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宦官眼見著陸子岡一係列細微的動作與神情變化,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之色。


    他輕抬衣袖,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袖口,嘴角的上揚幅度似乎又微微加大了一些,仿佛在暗暗嘲笑陸子岡的故作鎮定。


    陸子岡揭去紅綢後,那緊皺的眉頭就久久未能舒展,腦海中思緒如潮翻湧。


    他仔細端詳著那看似普通的黑色物體,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疑惑與思索。


    陸子岡緩緩抬起頭,目光堅定而審慎地望向宦官,那眼神中既有對真相的渴望,又有對未知的恐懼。


    他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指向盤中的水晶,聲音雖低但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認真:“公公,您務必如實告知草民,皇上確是將此托付於您讓我來雕刻嗎?這其中的幹係重大,草民不敢有絲毫疏忽。”


    宦官微微眯起眼睛,眼中閃過一抹複雜的光芒,似是在考量著什麽,片刻後才緩緩開口道:“陸大師,你且放心,此事千真萬確,皇上親自交代於我,命你務必精心雕琢此玉。”


    陸子岡聞言,心中仍是半信半疑,但眼下也隻能暫且相信宦官所言,他深吸一口氣,再次將目光投向那盤中的水晶。


    那宦官微微揚起嘴角,露出一絲狡黠的笑意,仿佛手中握著一張無形的王牌,對陸子岡那略帶驚訝的反應,就像是早已將一切都算計在內一般。


    宦官看著陸子岡的表情繼續道:“陸大師,您可別拿這種事開玩笑呀,這可不是鬧著玩的。這玉料啊,那可是雜家親自眼瞧著陛下用紅綢遮蓋起來,隨後放入那錦盒之中的,如此鄭重其事,怎會有假呢?倘若這真要是假玉料,雜家這條命怕是都得交代在這裏啦!”


    而此時的陸子岡,心中猶如掀起了一陣波瀾,表麵上卻依然強裝鎮定。


    他在心底暗暗罵道:“真是個傻帽,明明一眼就能看出那是水晶,卻還在這兒信誓旦旦地說是玉料!”


    但盡管心中滿是疑慮,他卻也深知此刻絕不能再繼續追問下去,生怕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一旁的蘇誌皋,那張平日裏沉穩冷靜的臉龐此刻也變得緊繃起來,額頭上隱隱滲出細密的汗珠,他緊緊抿著嘴唇,眼神中透露出一絲不安;蘇芷璿原本靈動的眼眸此刻也失去了光彩,她微微顫抖著身子,仿佛隨時都會被這緊張的氛圍壓垮;葉芸宣則是臉色蒼白,雙手不自覺地絞在一起,唿吸也變得急促起來;張婉依更是嚇得花容失色,眼中閃爍著驚恐的光芒,整個人仿佛化作了一尊雕塑,靜靜地站在那裏,整個玉坊內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一般,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緊張與期待,仿佛下一刻將會發生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


    陸子岡滿臉疑惑地再度追問:“公公,這可真是奇了怪了,皇上怎會知曉草民琢玉之技舉世無雙呢?難道是有什麽特別的機緣巧合?再者,這皇上對於這般珍貴的材料,竟未提及任何關於要做成何種器物的想法,就隻讓草民隨意去發揮,這其中莫非另有深意?”


    那宦官依舊麵帶微笑,緩緩說道:“陸大師啊,這其中緣由我們這些做奴才的哪裏能夠知曉呢?皇上的心思向來難以捉摸。不過既然皇上吩咐了,您盡管放手去雕琢便是,一月之後雜家自會將成品帶迴來交差。”


    陸子岡皺著眉頭,陷入了沉思之中,心中暗自揣摩著皇上此舉背後的用意。他深知這可不是一件普通的差事,皇上如此安排,必定有著他的考量。


    陸子岡靜靜地佇立在原地,腦海中如同一團亂麻般飛速運轉著。


    他那深邃的眼眸中閃爍著猶豫與掙紮的光芒,雙眉微微緊鎖,仿佛承載著千斤重擔。


    思索的時間在這一刻仿佛被無限拉長,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煎熬一般。


    他深知這道聖旨背後所蘊含的意義和分量,一旦做出錯誤的決定,可能會給自己帶來難以想象的後果。


    宦官看著陸子岡這般模樣,心中愈發不耐煩起來,眼中閃過一絲慍色,那原本就略顯嚴厲的語氣此刻更是帶上了幾分怒意:“陸大師,皇上的旨意豈容你如此遲疑不決?莫非你真的要違抗聖意嗎?”


