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飯過後,


    許瀾與夏侯雲曦兩人相依在窗邊,看著窗戶外滿地銀霜時心中各有所想。


    “你說我若是登基稱帝會如何?”


    夏侯雲曦突然開口道:“這大楚的百姓,會允許一個女子稱帝嗎?”


    “怎麽突然想起要稱帝了?”


    許瀾低頭看了一眼懷中的夏侯雲曦笑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是你一直很抗拒的事情。”


    之前他還想過夏侯雲曦為何不登基稱帝,


    她的迴答是不合禮節,


    因為大楚皇朝的曆史上從來沒有出現過女子登基稱帝。


    一旦她選擇這樣做,這天底下的讀書人還不知道該怎麽罵她。


    這種理由起初讓許瀾難以理解,不過隨後他也就釋然了。


    若是一名真正的修行者自然是不會畏懼世人的看法,


    但夏侯雲曦不一樣,


    她雖有七境的修為但卻沒有經曆過修煉的艱辛,她無法做到一名七境修行者該有的心境。


    “以前獨自一人,並沒有想那麽多。”


    夏侯雲曦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輕聲道:“但現在不一樣了,如果這個小家夥不能修煉的話,那麽他該怎麽辦?”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皇族中的殘酷,


    若是自己的孩子能修煉那麽他會得到夏侯長淵的認可,屆時他想要什麽,夏侯長淵都會滿足他的一切需求。


    但.


    若是無法修煉呢?


    他對於夏侯長淵而言就沒有了任何價值,作為孩子的母親她必須要考慮這一切。


    “就算不能修煉,到時候再讓夏侯長淵賜予他一道龍脈。”


    許瀾安慰道:“我覺得他應該會答應的。”


    以他對夏侯長淵的了解而言,他在乎的東西隻有一個。


    那就是確保大楚皇朝能夠長久不衰,


    至於誰來當這個皇朝的掌權者他並不在乎,因為這也隻是他一個念頭的事情。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


    夏侯雲曦緩緩抬頭,開口道:“其實我對於老祖隻有尊敬,並無太多信任。”


    “這”


    許瀾微微沉默,一時之間甚至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夏侯雲曦會有這種想法也不例外,


    她和夏侯長淵之間都不知道隔了多少代,血脈隻是兩人之間的維係紐帶。


    “這不是還有我嗎?”


    許瀾安慰道:“有我在,伱們不需要擔心任何。”


    “是啊,理當如此。”


    夏侯雲曦嘴角微微上揚,笑道:“但世人曾說大多數修行者都是一點點改變的,抱歉,這些話可能會讓你感覺到不適,但我也很清楚有些想法不應該瞞著你。”


    “因為我現在可是一名孩子的母親。”


    她信任現在許瀾,


    這一點無需質疑。


    但她無法確定十幾年後乃至幾十年後,自己是否還能繼續信任許瀾。


    與大多數女孩一樣,


    處於現在這個階段的她無比信任現在的許瀾。


    但她也很清楚這個世間的任何一種情感都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逐漸被磨滅掉,


    這一點甚至包括親情在內,


    就如同她和夏侯長淵之間的關係一樣。


    待自己人老珠黃的那一天到來時許瀾是否還會記得大楚皇朝,記得自己,甚至是記得這位孩子。


    因此她覺得自己必須要為這個孩子做點什麽事情,


    這是身為一個母親應該做的。


    “但我也是他的父親。”


    許瀾語氣堅定地道:“有我在,你們就不會受到任何委屈。”


    “我相信你。”


    夏侯儀雲曦笑道:“但我也很清楚可能這些事情在你甚至是老祖的眼中都是毫無意義的舉動”


    她從未覺得自己有能力去算計那位老祖,


    甚至自己窮極一生的謀劃在對方眼裏也隻不過是螻蟻般的可笑舉動,但這並不妨礙她會繼續做出這種選擇。


    “時間會證明一切的。”


    許瀾繼續安撫她道:“說不定哪天我就能找得到解決你身上無法修煉的辦法了呢?”


    關於這件事他一直沒有與夏侯雲曦提起過,


    事關到一位星君,他根本沒有足夠的把握。


    如果他現在把這件事說出來,那麽毫無疑問就會讓夏侯雲曦內心產生出諸多希望。


    可若是到頭來自己拚盡全力也無法解決這件事呢?


