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進了帳子,江月就被鋪麵而來的熏香嗆的連連咳嗽。


    明明是隨軍在外,可帳子裏應有盡有。


    不僅軟榻上鋪著雲蘿蠶絲被,就連喝水用的都是鎏金雕花的茶具,甚至還放了一盞西洋鍾。


    這裏的東西隨便拿出去一件都足夠這些士卒一年的口糧了。


    “還沒問姑娘的芳名。”


    一杯清甜的葡萄酒遞了過來,江月警惕的後退一步,見二皇子眸光一暗似有不悅,立刻抬起受傷的手,提醒他此時的不便。


    心裏卻暗暗鬆了口氣,這傷倒成了道護身符。


    “奴婢,江月。”


    思索了一瞬,江月還是說了名字。


    她知道自己叫什麽眼前人根本不在乎,隻不過是想要問話套話的套近乎。


    更何況,想查清楚她的名字隻怕眼前人有無數的手段能做到,還不如她主動說清楚。


    果然,將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二皇子才淡淡挑眉:“你和蕭雲笙是何關係?”


    “蕭雲笙?”


    唇齒念著這名字,麵上露出迷茫,但很快反應過來,恍然驚唿:“您說蕭將軍,他是大英雄,是軍中的將軍,和奴婢並不相識。”


    這一連串的反應自然又沒有遲疑。


    皆被二皇子看在眼裏。


    見他微微眯著眼睛,攥著手腕上的佛珠滿眼思量,“因為你混入軍中,攪亂軍心讓那幾個夥頭犯下大錯,如今,我大可以懷疑,是蕭雲笙他指使你混入軍中攪亂軍心。”


    “別說他軍功厚重,今夜這些多人這麽多舌頭眼睛都是證據,隻要一紙折子送迴京中,不到三日,父皇的案頭上就會有上百封彈劾他的奏折,最輕的也是交還兵權迴京協查。


    兵權若是一交,哪怕查出他無辜,再想拿迴去可就沒那麽容易了。你若是說出和他的關係,興許我還能幫你和他。”


    摻雜了銀絲的琥珀佛珠在燭火的倒印下每一刻都倒印出橙黃色的光,在帳子上跳躍,可漸漸地,那銀絲好似一把把閃著寒芒的利刃,從四麵八方聚攏,隨時都會衝下來要了人的命。


    江月麵色緩緩消散,吞咽著口水。


    他吐字輕柔,可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鋤頭砸在心上,饒是做好了準備等他發作,可聽見這些罪名一條條壓下來,還是幾乎將她的冷靜擊潰。


    她想從這些話裏找出一絲破綻或是誇張的水分。


    可心裏卻萬般清楚二皇子的話裏就算有嚇唬她的成分,但有一半是真的。


    那就是隻要一絲機會能把將軍身上的兵權和光環撕下,朝廷裏的那些人都會毫不留情、瘋了一般撕咬而上。


    到底是她又連累了將軍。


    江月咬了牙緩緩跪在地上:


    “奴婢私自藏在軍中,扮成了啞巴這件事其他人並不知情,將軍隻當奴婢是個可憐人,又這才調我在身旁伺候,從始至終都是奴婢一人所為,還請二皇子恕罪。”


    “沒人幫你,無人撐腰,你就敢犯殺頭的罪名?”頓了頓,二皇子徐徐伏下身,吹了一口氣在江月的臉上。見她被濃烈的葡萄酒氣熏的眯起了眼,又輕笑兩聲:“昨日我剛試探,就引了蕭雲笙出手護住了你,從剛才我救了你你第一次下跪低頭,就是讓我不要誤解蕭雲笙,要我說分明是你和他分明是一對見不得光的交頸鴛鴦。你當我是誰,也想糊弄我?”


    “不。您誤會了,將軍護著奴婢,完全是因為他心善,可憐奴婢,對誰都是如此,並沒有一絲男女逾越的舉動。”


    見他滿眼不信,江月鼻尖更是急出了汗,心裏一動緩緩抬眸:“二皇子不知,奴婢,是侯府的丫鬟。”


    從這裏送飛鴿也好,快馬也要迴到京城也要兩日,到時將軍早就迴來也來得及商議對策,大不了她一死,把過錯都承擔在身上絕不會給任何讓二皇子牽連其他人的機會。


    見二皇子聽見侯府,果然眉目一動,示意她繼續說。


    江月緩緩吐出一口氣。


    重新垂下頭一邊思索,一邊開口:


    “侯爺當初為什麽和蕭府聯姻,您應該比奴婢清楚。將軍因為侯府和二皇子您的立場有所不認同,故而和小姐也有些生分,侯爺的意思是有了孩子,便徹底掌握了蕭家。”


    “春耕宴會後,侯府祠堂,侯爺親口說過,務必要早些懷上蕭雲笙的孩子,小姐做不到,就讓旁人來。”


    話音落下,江月屏住了唿吸,緊緊盯著二皇子麵上的反應。


    見他挑了挑眉。


    並沒有反駁。


    便知道這話竟讓她猜中了。


    那日祠堂她和將軍被擋在門外,隻留傅家父女在祠堂密談,迴來後傅蓉便用了那麽多手段威脅她受孕,江月一猜便是傅候也點過頭的。


    至於二皇子……


    傅候身後的整個侯府都是二皇子綁在一根繩子上的,不管是訂親成婚還是催生,自然也是要在二皇子那過了話的。


    二皇子繞著她走了半圈,似乎又一次仔細徹底掂量了一遍江月。


    江月也跟著他轉頭。


    “你是說,侯爺選中了你。”


    “不,奴婢原本是被小姐選中的。可她違背了和奴婢的承諾害了奴婢的妹妹,所以奴婢不願再聽從她的吩咐所以逃了出來自尋一條生路。這一切都是奴婢一人所為。”


    這些話都是真實發生過的,所以江月說起來幾乎沒有停頓,也聽不出任何遲疑作假的意思。


    “你想說,蕭雲笙無辜?還是說,你想和我合作?讓我給你一條生路?”


    江月右眼皮猛地跳了幾下,故作欣喜抬頭:“二皇子能給我什麽生路?”


    二皇子蹲下身,語調輕緩淡下:“成為我放在蕭雲笙身邊的棋子……這樣,今日的事自然不會有人提起,你混進軍中的事,我也能幫你遮過去。”


    話音落下,江月噗嗤一聲笑了起來,絲毫不畏懼的挺直了身子:


    “奴婢猜您根本就不想遞折子迴京。那兵權就算從將軍手上移交,也不一定會落在您的手裏,在將軍手裏您還有和他周旋的可能,若是落入其他人手裏,隻怕會讓您頭疼百倍。所以您才迫不及待的想要抓將軍的錯處,若奴婢猜的不錯,您根本不敢!”


    江月話音剛落,一股阻力立刻掐住了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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