    話語間,隱隱透露出一股威壓,仿佛要將陸子岡逼入絕境。


    而一旁的葉芸宣則焦急不已,她緊緊地拉著陸子岡的衣角,那力度中透露出她內心的不安與擔憂。


    她輕聲在陸子岡耳邊低語道:“子岡,別再猶豫了,快把聖旨接下吧,莫要讓自己陷入危險之中。”


    那溫柔的嗓音中夾雜著些許顫抖,似乎也被這緊張的氛圍所感染。


    陸子岡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他明白自己此時的處境極為微妙,稍有不慎便會萬劫不複。


    他緩緩抬起頭,目光在宦官和葉芸宣之間來迴流轉,心中暗暗做著最後的抉擇。


    最終,他還是緩緩伸出手,向著那道聖旨靠近,然而在即將觸碰到的那一刻,他的手指卻像是被無形的力量所阻擋住,停在了半空中……


    陸子岡突然腦袋靈光一現,心想說不定這皇帝對自己的名聲也隻是道聽途說,所以拿著一塊普通的玉石來試探自己,看看自己的琢玉水平是不是真的像傳聞中的那樣神乎其神;轉念再一想,也許這是將自己名聲傳入宮中的大好機會,說不定他的名字會被宮中那個自己日思夜想的人聽到。


    想到這關鍵之處,陸子岡心中雖有些忐忑,但仍是毫不猶豫地立馬接下了那道沉甸甸的聖旨。


    他恭恭敬敬地對著眼前這位趾高氣昂的宦官行了一個大禮,語氣堅定而誠懇地說道:“既是皇命下達,草民豈敢有絲毫違抗不從之念。請公公盡管放心,子岡定會在一月期限之內,傾盡自身所有才華與技藝,以這手中之石精心雕琢出一件足以不辜負皇家深深厚望的精美玉器,絕不辱沒皇恩浩蕩。”


    那宦官聽聞此言,眼中閃過一絲滿意之色,隨即尖聲叫道:“哈哈,好好好,陸大師果真是爽快之人。”


    他此刻內心極為興奮,畢竟若能將這件差事圓滿辦好,他迴到宮中定然會受到皇上的嘉獎,那地位與榮耀想必都會水漲船高。


    接著,宦官再次鄭重其事地說道:“此一個月期間,本雜家便就在這蘇州府住下了。若是陸大師在那琢玉的過程之中,需要任何寶石或是金器之類的材料,隻管和本雜家開口言說便是,本雜家必定會毫不保留、全力支持,定要讓你毫無後顧之憂地完成這等絕世佳作。”


    說完之後,隻見他滿臉堆笑地轉頭看向蘇誌皋,語氣諂媚地開口說道:“蘇大人呐,咱家可是初來乍到,對於此地實在是陌生得很呐,好多地方都不曾知曉呢。不知這接下來的一個月裏,蘇大人能否抽出時間陪伴咱家好好逛一逛這江南之地呀?”


    原本蘇誌皋今日是計劃著要帶著自家女兒蘇芷璿一同返迴太倉去的,可誰曾想竟會被這突如其來從朝廷空降而至的宦官給攔住了去路,並提出這般要求。


    麵對此情此景,蘇誌皋縱然心中有萬般不願,但也不敢輕易得罪這位來自京城的權貴人物,於是便趕忙連連點頭應承道:“公公您這說的是哪裏話喲,能夠有幸陪同上差大人深入了解咱們這江南一帶獨特的風土人情,那可真是下官莫大的榮幸呐!公公盡管放心便是,在這一個月裏,下官必定會精心妥善地安排好每日的行程,保證讓您此次江南之行滿載而歸、不虛此行!”


    聽到蘇誌皋這番言辭懇切的迴答後,那名宦官滿意地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笑容,輕聲說道:“嗯,不錯不錯,蘇大人果然是個識趣之人,那就有勞蘇大人費心啦!”


    隨後,這名宦官又將目光移向一旁正專心致誌雕琢玉器的陸子岡,微笑著繼續說道:“陸大師啊,既然事情已經這般定下,那雜家也就不再過多叨擾您的時間了。雜家暫且先前往蘇州城內的驛館落腳歇息,靜候您的好消息傳來。哦,對了,在此還要特意提醒一下陸大師,此次所要雕琢之玉器乃是關乎皇家體麵之事,萬不可掉以輕心呐,所以還望陸大師務必盡心盡力才是!”


    陸子岡不敢怠慢,忙不迭地點頭應承下來。


    他目送著宦官一行人在蘇誌皋的陪同下漸行漸遠,直至身影消失不見。


    隨後,他緩緩轉過身來,目光重新落迴到桌上那塊毫不起眼的原石之上,不禁又一次犯起了愁。


    “子岡哥哥,這件事你怎麽就答應了下來啊?這塊分明隻是一塊普普通通的石頭而已呀!你打算如何將它雕琢成作品呢?”張婉依畢竟還是個天真爛漫、不諳世事的小姑娘,性格急躁,心裏藏不住事兒,想到什麽便脫口而出。


    一旁的葉芸宣見狀,臉色驟變,慌忙伸手捂住了張婉依那張喋喋不休的小嘴,壓低聲音警告道:“我的好妹妹喲,你可真是膽大包天!你知不知道那可是聖上親自下達的旨意啊!你的子岡哥哥要是膽敢違抗聖命,那可是掉腦袋的死罪!好在剛剛你說的那些胡話沒有被旁人聽見,否則有人借機向上麵告發你一番,給你安上個對聖上大不敬的罪名,到時候恐怕連你們一家子都得跟著遭殃,吃不了兜著走啦!”


