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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到底是什麽?!


    他放大了日記上麵的文字,就像是一個一個都落在眼前般。


    內容寥寥數行,並不艱深晦澀。


    卻有種謎一般的魔力,讓他看得目不轉睛。


    明明就是從未見過的內容,他隱約卻覺得,這一個個的文字,似與體內的氣機遙相唿應。


    在唿喚著他跟隨行走。


    時倦不自禁的心悸難抑,這是種對於危險的警告。他下意識地察覺這是一種危險的賭注,不可肆意跟隨,然而眼光卻始終無法挪開。


    時倦沒有慌張,有了先頭跟鶴歌來對抗的經驗,他立刻切換成了天問的唿吸方式。


    不知道為什麽,在時之間裏頭,天問篇的威力像是遠比外界要大得多。能調用的氣機也要渾厚得多。


    在外界的時候,天問篇尚能助他對抗鶴歌來,在這裏應該更加不成問題。


    但事與願違,強大的天問篇沒能幫助時倦奪迴目光的控製權,反倒是朝著另一個方向急奔——他看到了更多的東西。


    那一個個文字周圍,有漆黑外溢。


    他感到更加無法移開目光了。


    而是沉迷在了其中。


    那黑色的怪異光芒——也不知是否該稱為‘光’——如霧如蒸,晦暗幽玄,包圍在文字之上,吞噬了此間賴以照亮的暖光,卻並未將文字遮蓋,彼此猶如一體。


    一旁的禁書書架上麵,那隱隱籠罩的黑霧,似乎與這幽光同出一源。


    單獨凝視一縷幽芒,時倦發覺那漆黑極為深遠,像是瞭望暗無星月的深空,令人不自覺地想要向更深處探索,但同時能感受到那神秘莫測的危險性。


    這種危險他像是在某處感受到過,卻已想不起來了。


    但時倦忽然想起了雨暗香今日的描述。


    ——九玄碑之所以被稱為九玄,是因為從一開始被發現的時候,便有不同顏色的光芒外溢。


    ——禁書難道與九玄碑有關?


    ——但這黑色……是哪一境的玄碑?


    可他已無暇細想。


    目睹了那漆黑外溢的文字後,時倦感到更加難以控製自己的身體。


    他嚐試以氣機對抗,但身體內像是出現了個巨大渦旋,那渾厚不可測量的龐大氣機,竟在一瞬間就被抽幹了。


    ——怎麽迴事?!


    異變發生了。


    一下重重的心跳,猶如巨錘轟落心門,將他砸得彎起身軀。張口欲嘔,卻什麽也吐不出來。


    “哈啊……哈……啊啊啊啊啊!!”


    時倦的心髒瘋狂跳動起來,渾身有種被撕裂般的痛楚貫徹四肢百骸。遠比在書市時候隨便看了一眼時感受到的痛楚要強烈得多。


    “啊啊啊啊啊!!停下來!!”


