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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倦不由得呆住了。隨即想到光是這麽一怔,之前做的諸般準備算是作廢。他沒想到遺命人的使者來,會與禁書的事情有關。導致即便做了準備,也還是沒能控製住表情。


    鶴歌來不動聲色,仍是淡然的微笑著。


    “長寧書市的利掌櫃,兩日前已伏誅。”


    伏誅?


    沒能理解這兩字意思的時倦,花了些時間才明白過來,心頭上重重一頓。


    他不知道這些玄者是否能聽到他的心跳聲,但他自己聽到了。


    那聲音很沉。


    “……你,殺了他?”


    鶴歌來露出些許不快:“他不值得我出手。我隻負責有相當地位的人,像公子爺這樣,才值得我走一趟。”


    還擁有著前世記憶的時倦隻覺得心口一陣不舒服。恐懼的感覺反倒是壓下去了不少。


    胖掌櫃不算是他的朋友,但卻是個大活人。他們前兩天才見過麵,說過話,還對他耍過欠錢不還的心機。如今卻已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不,這也不對。他並不知道當時情況,甚至不能確定他有沒有留下全屍。


    “……是為了什麽?”


    “為了什麽公子爺不知道麽?凡人涉禁者死,這條律令,公子爺別跟我說沒聽過。”


    時倦是真的沒聽過,連禁書這個詞他都是第一次聽見,哪裏會知道什麽涉禁者死的事。


    他茫然看向聞人語,後者解釋道。


    “凡人與玄界之間,一直有被刻意疏離開,這是為了保護他們。但即便有些凡人知道關於玄界的秘密,那不過是會增加他們的危險,卻不會有任何的懲罰。唯獨是‘禁書’不同。凡人與禁書沾邊……唯死而已。”


    時倦聽得頭皮發麻。他不知道當初一個決定,會讓他進入到這樣的死局裏麵。


    等等,等等啊,我還能救。


    他不會知道禁書在哪。


    時倦拚命控製著自己的身體,不讓自己看向懷中,以免暴露禁書的位置。


    “利掌櫃死之前,什麽都招了出來。公子爺不會覺得我們真是無緣無故上門的吧。我們那,讓人吐實的花樣還是不少的。可惜他挨不到一刻鍾。”


    鶴歌來仍舊維持著笑吟吟的模樣,目光裏卻有著此前所沒有的殘忍寒光,緩慢給予了絕望。


    “不知道公子爺挨得住多久?時家世家大族,後代應是堅貞不屈吧。我對此深感興趣。”


    不等時倦說話,向博士喝道:“大膽!你想在侯爵府裏動手麽?”


    “動手?這個主意不錯。”


    中年男子兀自端坐,目光始終緊鎖在時倦身上,像是毒蛇的眼睛,讓人不敢動彈。


    “我們是來查人,或者是拿人。最不願意的情況,也可能是殺人。”


    鶴歌來的笑容逐漸變得深沉:“就看公子如何自處了。”


    太學府的兩人俱覺一驚。


    遺命人裏頭,盡是些殺人不眨眼的瘋子。


    這鶴歌來能做遺命人裏的頭領,那是瘋子裏的瘋子。他口中能說出殺人二字,是真想過要殺時家的嫡子。


    “當然,對公子爺這樣的貴賓,豈能枉死了他?我還是得親口問一問的。公子爺,禁書,在哪?”


    眾玄者眼中,見到一縷似有若無的氣息纏上了時倦。


    ——是《陳實》?鶴歌來這家夥,居然轉頭去修煉了仕途之路?


    聞人語默默想著,同時為時倦感到悲哀。


    凡人與禁書扯上關係已是一大罪,在《陳實》之下,凡人連三息時間都捱不住。


    時倦不知發生了什麽,怎麽所有人都不說話,正想開口詢問。


    忽覺心髒血流高速奔動,唿吸無法控製地急促起來,一種無形之力像是藏在身邊的蛇卵,在以為安全的時候破殼而出,一舉將他的身體控製權奪走。他滿腦子都是想要追尋鶴歌來話語的念頭,想要將事實說出來。


    ——這就是……玄者的力量。


    他的大腦飛快地空白起來,要將禁書所在說出來。


    ——不行,不行,假如他問更多的問題,我的秘密豈不是無所遁形?


    但無論他如何嚐試,始終隻剩餘屈服一條道路,嘴巴不自覺地打開。


    至此,也才過了一息的時間。


    凡人的力量,是無法對抗玄者的。


    有了這個念頭,時倦驀地想到一個東西。


    那是改變凡人的起始點——《天問篇》!


