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意一眼不眨地看著他離開的落寞背影。


    好半晌,遲嘉舟消失在視野之內,薑意才緩慢轉過身,目光觸及不遠處的傅枝蔓。


    她身邊空無一人,隻安靜站著,看著她的那雙眼擔憂不已,薑意走過去,微笑道:“怎麽了?”


    “意意,你沒事吧?”


    薑意搖頭,嘴角帶著淡笑。


    傅枝蔓看著她泛紅的眼眶,動了動唇,拉住她的手,“意意,我在呢。”


    “你和遲嘉舟出了什麽事?”傅枝蔓歎了口氣,“是——分手了嗎?”


    “嗯。”薑意垂眼,“不合適。”


    傅枝蔓微愣。


    本來他們當初毫無征兆地在一起,眾人唏噓不已,多數人覺得他們走不長遠,甚至有暗戀明戀他們的人一度盼望他們分手。


    可沒辦法,所有人看到的都是遲嘉舟對薑意的好,一貫肆意的少年竟然也會為了薑意而做那些以往覺得毫無意義的事。


    他們都在慢慢接受他們在一起的事實,正在感歎浪子迴頭之時,卻不曾想看到兩人分手的場景。


    而且——提出分手的那個人還是薑意。


    傅枝蔓垂眸,掩去那些心理活動。


    她本以為,遲嘉舟會一直陪著意意的。


    傅枝蔓斂了斂眸子,隨後張口:“意意,要不要先迴去?”


    “好。”薑意笑,“今天麻煩你了。”


    “沒事,我們是朋友呀,應該的。”傅枝蔓彎唇,朝她招手,“意意,有什麽事打我電話,我在的。”


    “好。”薑意微笑著點頭。


    傅枝蔓站著,沒多久李展微恰好出來,看見她在發愁,“是在擔心薑同學的事?”


    “是。”傅枝蔓惆悵,“但也不止。”


    李展微抬眉,傅枝蔓說道:“我本以為他們會一直在一起的。”


    “李展微,我們會一直在一起嗎?”


    少年揚唇,摟住她,“當然。”


    傅枝蔓靠在少年懷裏,風往她臉上吹,她有些涼,抱緊了他的腰。


    *


    晚上九點一十。


    薑意迴到家。


    洗漱好後就上床睡覺。


    隻是毫無睡意,她的眼睛脹痛,這段時間一直在流淚,眼睛酸痛得很。


    她爬起來,倒了一杯冷水,冰涼往肚子裏灌,薑意胃裏覺得舒服多了。


    她翻開相冊,是奶奶和弟弟的照片。


    一張張翻下去,是她和遲嘉舟的合照。


    還是第一次,他們一起扶著錦旗在台上拍的照片。


    薑意眼酸,不帶任何停留地翻頁。


    不要留戀了,薑意,你們不合適。


    薑意這樣告訴自己,仿若隻要一遍遍給自己做心理暗示就能夠忘記遲嘉舟。


    可她知道,這太難了。


    所以,她要避開一切關於他的東西。


    這樣,才能讓她暫時不去想這個人。


    淩晨六點,黑夜隱去,天泛魚肚白,薑意睜開酸脹的眼從床上爬起來洗漱。


    今天是她事假的最後一天。


    她哪兒都不想去,隻想待在家裏,哪怕發呆也行。


    事實如此,薑意的確就這麽待到了晚上。


    晚上七點半,巷口街道兩邊的路燈一同亮起,薑意看著路燈,突然有種出去的衝動。


    她起身,推門到了外麵,小巷口,門邊,薑意坐在門檻上,她茫然地看著前方。


    眼淚不知不覺滑落,冰涼的,薑意擦了下淚,正要起身往岔口走,視線突然頓住。


    她家的巷口那,遲嘉舟正倚靠在牆邊,他垂著眼,叫人看不清神情,渾身一種頹然的死氣,像要將人淹沒溺亡。


    薑意心裏一噔,連忙挪動步伐,轉而走向另一邊。


    可小巷口位子窄小,薑意避無可避。


    她抬眼,目光落在他身上。


    遲嘉舟一頭亞麻金發,外套隨意搭在肩上,唇上叼著煙,臉上的傷更添幾分不羈之姿,昏暗的路燈拉長些許他的影子。


    似有感應,他抬眸,猝不及防撞進少女泛紅的眼眸。


    她頭皮披著,看著很亂,雙膝抱著坐在門口,眼神空洞而茫然。


    遲嘉舟心猛然一顫,心像是被針紮了一般,疼痛、麻木,他慌忙上前,顫抖地伸出手想去觸碰她,可她卻突然偏過頭。


    他努力忽略她眼裏仇恨的目光,克製心裏不斷翻滾的情緒。


    薑意站起來,一步步往後退,遲嘉舟哽咽,薄唇抿著,挪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喚她:“意意……”


    薑意眼眸發紅,語氣兇狠憤怒:


    “遲嘉舟,你怎麽這麽賤啊,我說的話還不夠明白嗎?你現在這樣和搖尾乞憐的狗有什麽區別?!”


    “意意……”遲嘉舟喉嚨滾動,無措道。


    少年的動作小心翼翼,神情受傷,薑意不忍直視,她偏開頭,漠視著他。


    “遲嘉舟,如果不是你爸爸要約我弟弟見麵,我弟弟他就不會出車禍,他就不會搶救無效死亡,我們明明說好的以後一起過好我們自己的日子,我就不應該讓他去,我該阻止他的,是我的錯。”


    “遲嘉舟,我恨你們遲家所有人。”


    少女冷靜極了,看向他的目光極為陌生。


    遲嘉舟頓住腳步,啞然,“包括我嗎?”


    薑意笑,“對,包括你。”


    遲嘉舟眼皮一顫,語氣輕緩而有力,一字一句道:“薑意,你這樣對我不公平。”


    薑意神情冷然,紅著眼說道:“我知道,可又有誰能為我想呢?!”


    “我爸沒了,我奶奶沒了,現在連唯一的弟弟也沒有了。


    我放走了我媽,她過著那些和我們無關的幸福生活,我想過的,不去打擾她的生活。


    可我弟弟出事了,我沒錢,遲嘉舟,我真的很窮,隻有錢才有可能留住我弟弟一條命。


    我走投無路了,隻能去找她,我放下尊嚴跪下來求她,求她借給我一點錢,可她借口推脫,難道那些借口有我弟弟的命重要嗎?


    她可以不認我這個女兒,可我弟弟也是她的兒子,她怎麽就能那麽狠?她可以把所有的愛給她那個小兒子,可為什麽就不能借一點錢給我救她大兒子的命呢?


    遲嘉舟,我弟弟沒了,他還那麽小,你要我怎麽釋懷?!這一切都和遲家脫不了幹係,你到底要我怎麽樣呢?”


    “所以,你憑什麽要我把你排除在外?”


    少女看向他,眸光冷漠,猶如一潭死水。


    “我就是要讓你愛上我離不開我,然後狠狠地報複你,最好讓你跪下來求我別走,像狗一樣地對我搖尾乞憐留在我身邊。”


    她發紅的眼眸笑著,近乎瘋狂,“遲嘉舟,我在報複你啊,你都感受不到嗎?”


    遲嘉舟心痛,“意意……”


    “滾。”


    “薑意……”


    “我叫你滾,你聽不懂人話是嗎?”


    遲嘉舟垂眼,把手中提著的袋子遞給她,“我買了你愛吃的生煎包,你記得吃。”


    薑意不接,也不看他,遲嘉舟抿唇,把袋子放在地上,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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