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夏大營的王帳裏,杜紹桀進來稟報:“平寧王、公主,據探子報:赫連定邦從新宜、會昌、杜橋各調遣了四千兵馬來應對我們,另外還派遣了馮密來當督軍。”


    “馮密?”赫連漪對這個名字很是熟悉,據說太子就是他親手砍死的。此次來投奔她的人中,大多在大寧朝廷效力過一陣子的,便望向眾人道:“此人為人如何?”


    有人立馬道:“此人囂張跋扈,仗著得赫連定邦信任不可一世,為非作歹,跟之前那個欒木比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便好辦,當初——”話說了一半,赫連漪忽然說不下去了,為了不被人看出她的失態,她借故走到地與圖前,以避開旁人的目光。


    苻大勝道:“當初大梁那個霽王對付欒木,是等烏溜氏和欒木鬧矛盾,然後再趁機而入。如今我們的情況可比霽王當時要好多了……”


    呂仲簡忽然輕咳了一下,搶過話道:“苻老將軍的意思公主自然懂,公主,我看我們不如效法,先靜觀便是。若是馮密吸取了欒木的教訓會懂得收斂氣焰,那也沒關係,我們可派出跟各城守將交好的臣子們走動走動?總之,我們能不打便不打。”


    “好,就這麽辦。”赫連漪一錘定音。


    入夜,赫連漪的案頭上堆疊著很多臣子們寫的獻策表,赫連漪時而伏案謄抄標注,寫著寫著實在覺得腰酸背脹,便稍微抻了抻筋骨。沈留香見狀,心疼地上前替她揉捏舒筋,並道:“公主,夜已深了,有些事明日再做吧。”


    “明日還有明日的事。”


    “那公主可以將有些事交代給公孫大人、呂大人他們做。”


    “公孫大人年事已高,被貶謫到陽陵這些時日,身子已大不如前了。我恨不能替他做了所有事,隻希望他能再活個幾十年。”


    沈留香知道,赫連漪目前最大的心願就是公孫治、苻大勝能長命百歲,那樣這新夏才能基業穩固。她知道赫連漪的擔憂,無非是將來再遇上蕭允晏和蕭允昇兩兄弟,於是道:“公主,殿下既然願意放徐、杜兩位將軍歸來,就證明他宅心仁厚,將來必定不會為難公主的。”


    赫連漪搖了搖頭,唇角泛著苦澀的笑:“他哪是不為難我,他之所以放任徐、杜兩位將軍,隻不過在告訴我,他在等著看我笑話。”


    沈留香這才了然:“原來如此。”


    ......


    轉眼又過了好幾個月,這日,諸將在得到蕭允晏的指令後紛紛散去,軍帳裏隻剩了羅鵠以及一名文士。羅鵠向蕭允晏稟報:“殿下,探子的消息:前日,翊王殿下大軍大勝了趙樹的軍隊,令趙樹的二十萬大軍折損了過半,如今翊王軍隊已經突破三江源了。”


    蕭允晏感慨道:“這趙樹,果然是老奸巨猾、老當益壯!竟然能跟六哥對峙這麽長時間。”


    “所幸,翊王那邊總算是突出困局了。唔——還有一事……”


    見羅鵠又有些支吾,蕭允晏知道羅鵠必定又是要稟報新夏的事,便道:“說吧。”


    羅鵠道:“新夏前日裏已收複了新宜、會昌、杜琅三地,大寧那些實在無法在朝堂立足的文臣武將幾乎都投奔了新夏。據說還有不少人在觀望中,更有甚者,據傳還有一些城池直等著新夏前去收複,他們現在在大寧朝野成了人心所向。”羅鵠悄悄看了看他,見他認真聽著,隻得繼續:“以她這麽個收複的速度,保不準會比我們更快到達永安。”


    蕭允晏望了望那名幕僚,道:“冷先生,你怎麽看?”


    冷先生道:“小羅將軍說得對,新夏不費一兵一卒,便已輕鬆收了五城。我們是浴血廝殺,而他們卻隻是動動嘴皮子便可。再過些時日,他們的聲望隻會越來越盛,兵馬也將越來越多,赫連定邦三麵受敵,內憂外患。趙樹和趙海是跟翊王殿下杠上了......”說著,他走到行軍沙盤前,從最西北邊的幾座城池一路劃過來,最後又劃了一道弧線:“在下以為,他們的計劃應是從杜琅再奪定沂,定沂再下定瀘,定瀘之後便是繇江,有了繇江這道天塹便能暫時穩定這塊地方,然後再沿繇江西岸一路往下,直到永安。”


    蕭允晏聽罷點了點頭,“繇江到永安不過隻隔了數座城池,但那又如何?”


    “聽說永安城的城門固若金湯,再有苻大勝在,隻怕又是一場持久的消耗戰。”


    “固若金湯又如何?你們別忘了,苻大勝和公孫治都是黃土埋半截之人,就算新夏那幫人日日給他們燒高香,也難保他二人壽命永存。”


    “可壽命之事,誰也料不準。也許他們會如殿下說的創業未半,中道崩殂,但也說不定他們就有南山之壽。殿下,在下以為,赫連定邦已如困獸,掙紮不了幾時了。而這位夏國公主身邊,據說她扶持的赫連澤雖然年少,但為人通透睿智,很是得人心,此人絕非泛泛之輩。”冷先生所說的赫連澤便是丹增,對於丹增的評價,蕭允晏很是認可,隻是他太清楚丹增的真正身份,倒也不以為意。


    “還有公孫治跟苻大勝這一文一武的威望自不必說,即便是年事再高,隻要有這二人坐鎮,便能震懾四方,也能收獲一大片人心。再有就是呂仲簡……”冷先生忽然想起呂氏父女悔婚一事頓了一頓,見蕭允晏卻是神色如常,也便不再顧忌:“這呂大人近年來可謂是名滿天下,更有人拿他跟管仲樂毅、臥龍鳳雛相提並論,可見此人著實不簡單。還有這位夏國公主本人,運籌於帷幄之中,決策於千裏之外……”


    冷先生正好是在赫連漪入唐嘞為質時來的,隻以為蕭允晏跟呂氏父女有瓜葛,赫連漪的事他卻一無所知,羅鵠多次想稍微提醒他些,此時終於輕咳了一聲。蕭允晏知道羅鵠的意思,故作一臉尋常之色,道:“那冷先生的意思是……”


    “在下認為:這夏國看似大樓未起,可根基卻堅固無比,他們這幾人個個堪稱人中俊傑。假以時日,我們真正的敵人應是這位夏國公主及她身後的那一群忠臣良將。”


    蕭允晏聽著冷先生的話,忽然正色地點了點頭,又低頭仔細看了看,問道:“沒錯,那我們該如何防患於未然呢?”


    冷先生又從下往上劃了道弧線,“殿下,我們原先的計劃是從臨岐、靈水、靈沃一路直下,但如今,依在下看,我們似乎更該趁早占據有利之地,堵住他們通往永安的去路。”


    “冷先生的意思是?”


    “從烏溜氏的渠城由西向東再開辟一條戰線,搶占洮渚城。”


    “好。”聽了冷先生這話,蕭允晏隻在一瞬間便點頭讚同,羅鵠見蕭允晏一派認同之態便明白:蕭允晏其實早有此心,隻不過等著冷先生說出來而已。羅鵠道:“那殿下,明日我去渠城。”


    “明日本王也親自前去,渠城那邊本王打算用最少最精的兵力打最漂亮的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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