    可能對自己而言興許是一場遺憾,


    但對於心懷希望的夏侯雲曦而言則是絕大的絕望。


    “也許吧。”


    夏侯雲曦淡然一笑,並未在這個話題上繼續。


    她不是對許瀾沒有信心,


    而是自己身上的問題若是那麽容易解決的話夏侯長淵早就解決了。


    “我已經決定了,年後便宣稱帝。”


    片刻後夏侯雲曦心中似乎做出了決定,


    雖然現在她也同樣掌握了大楚皇朝,


    但終歸是名不正言不順。


    隻有自己真正坐上那個位子之後才能夠開始謀劃一切,


    至於後人如何評價自己?


    從自己成為一名母親的那一刻開始,這些或許也就不重要了。


    “其實對於百姓而言,他們不會在乎坐在皇位上的是男是女。”


    許瀾緩緩開口道:“隻要能夠讓他們安居樂業,那麽坐在皇位上的便是一位好皇帝。”


    “嗯。”


    夏侯雲曦點了點頭,莞爾一笑道:“我知道了。”


    正月十五,大楚皇朝的長公主夏侯雲曦正式登基稱帝。


    至於老百姓們的反應也如同許瀾之前所言那般,大多數並不關心此事。


    畢竟對於他們而言是誰來當這個皇帝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坐在那個皇位上的人是否讓他們能夠有一口飽飯吃,有一間瓦屋遮風擋雨.


    當然也有一些例外,


    例如一些讀書人仗著自己的身份而對女帝夏侯雲曦的行為進行大為抨擊,


    甚至還有聚眾鬧事想要憑借大義來讓夏侯雲曦退位,隻不過這一切在天策軍麵前都是烏合之眾。


    正月十六,許瀾背負著劍匣告別了夏侯雲曦以及自己的父母後迎著漫天風雪踏著離開大楚皇朝的路。


    “你就不能挑個不下雪的日子走嗎?”


    趴在許瀾肩膀上的九尾天狐蜷縮成一團罵罵咧咧,她都懷疑許瀾是不是想要凍死自己而找的一個理由。


    現在這個形態的她,其實與大多數普通的妖獸也沒有多少區別,


    同樣需要吃喝拉撒,自然也畏懼寒冷。


    “時間到了,那就走。”


    許瀾慢悠悠地道:“再留在京都,我怕舍不得走。”


    伴隨著夏侯雲曦懷有身孕的日子越長,許瀾發現自己越來越舍不得離開京都。


    “你也不是個好東西。”


    九尾天狐怒罵道:“你家娘子都懷有身孕,你竟還要出遠門?”


    “額,她不是我娘子。”


    許瀾摸了摸鼻子道:“這個還是要說明一下的。”


    “那你更不是個東西,不是你娘子的人你還讓其懷有你身孕?”


    許瀾:.


    算了,他算是看明白了一件事。


    這頭蠢狐狸隻是想要罵自己而已,不管自己說什麽她都能有罵自己的理由。


    於是他不再理會肩膀上趴著這頭蠢狐狸,


    反正也挺暖和的,權當一個圍巾吧。


    “說話!”


    “快說話,再不說話我可就要罵你了!”


    “許瀾你啞巴了?”


    “????”


    “不會是被凍傻了吧?”


    就這樣一個背負著劍匣的少年,帶著一個喋喋不休的蠢狐狸在經曆了大半個月的時間才終於走出了大楚皇朝的邊境。


    “果然如此.”


    在離開大楚皇朝的境界範圍之後,許瀾頓感渾身輕鬆無比。


    如同披在自己身上的無形枷鎖在此刻也終於是消失不見一樣,他能夠再一次感受到自己體內的真元正在一點點提升。


    “喲,原來你不是啞巴啊?”


    九尾天狐看到許瀾開口說話後忍不住冷嘲熱諷道:“我還以為堂堂七境修行者被凍成傻子了呢。”


    “我隻是不想與傻子交流而已。”


    麵對九尾妖狐的陰陽怪氣,許瀾也沒慣著她。


    “你才傻子!”


    九尾天狐齜牙咧嘴道:“堂堂七境修行者,走那麽多路你不累的嗎?”


    這一路上她實在是想不明白為何許瀾要一步一步走了過來,


    就算他不願意禦劍而行,


    但起碼也得搞一匹馬什麽的吧?


    結果是許瀾硬生生走了大半個月的路才是從大楚皇朝的京都走到了這裏。


    “這路,不就是用來走的嗎?”


