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旭飛視線落在他們之間,抬起手調侃,“薑同學,我也受傷了啊,比他還重呢。”


    薑意挑唇,笑意清澈而乖巧,“謝謝你。”


    “嘖。”遲嘉舟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薑同學一向這麽樂於助人。”


    薑意莞爾,笑容粲然,“比不上遲同學。”


    姚旭飛戲謔地看著他們,想說些什麽,突然,蔣鵬瑞氣喘籲籲地跑過來,“遲哥,姚哥,職校那邊來話,劉鑫源要和我們約架!”


    遲嘉舟眼底驟然冷了下來,眸光陰沉,“走,去會會他們。”


    薑意抬眼,“遲嘉舟,你的傷還沒處理。”


    “沒事。”遲嘉舟輕笑了聲,邁步離開。


    很快,他們的身影消失在了她的視線裏。


    薑意轉頭,“還不打算和家裏人說嗎?”


    賈瑞沉默。


    半晌後,他開口,語氣沉重。


    “就算告訴他們又能怎麽樣呢?他們隻會問我是不是做錯了,他們會覺得因為我他們平白無故的多了很多麻煩事,接下來他們就會不斷地和我抱怨生活的無奈,和我訴苦他們的處境。”


    “姐姐,我的父母和別人不太一樣。”賈瑞扯了扯唇角,“他們性格隻對我強勢,不會也不敢為我出頭,隻會一遍遍地和我訴苦。”


    賈瑞垂眸,仿佛又迴到了第一次受人欺負的那天,那天天氣很好,可不知道為什麽那些人盯上了他,他們說看不慣他學習好,看不慣他這麽乖,他們要摧毀他。


    十四歲的賈瑞茫然,害怕,他鼓起勇氣告訴了父母,可才發現原來父母甚至沒發現他臉上的傷。


    那是生平第一次他覺得如此難受,父母沒有給他講述故事的機會,反而將他們的無奈盡數輸送給他。


    “不是爸媽不幫你,實在是沒辦法,再說怎麽那麽多人就偏偏你招惹上了那種人?是不是你哪裏做得不夠好,讓他們看著不舒服了?


    我早和你說了平時交朋友得慎重再慎重,千萬不能隨便相信別人,你肯定是話說得不好聽哪裏惹到別人了,要不然怎麽那些人偏偏招惹你?


    我和你爸每天工作都很辛苦,累死累活的是為誰?但凡沒生你我和你爸也不用這麽累,平時爸媽對你哪次不是有求必應?


    你想要什麽,隻要我們能給你的,我和你爸都給了!我們不求別的,隻需要你好好學習,就這點要求你都不能聽嗎?這事就這麽算了,以後你說話做事更得注意知道嗎?


    不要給我們招惹不必要的麻煩。好了,今天也累了,媽媽去給你做飯,吃完你好好看書,學習不能落下知道嗎?”


    直到現在,賈瑞還總會被這些話壓得喘不過氣。


    “姐姐,他們隻會推卸責任,甚至都不肯給我一個開口的機會,他們自詡愛我,可卻親手把我推向深淵。”


    賈瑞笑,“之前很難過,但後來我已經習慣了。所以,我說了又有什麽用呢?”


    “我能說什麽呢?”少年低垂著眉眼,嘴角笑意苦澀,“聽他們和我說自己多辛苦多難,讓我不要給他們惹麻煩?還是聽他們質問我為什麽我會招惹上這些人,是不是我自己有問題還是自己沒本事和別人好好溝通?”


    “姐姐,謝謝你,但是真的……很累。”


    “我不想再看他們失望,也不想再聽他們咄咄逼人的語氣了,他們生了我,卻從不信任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呢……”


    薑意微微彎下腰,“他們生了你那是他們的事,他們養你是他們的義務,這是他們應該肩負起的責任,沒必要愧疚。”


    “賈瑞,抬起頭來。”


    他抬頭,對上她堅定的眼。


    “你的父母就是每次給你進行苦難打壓教育才讓你變成這樣的,每當遇到問題你都會逃避選擇閉口不言,可錯的是他們,是那些欺負你的人,不是你。


    我們無法選擇自己的出生,但可以選擇怎麽活,采用什麽樣式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


    你想做被束縛被苦難教育束縛起的工具,成為你父母臉上的光彩,每天跟個機器人一樣的活著,還是做掙脫牢籠的自由飛鳥,這些都由你自己決定。”


    薑意笑,輕語調輕緩,藏著堅韌的力量。


    “人生是自己的,既然從父母肚子裏出來了那就好好活,活得肆意一點,你還這麽小,未來的路很寬,隨你怎麽走。


    但要是你自己都放棄了,那和死了也沒區別,行屍走肉的滋味我想你不止一次地也體驗過。”


    “賈瑞,你隻是你自己。”


    薑意眼底清晰而有力,說出的話一字不落地重重砸在了賈瑞的心間,擲地有聲。


    “他們用苦難教育束縛你,同樣,你也可以用苦難教育掙脫他們,他們和你說自己多難,你就和他們說你有多難,造成這一切困境的不是別人,是他們自己。”


