他忽然生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念頭來:“莫不成方五斷定我是個‘蘿莉控?”


    方興恍惚了一下,猛然發現兩世靈魂合一之後,自己的個性越發難以捉摸了。前一世所存留的知識中雖有太多的空白和難以理解之處,但是毫無疑問,‘他’對自己的影響越來越大了,這是一種全身心的改變!


    揚起長眉,方興問道:“方五什麽時候迴來的?”


    前來送禮的年輕人,身著方家高等家仆的衣裳,聽到方興問話,深深躬身施禮後,方才迴答道:“五統領方才迴來沒一炷香的功夫,聽到興少爺喬遷的事,立馬就差小人前來送禮了。”


    來人說著,然後放下一直被牽著的‘蘿莉’,雙手恭敬的呈上禮單。


    方興瞟了一樣那名蘿莉,隻見她身上穿著一件極不合身的花色華裙,邊角處還能看到趕忙縫製的痕跡,麵料一般,但顏色卻極豔麗,一眼看去隻有一個‘俗’字可以形容。臉上的粉抹得都快要往地下掉了,兩頰處還又塗了一層胭脂,雙唇也被塗成血紅。原本一張還算精致的小臉被濃妝生生打扮成了一副白麵小鬼的模樣,方興心裏一惡,“這是送蘿莉,還是送雛妓?”


    “方五辱我太甚!”若不是看到那女孩在肥大衣袍下的身軀止不住的微微顫抖,一雙無辜的雙眸中更是透露出深深的不安感,方興定然要拂袖而去!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方興按捺住心中的怒火,接過禮單,語氣不善的問:“這個女孩子是怎麽迴事?”


    似乎是聽出了方興不滿,來人趕緊解釋道:“興少爺千萬不要誤會,方五統領聽聞興少爺昨日在城中不慎被竊賊盜去了錢袋,今日在城中便特意使人尋了迴來。這個女娃娃的兄長,正是那盜去少爺錢物的小賊。隻是那廝已經在昨日的賊窩火拚中身死,單留下這麽個親妹妹。我家統領知道了,便將她一同帶迴,交由興少爺發落。若是興少爺不喜,小人立即就將她攆走!”


    “竟然還有這一層的緣由!”方興聞言一怔,免不得又留心看了那女孩一眼,在來人尖銳言辭之下,那副單薄瘦弱的身影似乎抖的更厲害了,眸子中也有了一層霧氣,雙唇緊閉,臉上*顫顫倒是看不出麵色來。


    彈了彈禮單,取出禮盒外放置的錢袋一看,果真是方興的舊物,連裏麵的錢票數額也對,看來方五的確是用了心思來找的。方興略顯誇讚之意的笑道:“果真是我的錢袋,連一個大子都不曾少!他當真是用心了,你代我向方五轉達一聲謝意。”


    來人諾諾道:“自當領命!興少爺能體諒我家統領的這份心,小人也替五統領高興!”接著他又說:“除了禮單上的諸物之外,五統領還另有一物相贈興少爺。”


    他從懷中掏出一本小冊子,雙手高舉過頂,獻於方興麵前,他語氣鄭重的說:“方五統領聽聞興少爺在溪水邊的一嘯之威,特意送來他手書的練武心得一冊,以為興少爺武功之賀!”


    “喔?”


    方興看他說的鄭重其事,神色也不由嚴肅了起來,兩手接過那本小冊子。入手即知這是一本陳年舊物——線裝的小冊子,封麵用的是厚厚的羊皮紙,紙張也已經泛黃,邊角處更是被翻得起了毛邊。顯而易見,這是一本被人經常翻閱的冊子,但是書的主人十分愛惜上,整本書被包養得好好。


    “賣相不錯。”又隨手翻開一頁,隻見滿紙蠅頭小楷端正有力。“好字啊!”方興不由真心讚一句,他以前根本不知道方五這個粗人竟然會有著這麽一筆好字!隨之,臉上神色微微一凝,方興一時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小心的翻閱了起來。


    往迴翻,過了封麵,就看到一行蒼勁有力的草書——“某自天順一十六年懸崖練劍以來……”


    這一刻,方興終於露出了一絲震驚的神情來!


    “天順一十六年?天順一十六年我都還沒有出生呢!那時方五才多大?十幾歲?煉氣習武之初嗎?”又深深吸了一口氣,方興接著往下翻,越到後麵,字跡就越工整,紙張也越露新痕。方興又找到了靠後的一個落款,上麵寫道:“天順二十七年”若是方興沒有記錯的話,那年正是方五來方家的時間。


    再翻,字跡越來越新,到了後麵,字跡已經完全變成方興一開始所見的蠅頭小楷了,最後的一個落款上寫著‘天順三十六年四月初’,也就是去年春末。


    “唿!好重的禮啊!”方興神色鄭重的感歎道。


    原來這本小冊子竟然是方五從十年前就開始記錄他煉氣心得的手書紮記!


    從天順一十六年到天順三十六年止,整整二十年的心得印錄!


    整整二十年的心血啊!方五能從一個化外的山野草民,爬到如今東平方家十三統領之首的位置,其中有多少奧秘都在這本小冊子中記載著啊!然而此刻,這些秘密都將毫無保留的對方興敞開大門!


    這份禮的確太重了!


    “方五想做什麽?”方興不由閉目深思!


    房間內又是一片靜寂,兩位女孩子不敢說話;兩個男人,一人恭敬行禮,臉色鄭重;一人仰天閉目,一臉沉重;這是一片死寂。


    良久,方興忽然開口道:“你是何人?”


    此刻的他依舊保持的閉目深思的樣子,話從口出,似是自言自語。但那位來使卻聰明的接上了話,似乎是要證明什麽一樣,這個人迴道:“方五統領正是小人的家師!小人曾是家師歸族前的胞弟,興少爺有什麽話要對家師說的,盡可以讓小人帶話。”


    “歸族前的胞弟?”方興知道這個‘歸族’是指方五早前依附方家的事跡。歸順方家之前的胞弟?也就是說方五和眼前的這個人是有血緣關係的,那他還真是個合適的人選!


    方興昂著頭,齜牙一笑,麵前這位還真是個聰明人,聽到他的問話,就立馬明白了他的意圖,或者是知道方興已經明白了他們的意圖……


    “我東平方家護衛十三統領第一人的手書紮記,這份禮好重啊!我笑納了!”口中毫不掩飾的稱讚著以前的敵人,方興猛地轉過頭來,緊盯著來使的眼睛,說出了他們都在期盼的一句話:“你給我帶句話給方五,就告訴他——我和他以前的恩怨一筆勾銷!”


    “喏!小人代家師謝過三郎!”


    送走了方五的求和使者,方興忽然覺得一陣乏力,掂量著手中的寶冊。他忽然就像一隻偷腥成功的小貓,咧嘴無聲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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