    許瀾啞然失笑道:“有一句話,你難道沒有聽說過嗎?”


    “什麽話?”


    九尾天狐歪著毛茸茸的腦袋,滿臉寫著的都不解。


    “想要成為劍仙需行路千萬裏,揮劍億萬次。”


    許瀾似乎想起了什麽,笑起來道:“你不覺得這句話很有道理嗎?”


    “瘋了吧?”


    蠢葫蘆對此不屑一顧,


    經曆過萬族之戰的她很清楚不管是哪一位仙人都是經曆了無數生死邊緣的大恐怖才一步一步羽化成仙。


    若是真的如許瀾而言行千萬裏路,揮劍億萬次就能夠成為劍仙的話,


    那麽仙人早已是多如走狗滿地爬了。


    “一開始我對此深信不疑,再到後來也覺得這是個玩笑話,但現在我覺得似乎也有一些道理。”


    許瀾邊走邊笑道:“你試想一下不管是行路千萬裏還是揮劍億萬次,想要達到這些目標都需要過人的毅力。”


    “在日複一日的時間中不斷重複著某種行為,你覺得擁有這種毅力的人會難以修煉到仙人的境界嗎?”


    九尾妖狐:.


    一時之間她很想反駁許瀾所說的話,但仔細一想覺得他說得其實也沒有什麽問題。


    畢竟修行一道,毅力才是最重要的東西。


    “哼,光有毅力還是不夠的。”


    九尾天狐拉不下麵子,慵懶地道:“在絕對的天賦麵前,所謂的毅力隻不過是笑話。”


    “那也得看怎麽對比。”


    許瀾微微停頓片刻,後道:“就好像這一路上走過來所見到的大多數老百姓他們所求的隻不過是一日三餐溫飽,能做到這一點已是讓他們非常滿足了。”


    “但也見到了一些富商他們卻不滿足於此,他們擁有了老百姓所求的一日三餐,但卻追求著淩駕在普通百姓之上的權利。”


    “還有一些地方官員,他們擁有了富商所追求的權利,但他們卻仍舊追求著更大的權利。”


    “至於修行者就不說話了,路上所見的每一位修行者都在追求著更強的實力,一境想要成為二境,二境想要成為三境,如此類推.”


    “所謂知足常樂,如果沒有那個天賦卻非要和有天賦的人對比,那豈不是自討無趣?”


    九尾天狐:.


    這個人,怎麽一套跟一套的?


    壞了,自己有點說不過他了。


    “不跟你辯論這些。”


    九尾天狐嘟噥道:“你們這些凡夫俗子豈能懂仙人之境?”


    “那麽就說定了,你不開口說話,我也不開口說話。”


    許瀾臉龐上露出了笑意,


    九尾天狐:???


    毛茸茸的腦袋微微一歪,她覺得自己好像是被許瀾給忽悠了,但她一時之間沒有捋清楚發生了什麽事。


    “我隻是說不與你辯論,可沒說不開口說話。”


    九尾天狐眼珠子一轉,頓時找到了破綻之處。


    許瀾:.


    行吧,你開心就好。


    “不過這麽走也不是辦法,你現在有什麽打算?”


    九尾天狐慵懶地問道:“總不能說你出門一趟,真就轉一圈就迴去?”


    “未嚐不可。”


    許瀾微微思考片刻,隨後道:“旅途的終點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旅途的過程。”


    對於他而言這次離開大楚皇朝隻是一次出遠門般的行為,還算不上真正的行路千萬路。


    “你”


    九尾天狐徹底拿許瀾沒了脾氣,隨後自言自語般道:“現階段的你去不了我族內的禁地,除非你能破九境。”


    如今隻有七境的許瀾根本無法涉及九尾天狐的禁地所在之處,


    而她也很聰明,


    隻要許瀾一日無法踏足那個地方,她也不可能將那位星君的小夕告訴許瀾。


    “那個不急。”


    許瀾笑道:“雖然我很迫切希望在短時間內解決夏侯雲曦身上的問題,但關係到一位星君,此事非同小可,在沒有絕對的把握之前我是不會涉及此事。”


    他是自信,但不自負。


    目前自己隻有七境的修為,想要插手關於一位星君的事情當中還是有些勉強了。


    最重要的是夏侯雲曦的年紀還輕,


    所以這件事不是當前的燃眉之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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