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長歌離開之後,他二叔李善民站在停放拖拉機的棚子前,看著過來圍觀的李窯村村民,以及那些學生老師,還有其他村的人。


    他很清楚,這些人都是來看拖拉機的。於是擺出一副十分嚴肅的姿態,對他們發出警告:


    “都聽著,這裏麵的拖拉機,不經允許,誰也不準亂碰!要是碰壞一點,那就讓他照價賠償!”


    “這東西,全國也沒多少。這可能是咱們銅鍾公社,甚至整個建安縣唯一的一輛拖拉機。”


    “具體有多珍貴,你們自己心裏掂量著點兒。”


    “好奇害死貓,別因為自己那點好奇心,去碰拖拉機。到時候碰壞了,沒錢賠,別怪我不講情麵。”


    李善民作為生產隊小隊長,還是很有威嚴的。


    他這番話一出口,瞬間震懾住那些蠢蠢欲動,想要過來試一試的李窯村的那些青少年們。


    城裏來的老師們也開始約束學生,向他們發出警告,不允許隨便亂碰拖拉機,不然會受處分。


    “好了好了,都散了吧,散了吧!天氣這麽冷,別在外麵站著受凍了,趕緊迴家暖和暖和。”


    李善民像是攆雞一樣,揮動雙手,一邊說著,一邊把還聚集在棚子附近的那些人們驅趕走。


    在他的指揮下,村裏的民兵也跟著一起趕人。


    經他這麽一提醒,因為好奇心而在大冷天跑出來開拖拉機的人們,才意識到早上的天氣很冷。


    原地跺跺腳,縮了縮腦袋,順勢各迴各家。


    一邊走著,一邊討論著剛剛見到的那一幕。


    就剩下一些小孩子們還在遠遠地望著,瞪大眼睛,伸長腦袋,似乎想要進棚子裏一探究竟。


    畢竟是小孩子,好奇心還是很重的。


    李善民一看這些小孩還不跑,尤其是裏麵還有許多是男孩,於是立馬擺出一副威嚇的姿態。


    衝著那些小孩子們大聲嗬斥道:“你們幾個,怎麽還不迴家?你們再不迴家的話,我看誰跑得慢,我抓住誰,就把誰的蛋子給擠了!”


    這是他們這裏,大人嚇唬小孩子的常用的方式。


    如果要是看到哪家的孩子頑皮,不聽話了,就嚇唬一下,把他們嚇唬走,以免落入危險之中。


    農村嘛,樹多水多,危險也多。


    小孩子又喜歡爬樹下水。


    每隔幾年,基本上都有小孩子會意外死掉。為了保住小孩的命,也就養成了這種嚇小孩的習慣。


    這種威嚇的話語雖然粗俗,但勝在實用。


    那些小孩子們,尤其是小男孩,立馬雙手捂著自己的胯下,夾著腿,尖叫著飛快狂奔。


    那一個個的,看看誰跑得更快。


    落到最後麵的一個小男孩,因為年紀小,跑得慢,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嚇得哇哇大叫。


    李善民故意放慢腳步,沒有追上去。


    但時刻保持著一種要追上去的架勢,故意吊腳加重腳步聲,把那些小孩嚇得,沒一個人敢停下。


    住在拖拉機棚子周圍的幾戶人家,那些大人們在自家院子裏,透過低矮的圍牆,或者籬笆牆,看著眼前的這一幕,都忍不住笑出聲。


    在這些小孩子們跑的過程中,他們還在起哄。


    “趕緊跑趕緊跑,追上來了追上來了!”


    讓那些被李善明追著奔跑的小孩子聽到後,哇哇叫的聲音更大了,奔跑的速度又更快了幾分。


    而這些大人們的笑聲,也此起彼伏。


    惡作劇的成功,帶來相當多的樂子。


    目送著那些小孩子,跑得沒影兒之後,李善民還有他身邊的幾個民兵,也跟著一起笑出聲。


    很快收起臉上的笑容,李善民站在路上,麵向拖拉機棚子左右,還有後麵的那幾戶人家,道:


    “看著拖拉機的任務,就交給你們幾家了。”


    “到時候自留地分下來,把集體的地種完之後,就讓你們幾家的自留地優先使用拖拉機!”


