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府的路上,江月從不舍裏抽離,看著身側和她並肩而行的蕭雲笙,擠出一絲笑來。


    “將軍把他教的很好。”


    “他,很有習武的天賦。”


    從上次見虎子還渾渾噩噩,今日就成熟了那麽多,這其中定然蕭雲笙和他說過什麽。


    明明兩人從邊關到迴京大部分時間都在一處,她怎麽不知道蕭雲笙何時安排好的這一切。


    想到虎子聽見她要離開的落寞,江月揉著衣帶鼓足了勇氣:“奴婢和星星可以時常來看他麽?”


    見他沉默,江月心又晃晃悠悠落了地。


    “奴婢知道了。”


    “過幾日我會讓人把他送去安全的地方安置,案子已結,你們不必再見。”


    江月掐住了指尖才忍住沒讓失落流露出表麵。


    到底沒勇氣問他到底是真的沒必要再見,還是怕她見了以後非要重新翻案調查,再次把傅蓉牽扯進來讓他心憂。


    剩下的路兩人都沒再開口。


    門房見兩人並肩而立出現在府門外,表情都有些古怪,“將軍,江月姑娘。老太太早就讓人來傳,說等您迴來就直接去她那,一起用晚膳。”


    江月行禮準備迴院子去找星星,她出府前就沒找到人,從昨日迴府到今日還未見到她,可門房先一步看破,攔住了她的去路。


    “江月姑娘也要去。”


    蕭雲笙點了頭,目光微微一頓,帶著人直接往老太太院子走。


    一路人兩人並肩走在府中的身影被下人掃視著,做下人的自古隻有在前麵領路,或是跟在後頭低眉睡眼,目不斜視的,她這般於理不合。


    江月有心放慢了腳步,可偏偏身邊的人從前步步生風,一步頂她三四步伐那麽大,今日也和她一般慢吞吞的,不管她走的有多慢,都能放緩腳步重新和她站在一處。


    江月咬著牙,額上都出了汗。


    心裏暗暗叫苦,隻看著老太太院子越發近了,江月忽然想起今日悄悄做的那事,即將撞破秘密的欣喜讓她胸口不住的跳動。


    隻想看到蕭雲笙一會進去後的表情,故意停下腳步皺著一張小臉歎著氣,為難的不肯多跨一步進去:“將軍……”


    蕭雲笙歪頭看她,還是那副淺淡的模樣,可眼底的笑意連從廊下走來的幾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笙兒。”


    “夫君。”


    蕭雲笙懶懶轉眸,“哪來的花。”


    江月悄悄拉起唇角,剛張開嘴,可見到院子裏的場景,喉嚨好似堵住了一根刺。


    傅蓉扶著老太太,身邊安嬤嬤和蘇嬤嬤手裏捧著幾盆開的正好的春日芍藥,豔麗無比,院子裏原本剛種下的迎春,嫩黃色的枝芽上的生機勃勃如今折了腰,和泥土混合的蔫巴巴散落在地上。


    江月盯著那迎春,怔楞的連行禮都忘了。


    “多虧了傅蓉,說春日來了,要院子裏花團錦簇的才好看,便特意尋的名貴品種。你們一起出府的,你想不到的,還是你媳婦兒細心想的到我老婆子。”


    蕭老太君滿麵堆笑拉著傅蓉到了蕭雲笙麵前,親親熱熱都是說的傅蓉的好,全然沒把目光落在江月身上。


    “老太君,夫人。”


    江月垂著頭,福身行禮,沒人理會,按她貼身暖床丫鬟的身份隻能走到廊下,候在幾人身後。


    傅蓉眼眸微微一頓,落在她頭上的簪子上又轉眸迴笑,捧著蘇嬤嬤手上的姹紫嫣紅:


    “這是妾身該做的,替夫君照顧奶奶,是我的本分。夫君可覺得妾身選的芍藥色彩好?”


    蕭雲笙從那花上掃了一眼,興趣缺缺,察覺到方才還在眼前的人突然沉默的幾乎透明,下意識去尋。


    可她那小身板正好被蘇嬤嬤幾人擋的嚴嚴實實。


    轉頭盯著地上被踩爛的花瓣:“可惜了這麽好的迎春,怎麽拔了。”


    老太太院子裏從前種的都是四季常綠的花草,這迎春還是第一次見,倒像是今日剛種就被折了。


    顯然是為了那幾盆芍藥讓位,隻是蕭雲笙覺得,那芍藥再名貴都不如那迎春來的有活力。


    那花。


    是她種的。


    人群後,江月無聲開口,壓著心裏的酸澀無助,聽見蕭雲笙誇了花,就覺得她一開始的想法應該是沒錯的。


    “有些花,生來隻適合山野,有些花注定摧殘嬌貴,什麽院子種什麽花,這是一早便定下的。迎春,太便宜。寺裏的師傅說,我年歲大了,用不得輕賤便宜的東西,這花不種,也罷。”


    蕭老太君麵色淡淡,可嗓音卻提了提,好似生怕站在後麵的江月聽不聽似的。


    其實彼此心知肚明。


    不是種錯了花,是種花的人錯了。


    花,又有什麽錯呢。


    蕭雲笙兩人出府後,她便出府,正巧看到了有人賣迎春,想起蕭老太君院子就缺花的顏色點綴,又匆匆帶著花迴來親手翻土種好。


    忙到了下午這才出了府。


    如今不過一個時辰,這花如同她的尊嚴被踐踏碾滅。


    渾身的血液都退到了腳下,渾身都冷的發抖。


    花,如人。


    這哪裏說得是花,分明是說她。


    江月強挺著背,隻覺得耳朵在發燒。


    “那就移到我的院子。我這人命格本就似野草,正好配迎春。”


    蕭雲笙說著話,隨手喊來幾個小廝,親自看著捧著那花離開,生怕折斷一根枝條。


    “胡說。”


    蕭老太君氣急敲著拐杖,蕭雲笙指尖夾著地上散落的迎春。


    “野草燒不盡,我若是像這些名貴的花草需要精心打理,就憑我身上這些傷,哪一處都早就要了我命。”


    “飯桌早就擺好了。老太君還是進去用膳吧。”


    安嬤嬤適時提醒,幾人這才作罷往屋裏走。


    江月盯著他挺拔的身姿,晚霞的風卷著地上殘落的花瓣裹著蕭雲笙的衣擺,好似加了把火在心胸,暖烘烘的驅散了方才的寒意。


    這天還未完全散去冷,屋裏點了炭盆暖烘烘的。


    進了內間為了方便就要脫外袍。


    江月上前還未碰到蕭雲笙的衣襟,就被蘇嬤嬤擠了過來。


    “姑娘如今身子不便,這活老奴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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