    “你的父母該知道他們是錯的,他們逃避,沒有意識到你就得告訴他們。”


    “賈瑞,告訴你的父母,你本可以不用在這個世上受罪,是你的父母執意生下了你。


    你本可以不用這麽累,是他們把那些自己沒有實現的期待都加在了你的身上,親手給你上了一把枷鎖。


    你的姓氏是他們的,名是他們取的,但以後生活怎麽樣你可以自己決定。”


    “賈瑞,你要活得漂亮。”


    她的麵容明豔,眼眸清亮,說話的聲音柔軟清甜,給人的感覺就像清新的鮮花,幹淨無害。


    可此刻,她像一朵懸崖之上的野花,迸發著頑強的生命力,她的眼底跳躍著火光,讓人心甘情願地沉溺,信任。


    他抬頭,“我知道了,姐姐,謝謝你!”


    “不用。”薑意斂眸,笑意苦澀,“我曾經也身處泥潭,遭遇著這樣的困境,在我需要幫助的時候,我的父親也這樣,我的母親聽我父親的,而我的父親也隻是把我看作一個惹事的麻煩精。”


    薑意嘴角勾起嘲諷的笑,“他把我養這麽大,覺得自己很偉大,可卻從不敢問問我到底對他怎麽樣。”


    “我曾經也被欺負過,孤立無援,我的父親站在我的對立麵指責我,質問我為什麽給他惹事,我就那樣站著,彷徨無助,我不知道自己是誰。”


    她眼底燃起火光,“後來,我明白了,這一切不是我的錯,錯的是我的父母,而我更得好好活著,我可以對這個世界冷情,態度頹喪,可到最後我還是得活著。”


    “雖然過程很累,但沒辦法,誰叫我還有自己愛的人呢?我有牽掛就不能奢求那麽多。”


    薑意扯了扯唇角,眉梢染上一絲笑意。


    她的眼睛清澈見底,流淌著無聲卻洶湧澎湃的力量,好似隨時都能驚起波濤駭浪。


    “賈瑞,你也是,除了你的父母,還有很多愛你的人,你得分辨,真正愛你的人又怎麽會計較這麽多呢。”


    薑意掀起眼皮,直直地看向他,“迴家後告訴你的父母,記住,不要盡力而為,要全力以赴,為以後搏一個自由的機會。”


    “嗯,不是盡力而為,而是全力以赴。”


    “可這麽多年了他們都沒有聽過我的意見,我要怎麽做呢?”


    “雖然你父母讓你感到窒息,但不可否認他們的確是愛你的,隻是方式不對,愛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不過確認你的父母對你有愛這也夠了。”


    “父母以愛為武器,你也可以。”


    “賈瑞,迴家後你把你的傷口全都露出來,就坐在客廳,在你的父母眼前晃,等他們開口。


    他們要是不分青紅皂白地說你,你就哭,記住,一定要大聲地哭,然後聲嘶力竭地和他們吵一架,你的父母隻對你強勢,他們已經認定了你是他們的所有物,人總是下意識地挑軟柿子捏,父母也不例外。


    你得鬧,讓他們知道你的痛,知道你的無奈,無理取鬧並不是毫無用處,對待你的父母這招可以初見成效。”


    “當然,你得下定決心,要是你的父母身體好,那自然不用擔心,怕就怕你的父母或許有一定的病症,氣不得說不得,你又狠不下心那就隻能忍氣吞聲,久而久之這種隻會讓父母更加堅定他們是對的。


    所以,賈瑞,你是幸運的,你的父母無病無災,這是當下十四歲的你讓他們知道你已經長大了的唯一有效且成本低的方式。”


    “然後呢?姐姐,他們知道了之後我又該怎麽做呢?”


    “你什麽都不用做,隻需要大聲地哭,崩潰地哭,讓你的父母知道你一直以來所受的委屈,不要說任何話,這時候無聲勝有聲,哭累了就迴房休息,等他們來找你。”


    “經過那一鬧騰,你的父母會被你的情緒帶動,跟著你走,而那些空餘的時間足以讓你父母反思,記住,千萬不要服軟,等他們主動來找你。


    他們開口之後,你就把傷口露在他們麵前,先沉默,然後哭著和他們說你的遭遇,等他們沉默無措後再示弱。


    表示理解你父母的一直以來對你的良苦用心,理解他們為人父母的難處,把重點放在你受欺負並充分理解他們這兩點上。


    他們會覺得對不起你,或許他們一時很難承認自己錯了,但這點足以讓他們知道,他們弱小,無法保護自己的孩子,讓孩子受了傷。


    他們對你的愛剛好,讓你無法完全逃離又無法改變。


    賈瑞,你要好好利用這次機會和你父母好好聊一次,不要心軟,這是你脫離苦海的機會。”


    “我知道了,謝謝姐姐。”


    “去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薑意垂眼,但願能幫上他,下次再見,希望能見到一個朝氣蓬勃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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