    李善民安排的十分妥當。


    一聽到有拖拉機的優先使用權,那幾戶人家立馬來了興趣,臉上綻放出笑容,連忙點頭。


    讓人家幹活,總得給人家點好處。


    這自留地,每家也分不了多少。


    估計到那個時候,自留地的糧食都熟了,集體土地的糧食還沒有拉完,沒法給他們用拖拉機。


    但口頭上的承諾,終歸也算是一種好處。


    最起碼到時候真要用了,有個憑證好說話一些。


    等李善民吩咐完這些,大家夥都散了。


    各迴各家,都鑽進被窩裏坐著,暖暖身子。


    他們都隻能靠身體取暖。


    不像李長歌他們家,煤爐子一直在燒熱水。在這種大冷天出去一趟,再迴來以後,倒上一碗熱水,雙手捧著碗,一邊取暖,一邊慢慢的喝熱水。


    還能坐在煤爐子旁邊烤烤火,更舒坦一些。


    此時,李長歌他媳婦許雲嬌就招唿了娘家的弟弟妹妹,一起在煤爐子旁邊坐下,給他們倒熱水。


    “來,喝點兒熱水,暖暖身子。”


    “謝謝大姐!”許少安雙手接過碗道謝。


    結果卻被許雲嬌輕輕敲了一下腦門,笑罵一句道:“你跟誰學的?跟你姐還客氣個什麽?”


    許雲嬌說完,又給旁邊的妹妹倒一碗熱水。


    雙手接過那碗熱水的許青瑤,開口迴答道:“我跟少安我們倆跟咱媽說,要過來看拖拉機,正好來看看大姐,還有姐夫。臨走的時候,咱媽說了,到姐夫家要客氣點兒,別跟在自己家一樣隨便。”


    正在給自家男人倒熱水的許雲嬌,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似乎被妹妹的這句話觸動到了。


    也是,嫁出去的姑娘潑出的水。


    出嫁以後,再迴娘家,那就成了客人。


    李長歌拉了個凳子坐下,遠離煤爐子。


    小舅子小姨子,還有媳婦,都圍著煤爐子坐著。而他這邊,更靠近老母雞孵小雞的雞窩。


    他害怕離雞窩太近了,讓老母雞受驚。


    反正他也不冷,不用離煤爐子那麽近。


    他看到自家媳婦在聽到小姨子的那句話後,明顯愣了一下,似乎因為這句話而有所觸動。


    李長歌就從媳婦手中接過那碗熱水,開口道:


    “哪有那麽多規矩,你們倆別聽咱媽的,到你姐家就跟到自家一樣,該吃吃該喝喝,別那麽見外。”


    “媳婦兒,這大早上的,趕緊把飯早飯弄好。正好讓少安還有青瑤他們倆一塊兒吃點喝點。”


    他這句話說出口,小舅子小姨子才沒那麽拘謹。


    但一聽姐夫說要留他們吃飯。


    不管是許青瑤,還是許少安,紛紛搖頭擺手,表示他們倆已經在家吃過了,不用再吃早飯。


    李長歌卻說多烙幾張餅,多煮幾個雞蛋。


    小舅子小姨子畢竟是在他們婚後第一次來,也是這個新年第一次來,讓他們吃點好的,招待他們。


    得到自家男人許可,許雲嬌開始做飯。


    在農村,當家做主的一般都是男人。像這種珍貴的白米雞蛋,一年長的時候吃不了幾迴,拿出來招待客人,是需要當家人許可的。


    不然的話,容易鬧家庭矛盾。


    許雲嬌很尊重自家男人,所以才會等他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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