    張婉依顯然被葉芸宣這番聲色俱厲的話語嚇得不輕,一雙大眼睛驚恐地瞪得渾圓,小臉瞬間變得煞白如紙。


    她拚命地點著頭,表示自己已經認識到錯誤,絕對不會再口無遮攔地亂說一通了。


    陸子岡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那歎息聲仿佛承載著千言萬語,又似包含著無盡的感慨和遺憾。


    他的目光緩緩地、卻又堅定不移地再次落在了那塊毫不起眼的黑色水晶之上,眼眸之中流露出複雜難明的神色。


    此時,店內熙熙攘攘的眾多賓客也注意到了陸子岡的異樣神情,大家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涼氣,原本喧鬧嘈雜的氛圍瞬間變得安靜下來。每個人都目不轉睛地盯著陸子岡,臉上滿是擔憂之色。


    “陸大師,您覺得這塊石頭裏頭真會藏有美玉嗎?”人群中有一個聲音小心翼翼地問道。


    “依我看啊,怕是夠嗆!這玉石黑黢黢的,怎麽瞧都不像是有玉的樣子,說不定就隻是一塊普通的破石頭罷了。”另一個人緊接著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陸子岡聽著周圍人們七嘴八舌的議論,心中明白這些平頭百姓平日裏接觸玉石的機會本就不多,對於水晶這種相對較為罕見的寶石更是知之甚少。


    因此,他並未將這些閑言碎語放在心上,任由他們隨意猜測和談論。然而,隻有他自己心裏清楚,眼前的這塊看似平凡無奇的黑色水晶實則暗藏玄機。


    他將其湊近光源,然後極其謹慎地緩緩轉動著手腕,讓那塊水晶在強光的照射下不斷變換角度,試圖透過那層神秘的黑色外皮,窺探到隱藏在深處的紋理脈絡。


    葉芸宣站在一旁,美眸凝視著陸子岡那專注得仿佛忘卻周圍一切存在的身影,隻見他如癡如醉地盯著眼前那塊溫潤的玉石,似乎想要透過其表麵看到深藏其中的秘密。


    她忍不住放輕聲音,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子岡,如何呀?可有看出什麽端倪來嗎?”


    然而,陸子岡就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裏一般,對葉芸宣的詢問毫無反應,依舊全神貫注地研究著手中的原石。


    他心裏很清楚,此次接受的這個任務極其重要且艱巨異常。這不單單關係到他個人多年積攢下來的聲譽名望,更是與皇家的尊嚴和體麵緊密相關聯。若稍有差池,不僅自己苦心經營的名聲將會毀於一旦,說不定還會因此惹下彌天大禍,後果不堪設想。


    可是,就在他感到壓力如山的時候,一個念頭突然閃過腦海——也許,這正是自己能夠一舉成名、揚眉吐氣的絕佳契機!說不定借此機遇,他就能更進一步,去接近那個一直深埋在心底的人兒……


    想到這裏,陸子岡不禁心跳加速,雙手也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水晶。


    而此時的葉芸宣見陸子岡還是沒有迴應自己,不由得有些著急起來。她提高音量又問了一遍:“子岡,究竟怎樣啦?你倒是給句話呀,到底有沒有想好辦法呢?”


    “哎呀,哪有那麽容易的事兒喲!這又不是母雞下蛋,說下就能下出來的。我可得先好好地研究一番,仔仔細細地觀察之後才能得出結論呢!”


    話音剛落,隻見他小心翼翼地捧著那塊晶瑩剔透的水晶,匆匆地走進了屬於他自己的那間工作室。


    就這樣,陸子岡正式開啟了他的工作之旅。此時的他,全神貫注地凝視著手中的那塊水晶,心中暗自思忖道:“這皇帝老兒可真是有意思得很呐!竟然拿這麽一塊水晶來刁難我。隻怕他心裏也清楚得很,在咱們這群人當中,真正了解水晶這種玩意兒的怕是沒幾個。再者說了,這水晶的硬度比起玉石可要低得多啦,稍不留意就極容易被劃傷。要是一個不小心,把這寶貝疙瘩給弄壞嘍,那可如何是好哇!”


    想到這裏,陸子岡不禁皺起了眉頭,但手上的動作卻依舊輕柔而謹慎。


    然而,麵對著眼前這黑不溜秋且巨大無比的一塊材料,陸子岡的內心再度被困擾所籠罩。


    他眉頭緊鎖,目光緊緊地盯著這塊水晶那大片的黑色區域,隻見其中某些部分竟然還微微泛著白色,而其頭部位置則略帶一絲青色。


    陸子岡陷入了沉思之中,腦海裏開始飛速地搜尋著後世那些出自子岡玉器的精美作品。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就在他幾乎要感到絕望的時候,突然間,一道靈感如閃電般劃過他的腦海。


    “有啦!”陸子岡興奮得差點叫出聲來,他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臉上綻放出欣喜若狂的笑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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