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口硬心軟,他們遲早會接受你的,”懷安有點同情的安慰著,一邊從口袋裏摸索出一疊鈔票和幾張糧票,並將它們遞給穆英紅:


    “我一時也沒什麽準備,不知道該送你們啥禮物才好,這點錢和糧票你就收下吧,鄉下那邊物資可是相當緊缺的,你拿著這些可以根據需要買點東西。”


    聽到這話,穆英紅急忙擺著手推辭起來:“哎呀,懷安妹妹,這可使不得呀!我們倆結婚連酒席都沒打算辦,就簡簡單單去領個結婚證然後打算直接下鄉去了。哪能收您這麽貴重的禮呢?真的太不好意思啦!”


    懷安卻緊緊握著那遝錢和糧票,執意要穆英紅收下。


    她語重心長地勸說道:“英紅姐,你就別再推脫啦!去到鄉下之後,所有事情都得從頭開始,有太多需要慢慢去適應的地方了。而且手裏有點錢總歸會更方便些嘛。聽我的沒錯,我覺著你最好再多備些吃的、穿的帶上,這樣心裏也踏實些。”


    穆英紅依然有些難為情,但見懷安態度堅決,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拒絕才好,連忙開口說道:“懷安妹妹,放心好了,其實劉暉自己也攢下了一些錢呢,再說他之前還專門學過一門泥工手藝,到了鄉下說不定正好能用得上呢!所以啊,我們應該不會過得太難的。”


    “他是他,你是你,女孩子出門在外,身邊留點錢總歸能多一份保障,也好防身。”懷安一臉關切地將手中的鈔票遞到她的手心裏,語重心長地說道。


    穆英紅看著眼前的錢,微微有些遲疑,過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問道:“那,以後,我可不可以跟你寫信呢?”


    聽到這話,懷安臉上立刻綻放出溫暖的笑容,毫不猶豫地點頭應道:“當然可以啦!咱們以後多聯係。”說完,隻見她迅速伸手探入自己的口袋,摸索了一陣後掏出一支鋼筆和幾張潔白的信紙。


    然後,她認真地俯下身來,一筆一劃地在紙上寫下了學校的詳細地址,並小心翼翼地遞給穆英紅,囑咐道:“等你到了鄉下,一切都安頓好了之後,記得一定要給我寫信哦。”


    穆英紅接過紙條,輕輕地攥在手心裏,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感激之情。


    接著,兩人又互相推脫謙讓了好一陣子,最終穆英紅拗不過懷安的好意,還是收下了那些錢和糧票。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像是鼓足了勇氣一般,突然張開雙臂,緊緊地抱住了懷安。


    這個擁抱持續了片刻,穆英紅才鬆開雙手,微笑著向懷安以及站在一旁的其他人揮了揮手,轉身邁著堅定的步伐漸漸遠去。


    望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施懷安的目光久久無法移開。那纖細的身影逐漸消失在了視線的盡頭,但卻在她的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記。


    迴想起自己的前世,施懷安不禁心生感慨。那時的她同樣孤獨無助、無依無靠,生活的壓力讓她不得不做出嫁人這樣無奈的選擇。


    然而,命運弄人,自己所托付終生之人並非良配,最終一生自食苦果。


    再看看眼前的穆英紅,她與自己前世的性格簡直天差地別。


    穆英紅是那樣的潑辣勇敢,仿佛世間沒有什麽能夠阻擋她前進的步伐。


    人們常說“性格決定命運”,確實如此。


    有些人麵對困境時選擇了隱忍和懦弱,默默承受著一切不公;而另一些人,則像穆英紅這般奮起反抗,絕不向命運低頭。


    施懷安心想,如果當初的自己也能有穆英紅一半的勇氣,或許生活就不會如此糟糕吧。


    但人生沒有如果,過去的已經無法改變,唯一能做的就是珍惜當下,不期望別人,先改變自己,讓自己在自強不息中汲取力量,努力書寫屬於自己的精彩篇章。


    懷安心中壓下心中湧起的一股淡淡離愁別緒,拉起姆媽的手,轉頭朝著不遠處的供銷社走去。


    一路上,秀芝始終按捺不住內心的好奇,忍不住開口詢問道:“那個姑娘是誰呀?以前好像從來沒有見到過呢。”


    懷安側過頭看了一眼秀芝,點了點頭迴答說:“嗯,她確實不是我們同一年級的同學。她家裏情況比較特殊,父親再婚後有了一個年幼的同父異母弟弟。這次下鄉插隊的名額落到她頭上,她準備結婚下鄉了。”


    說到這裏,懷安不禁輕輕歎了口氣,雖然知道誰也無法阻攔命運的洪流,在大時代浪潮麵前,每個人不過是時代卷起的小泡沬罷了——渺小而又無力泡沬,又能飄的多遠呢?