    他用張開的嘴巴,勉強自己改變了唿吸方式,用了從天問篇之中學來的特殊方法。忽而,體內充盈的氣機在牽引下與那種神秘的力量激烈對抗起來。


    時倦慘叫一聲。


    身姿單薄的俊美少年痛苦地蜷縮在了地上,手腳不住抽搐,卻仍舊沒有說出半個字。


    時倦體內的氣機與鶴歌來的神秘力量,以他的身體為戰場展開角力,激烈的衝撞讓他痛苦異常。


    可卻令那種強迫他說話的作用失了效用。


    到此時已過了十息之數。鶴歌來臉上初次泛起驚訝的表情。


    凡人對抗他的力量,能撐過兩息的已算是不錯。即便是生俱靈脈,打磨多年,預備通玄的準玄者們,也熬不過五息。


    這少年竟能撐到現在?


    “住手吧!”


    包有中驀地勁喝一聲。


    但少年的痛苦卻沒能減弱,仍舊蜷縮。


    包大人一怔,知道自己的本事大不過對方,連忙迎上去,手掌按在了時倦的背心上。


    一股正大氣機浩浩蕩蕩傳來,時倦終於感到好受了些。再過了一會兒,他終於感到那股神秘力量消失。隻是疼痛卻不會就此停止,仍是令他熬受了好久,方才能活動身體。


    麵如冠玉的倔強少年在包有中的攙扶下起身,麵色已蒼白如紙,渾身被汗水打濕,就像是患了一場重病。


    包有中厲聲喝道。


    “鶴先生,這裏是侯爵府。即便是在外麵,你對這等羸弱少年使用玄術,豈不違背仁道?”


    你要是打壞了,這人才不就跑了?!


    涯命樓司責緝拿,其主要競爭對手,就是遺命人。雖然很顯然對方不是這麽想的。但偶有機會,還是要打壓一下對方的囂張氣焰的。


    鶴歌來好整以暇,笑問道。


    “你要包庇他?”


    “我……”


    淩學政幫腔道:“不能這麽說,包亭主也是仗義執言,鶴先生適才所為委實魯莽了些。時公子向來體弱,你用這樣激烈手段問話,真鬧出個三長兩短怎麽辦?”


    鶴歌來點點頭:“所以,太學府也要出麵幫這嫌兇?”


    “呃,我……”


    兩大部門唯唯諾諾。


    “向博士剛才提到了動手,我瞧著是手癢了。不若你們先來?”


    向博士嗤之以鼻:“哼,君子不與小人相爭!”


    聞人語卻忽然冷笑道:“一屋子簡玄,也學人打架。”


    一屋子?


    時倦忽然恍然大悟。


    這四個都是簡玄!


    剛才那種讓人不得不說實話的能力,難道是……他悄悄看向聞人語。


    聞人語本來不想理他,卻不知想起了什麽,無奈解釋道。


    “赤羽境的簡玄能修煉《陳實》,修煉到高深境界,問罪斷案方麵無人可及。你道為何羽州公堂向來安靜,因為一個獨修此道的簡玄坐鎮,便沒幾個人能堅不吐實。”


    這是強行自白劑啊。


    時倦卻有些奇怪。


    既然這幾個人都是簡玄,那上次有命案,為什麽包大人沒用這招?還等著我來破案。


    包有中似乎感受到了視線,尷尬地笑道。


    “本官獨修浩然之氣,這《陳實》嘛……湊巧沒有練過。”


    鶴歌來冷笑道:“是沒練過,還是見都沒見過。”


    包大人,你撐住啊!


    包大人麵紅耳赤,梗著脖子道:“誰說沒見過!有一年在命宮述職,大先生與凰主談論的時候,那還是見過一次的。”


    “隔了多遠談論?”


    “……隔壁。”


    “隔壁屋?”


    “……隔壁宮。”


    嗯,看來老包是不行了。還是靠別人吧。


    “讓我們說迴正題吧。”


    鶴歌來再度看向時倦,目光之中已帶兇焰:“我不管你們誰要保他,我隻有一句話。凡人涉禁者死!”


    時倦在這一瞬間,下定了決心。


    現場唯一有能力救他狗命之人,隻剩下了聞人語。


    他湊到了聞人語身旁,要用一些信息交換她的幫助。


    說不得,連【天之扉】都隻好拿出來賣了。


    “聞人姐姐……我有話說。”


    聞人語聞言,默運起了某種玄術,周圍寂然無聲,竟能將聲音隔開。


    這樣一來,即便是現場交易,也不會讓人家聽了去。


    “快些說,擋不住鶴歌來三息時間。”


    時倦心中感激,想著時間無多,當下脫口而出。


    “看看腿?”


    不!!!!!!!!!


    不是不是不是啊!!我不是要說這個!


    臉上,又是一記火辣的脆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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