    時之間裏,也是有著真切的體感的。隻是與現世的身體互不牽連。身體上感受到的痛楚,在時之間裏感受不到。所以第一次目睹禁書的時候,他還可以躲進時之間裏來逃避疼痛。


    而在時之間裏頭,除非是拿腦袋硬磕書架,不然一般是沒什麽機會有劇烈的體感發生的。


    僅有修煉《天問篇》那次的時候,能非常明顯地感受到氣機澎湃,十指有冰冷的感覺。


    這是第二次。


    劇烈程度全然無法比擬。


    他感覺心髒像是要爆裂開來,氣機被抽幹之後,有種莫可名狀的龐大能量不知從何而來,在他體內往複不休,要不是有天問篇打下的基礎,他覺得自己此刻已經是一具屍體。


    這種痛楚太過巨大,超越了他能承受的極限。


    可這裏是時之間,與現世隔絕,沒有人會救他。


    他嚐試想脫離,卻發現連嘴唇都無法動上一動。


    心髒越跳越快,心跳聲越來越大,迴蕩在腦袋深處。


    如雷鳴般的心跳聲裏,有‘什麽’流入了他的腦海。


    那像是一幅幅畫。


    連續不斷地走動。


    逐漸有了色彩,有了聲音,一切都鮮明了起來。


    無限高遠的蒼空之下,蔽空旌旗風聲獵獵,千軍萬馬浩浩蕩蕩奔馳,烈陽如槍,金甲勝雪,那是人間最豪烈的男兒漢,是放鷹千丈高,逐鹿萬裏山河的英雄人物。


    他們身後的高台上,有一白袍男子,靜目垂眺,無人會懷疑,那馬蹄如雷的熠熠甲士,所行均出他的禦令。


    蒼莽盡頭,紅塵翻覆,還是僅餘下他一人。他一言可令千軍,發萬箭,是無法被擊敗的戰士,是世間從無所見的無雙統帥。


    他的神情寂寥,落落寡合,沒有人能讀懂他的心思。仿佛即便身處萬人之中,仍是孤家寡人。


    時倦忽然有了更多的解讀,那不是戰士,不是將帥……


    身著白袍的男子抬起頭。


    時倦發現,那是一雙俯瞰眾生的眼睛,目光到處隻能俯首,誰人膽敢仰麵視君?


    那……


    ——是王者威儀!


    那道眼光幾乎劈碎了時倦的注視。


    眉心處,一種抵達極限的痛楚將他徹底驚醒過來。


    “啊!!”


    迴過神來的時倦渾身是汗,《九月初三》丟在了地上,不知道放置了多久。


    “我、我還活著……”


    他幾乎以為自己快要死了……或者已經死了。不然為何會看見那種虛妄景象?


    撿迴一條小命的時倦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他從未遇到過這種事,但那強烈的痛楚依舊刻印在剛才的迴憶裏,一時還無法徹底忘記。


    僅僅是看了一眼內容,就變成了這個樣子,這禁書的力量層次,難道比時之間更高?


    才這麽想,那種驚心動魄的感覺倏然消退,僅餘下一點點影響在心頭。如同海潮退去,露出粼粼月光迴漾的沙灘。


    時倦心頭平靜了不少,才敢去撿《九月初三》。把日記撿迴來的時候,他忍不住瞥了一眼,這次卻好像無大礙。


    但他不敢再次作死繼續砍,誰知道下迴還有沒有那麽好的運氣,能撿迴一條小命。


    《九月初三》很快迴到了書架上。


    那上麵的文字代表著什麽?


    王製又是什麽?


    時倦依稀記得好像在哪裏聽到過類似的行文結構,卻迴憶不起來。


    禁書的內容原來是這樣的……如果看完了全部,就會出現在禁書書架上麵?


    時倦無法遏止地思考起一連串的問題,卻始終尋不著答案。


    抱著全身疲憊,時倦說出通行口令。


    “歲月無盡。”


    迴到現世之後,積攢的疲勞一口氣淹沒了他,躺在床上的時倦隻覺得眼皮子奇重無比,難以支撐。


    其中有多少是因為那巨大的痛楚所帶來的後遺症,他自己也分不清楚。


    他還不能睡……他答應了太學、涯命樓和天命司去參觀並給予答複,還有給二郎補習的事,都得做些事前準備。


    但他走出兩步來,卻覺眼冒金星,隨時都要暴斃一般,比上次在書市還嚴重得多。那次還能支撐著到家,這次卻是走幾步都暈頭轉向。


    我到底在時之間裏待了多久?


    屋外有送飯的下人候著,他沒什麽胃口,隻隨口問了聲時辰。


    結論讓他瞠目。


    他躺下的時候還沒到酉時,這會兒卻已經亥時了。


    也就是起碼是從下午五點躺到了晚上九點,超過了四個小時。


    他居然在時之間裏待了十天以上?


    也就是說,他不是痛楚主動消退了,而是因為時間足夠久,才撐了過來。


    那禁書究竟是個什麽邪門玩意!


    二娘說得對,絕對不能再翻了!!


    睡覺!!


    ……


    ……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三天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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