    “唉——現在都這樣,每戶都要去一個下鄉當知青的,聽說你生母家會讓懷遠去下鄉,畢竟是個男孩子,可能會留你四姐會在城裏吧。不過也是,鄉下苦著呢,女孩子還是待在城裏好些。”秀芝倒覺得正常,畢竟家家戶戶如此。


    “什麽時候去?懷遠哥沒和我說起。”懷安有點意外,沒想到這麽快,她低頭算著前世發生的日子。


    “可能要過完年才去吧?反正最晚也拖不過明年的,家裏隻有他和老四沒工作,在上高中。現在除非是像你這樣的獨生子女不用去,凡是沒有正式工作的十八歲以上青年都要下放到鄉下去的,家裏孩子多的至少也要去一個。”


    秀芝碎碎念道:“不過,有的家裏重男輕女,讓女兒代替兒子去的多的是,你生母家算開明的啦,對女兒倒是不錯的。”


    施懷安對於姆媽說的這件事情倒是頗為認可。


    她清楚地知道,生父母一家對四姐可謂是寵愛有加。


    在前世的時候,他們甚至將生父那份令人豔羨的工作機會留給了四女兒,使得她順利地頂替父親的職位,成功踏入了銀行係統這個眾人夢寐以求的行業一路高升。


    而五哥卻為了從鄉下迴到城裏費盡周折,最後不得已進了環衛處工作。


    而生母呢,則不辭辛勞地幫助大女兒和四女兒照顧她們幾個年幼的孩子,因為嫌棄老五娶的媳婦是農村的,連帶對孫子孫女也並不待見。


    這一切都令老五懷遠感到異常憤怒。他始終認為父母對待子女有失公允,明顯偏袒著四姐。


    每當看到父母對四姐百般嗬護、關愛備至時,懷遠心中的不滿便如潮水般洶湧而來,久久難以平息。一直到晚年的老五仍耿耿於懷在姆媽墓碑前哭訴。


    實際上,無論是傳統觀念中的重男輕女,還是這種看似特殊的重女輕男現象,歸根結底都是由父母一手造成的。


    正是由於他們不能公平公正地對待每一個子女,才會成為引發子女之間怨恨與憤恨情緒的導火線。


    而這世上又哪來的絕對公平呢?每個人的決擇都似乎是一場深思熟慮的結果吧,而有些結果卻讓人無法承受崩潰罷了。


    隻不過,可憐的懷安是那個原生家庭不能承受之輕;是那個早早被送出家門的女兒。


    她從未享受過來自親生父母的疼愛與關懷,自然也就失去了發表意見的權利,因為公平本身不在她這邊。


    懷安在心裏默默想著前塵往事,不禁有點莫名的失落,有時候她覺得自己想開了,不再計較生父母對她的遺棄;有時候心裏又莫名的酸楚,覺得心裏被硬生生挖去一塊空地,總是填不滿的空缺。


    奧地利心理學家阿德勒說過:幸福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而不幸的人用一生來治愈童年。


    此話不假……


    秀芝輕輕地拉起懷安那略顯冰涼的手,柔聲說道:“哎呀,你的手怎麽這麽涼呀?出門的時候也不知道戴上副手套,這樣下去可不行哦,萬一凍出凍瘡來怎麽辦呢?”


    說著,她微微皺起眉頭,流露出一絲關切與擔憂。


    緊接著,秀芝伸出自己溫暖的雙手,緊緊握住懷安冰冷的手,開始用力地來迴搓揉起來。她一邊搓揉,一邊嘴裏還念叨著:“都這麽大個人了,還是不懂得好好照顧自己,真叫人操心呐!”


    懷安靜靜地站在那裏,感受著秀芝掌心傳來的陣陣溫熱,心中湧動著一股暖流。


    她默默地注視著眼前這個忙碌而又慈祥的身影,眼眶不禁有些濕潤了。


    從小到大,一直都是秀芝像親生母親一樣無微不至地關心和照顧著她,讓她在這寒冷的冬日裏感受到無盡的溫暖。


    此刻,懷安心底暗自慶幸著,還好有這位善良溫柔的養母一直在身邊陪伴著她、嗬護著她......


