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允晏的心已是徹底涼透,不願再開口,不肯再迴頭看她。兩人就這樣站立了許久,直到昌平再次迴來:“長姐,徐、杜兩位將軍已收拾停當,長姐若跟殿下商量好了,那便走吧。”


    “好。”赫連漪望著蕭允晏的背影,道:“此去一別,不知何日再相見,殿下珍重。”說罷,她轉身決然而去。


    悲風唿號中,他望著赫連漪一行離去的車馬,越行越遠,直到再也看不見。蕭允晏望著塵煙揚起,望著暮色漸合,他的心像是被生生撕裂開。內心裏,他還是無法相信赫連漪真能如此絕情,一次又一次的出生入死,她怎能說抹殺就能抹殺掉?原以為她終將會迴心轉意,豈知她竟是不顧一切地離去。


    終於,蕭允晏飛馬狂追,追了一程,終於趕上。徐、杜二將的其餘兵馬都還在路上,跟在身邊的這些兵馬都是精騎兵,


    他的馬橫立在赫連漪的馬車前,攔住眾人的去路。


    赫連漪隻得從馬車裏出來,徐、杜二將見狀,令其他人繼續往前行,兩人則候在不遠之處。


    蕭允晏威逼恫嚇:“赫連漪,你想好了,你要走,我也不會攔你,但你今日若真這樣一去不歸,日後你我再見,我再不會念及往昔一分一毫。”


    “殿下見諒,我活到今日,便是要讓我父皇九泉之下瞑目,他日給我兄長們昭雪。我自知虧欠,他日無論殿下如何對待我,我也不會有怨言。”


    蕭允晏本以為他威嚇震懾,她再怎樣也會預料到將來無法與自己抗衡,卻怎知她竟然還是義無反顧。


    赫連漪見他再也沒有開口,道了一聲:“殿下珍重。”便飄然遠去。


    時間一點一滴地在過去,他就一動不動地在黑夜之中站立了一夜。直到天已大亮,他才明白,整個天地間,似乎隻有他一個人。


    其實昨夜夜半,衛驍見他久久不歸,就已經趕了過來。可是,他臉色陰沉得駭人,衛驍稍一靠近他,便不寒而栗。直到早晨,衛驍不得不稟明:“殿下,羅大將軍傳信來,說有急事,我們該即刻出發。”想起赫連漪決絕離去的背影,蕭允晏的心也在一次又一次地撕扯過後,變得冷硬起來,他終於上了馬,毅然決然而去。


    兩人瘋狂地策馬狂奔了兩個時辰,不過辰時就已到達臨岐大營,一到軍營,便見羅氏兄弟前來迎接,羅鴻見到隻有他二人,奇道:“咦,賀公子呢?不是說了將她帶迴大營的嗎?”


    蕭允晏停了停腳步,停佇了片刻,才又大步往前走。衛驍頻頻暗示,兩人這才噤聲。


    羅鵠則道:“殿下,陛下身邊的李總管帶了消息前來,已經等殿下好些天了。”


    “李總管?李仁嗎?”


    “是,是來傳殿下大婚的消息的。”


    蕭允晏又停了停腳步,停了一會,又問:“他在哪裏?”


    “如今正在殿下的大帳等著。”


    蕭允晏走向大帳,李仁一見他,迫不及待地道賀:“殿下,大喜呀。”


    蕭允晏強做精神,又明知故問:“李內侍,喜從何來?”


    李仁道:“這婚禮已經籌備好了,日子也定了下來,就在本月初九。”


    “本月初九?那不是隻有半個月的時間了嗎?”蕭允晏隻得推搪:“當初奏請的時候還沒料到今日之事。李內侍,這大軍剛到,烏溜氏也剛平定,如今裏裏外外還有好多事等著我處理,本王也無法抽身迴去成婚。不如再往後推一推吧。”


    他當日成婚心切,李仁是看在眼裏的,如今又一副推三阻四的樣子,讓李仁有些疑惑,“殿下,這哪能成,這大婚日期是陛下和禮部商議的,如今也是萬事具備,隻欠新郎倌了。陛下有言:這烏溜氏之事交由他人,殿下就在半月後迴去,隻要殿下能舍下王妃,洞房次日殿下即可返程也可。”


    蕭允晏本還想巧言推卻,可話說了一半,忽然想起赫連漪決絕離去的樣子,心裏一冷,便又住了口。


    “怎麽,殿下對這安排不滿意?”