    她們一路聊著,轉眼便到了供銷社門邊。


    今天這裏格外熱鬧,因為供銷社剛到了一批新鮮的魚兒,每家隻能買一條,數量有限引得眾多顧客拿著魚票和戶口紛紛前來購買。


    隻見魚攤前已經排起了一條長長的隊伍,人們都焦急地等待著輪到自己挑選心儀的魚兒。


    懷安和汪秀芝見狀,並沒有像往常一樣想著去找熟人幫忙插隊或者走後門。


    或許是實在懶得再迴去麵對武月娥她們那些麻煩事兒,又或許是覺得排隊也是一種別樣的體驗。


    總之,兩人默契地選擇了老老實實地排在隊伍後麵,悠然自得地等待著。


    “姆媽,我們沒帶戶口吧?”懷安悄悄問。


    “沒事兒,供銷社的老王和你爸是老熟人,”秀芝笑笑道。


    終於等到她們了,隻見老王那張憨厚樸實的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熱情地向她們打招唿:“喲嗬,施嫂子您可算來啦!哎呀呀,瞧瞧這小安安,都長得這麽高了啊,如果不是站在您身邊兒,我差點兒就沒認出來嘍!”


    聽到這話,懷安趕忙甜甜地喊道:“王叔好!”然後又從口袋裏抓了一把大白兔奶糖道:“這個給你家孩子甜甜嘴兒。”


    老王一邊分肉一邊笑咪咪地開著玩笑:“謔~這女崽裏就是大氣,要不是知道你還在念書,我還以為是喜糖呢。王叔就不客氣了,謝謝啦。”


    秀芝滿臉笑意地點頭應和著:“我們家安安確實又長高了不少呢。”邊說著,她動作利落地將手中攥著的魚票、肉票以及鈔票一同遞了過去,並說道:“今兒個家裏來客人了,麻煩給拿兩條活蹦亂跳的魚還有一斤上好的五花肉。”


    老王手腳麻利地接過東西,然後轉身開始忙活起來。


    他那嫻熟的動作仿佛已經重複過無數次一般,很快便將個大新鮮的魚和肥瘦相間的五花肉分別裝進了秀芝帶來的菜籃子裏。


    與此同時,嘴裏還不停地念叨著:“這個肉做米粉蒸肉絕對油汪汪的,香著呢。聽說咱們安安去京城讀書啦?這孩子可真是有出息啊!你們老兩口這下總算是苦盡甘來了,可以好好享享福咯!”


    秀芝一聽,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眼角的魚尾紋也跟著越發明顯起來,但那卻是幸福的痕跡。


    她不無驕傲地迴應道:“可不就是嘛,多虧了大家夥平日裏的照應,這都是托大家的福哇!對了,聽說您家那幾個小子如今都快參加工作啦,您跟嫂子以後也能安心享清福嘍!”


    “哎呀呀,可別提啦!我家裏那幾個小子喲,真是讓人發愁得很呐!還不得給他們拚死拚活地攢錢娶媳婦嘛!”老王一邊說著,一邊皺起眉頭,故意擺出一副苦瓜臉來,仿佛真有千斤重擔壓在身上似的。


    排在他身後的人們聽了這話,頓時哄堂大笑起來,紛紛開起玩笑:“可不是嘛,都說生兒子就隻能高興兩天,一天是兒子剛出生的時候,還有一天就是兒子結婚的時候嘍!其餘日子啊,可有得受咯......”


    “是啊是啊,生兒子還得給他準備房子,這可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呢!哪像女兒好哇,女兒都是貼心的小棉襖喲......”幾位老太太也隨聲附和著,同時還不忘向剛剛從隊伍裏擠出來的秀芝點著頭,嘴裏念叨著。


    也有的人說:“話也不能這麽講哦,我家那個閨女呀,簡直就是個漏風的破棉襖!她呀,胳膊肘老是往外拐,整天就隻知道往娘家伸手要這要那的,把我們老兩口都快煩死啦!”說完,這人便無奈地搖了搖頭。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啟六O,帶上橘貓去開掛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曉舟時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曉舟時光並收藏重啟六O,帶上橘貓去開掛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