    蕭允晏的心頭依然浮現著赫連漪的那張臉,卻死硬地搖頭:“沒有。”


    “既然如此,那咱家明日就迴去向陛下覆命了,還望殿下提前幾日歸京。”


    蕭允晏竭力讓自己擠出一絲笑意,道了一聲:“李內侍辛苦了。”


    “殿下客氣。”


    ......


    陽陵,此城是大夏國的邊地小城,因背靠土羅支的崇山峻嶺,這裏向來無人重視。因進可攻退不可守,自古兵家無人能在意這僻壤陰冷之地。唯有赫連漪,因為駐守陽陵的一文一武,文為大夏久負盛名的宿儒公孫治,武為大夏名將苻大勝,竟將此地當成了必爭之地。公孫治和苻大勝二人,皆是在赫連定邦篡位時仗義直言。當時赫連定邦有心定二人死罪,但因二人分別是朝中文武的精神領袖,生怕定二人死罪會激起千層浪,故而將二人貶謫此地直等二人老死。


    昨夜陽陵軍趁夜暗襲了丹增所帶的七千將士,並將丹增部下的幾十名士兵生擒了去。這些日子,丹增等人叫陣,苻大勝卻一直是視若罔聞,卻又時常東擊一拳、西踢一腳,有時候抓了俘虜,過幾日又將人如數放迴,如同逗弄頑劣小兒般的逗弄他們。


    丹增等人所帶的糧草已經顆粒無存,丹增本一心想著讓其餘兵士打道迴去,自己留下繼續等著赫連漪。誰知昨夜苻大勝又將一支部隊故意引到一條山道上,足足俘虜了一千餘人。


    丹增和霍端本都是少年心性,這口氣實在難忍,一早便來叫陣。到了中午,陽陵城的城牆上,終於有人探出腦袋,指著丹增問:“你究竟是誰?”


    霍端馬上答話:“你就算問一千遍一萬遍我還是要告訴你,他是先皇遺落在外的皇子。”


    城上那人又重複昨天說過的話,“黃口小兒,你們莫不是認為隨便找個人來冒充我們就能信吧?”


    忽然,一個女人的聲音大聲喊道:“他說的不信,我說的信不信得?”


    丹增和霍端同時迴頭一看,見來人竟是赫連漪,不覺大為吃驚。


    城牆上的人見是一個女人,也是被驚到了,忙問:“你是誰?”


    “大夏安國公主赫連漪。”赫連漪一字一字鏗鏘有力地念著自己的名號。


    一時,四周寂然無聲。那大將沉默一陣後,道:“你等著。”


    約莫過了兩炷香的時辰,城牆上探出一個白發老者的腦袋,赫連漪一見,立馬從馬上下來,跪倒在地,高聲喊道:“恩師,我是漪兒。”


    那老者便是公孫治,大夏的皇子公主們年少時,他曾教導皇子公主們的功課學業。


    “公主。”那老者仔細探看了一陣,見果然是赫連漪,一時老淚縱橫,連忙吩咐:“快,快開城門迎請安國公主。”


    ......


    才不過是數個時辰之後,城牆上寧國的大纛已悄然撤去,換上一麵繡著“夏”字的嶄新大旗。已入夜,沈留香進來稟報:“公主,丹增和霍端來了。”


    “快讓他們進來。”


    丹增和霍端進了來,赫連漪拿出一疊厚厚的本紀翻出其中幾頁遞給丹增道:“丹增,你看看這些。”


    丹增所識漢字不多,看得一頭霧水。赫連漪道:“霍端,你念給丹增聽。”


    “是。”霍端應聲念了出來:“文帝元年,酉陽王赫連璽被奸臣誣陷叛亂,文帝輕信之,派大將王簡平定,月餘,酉陽王軍隊在陽陵全軍覆沒,唯獨酉陽王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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