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懿笑了笑。


    亞裔男子的笑容並不張揚,嘴角微微上揚,微風輕拂,麵龐顯得格外清秀。


    眉宇間透出一股與世無爭的淡淡的書卷氣息。


    但羅拉知道,他看上去跟他的本質並不一樣。


    沒來以前,他是他們學校那一屆最出色的學生。


    來到軍事基地,是基地裏最狠的戰士。


    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平時總是禮貌客氣,看上去疏離,其實對身邊的人都很不錯,能幫一把時從不趾高氣揚,透出一股溫柔與善意。


    但羅拉又總覺得,他心裏藏著很多沉重的心事。


    也許……亞裔男生本身就帶有一種陰鬱的氣質,反而成為他身上一種吸引力。


    沈懿就在羅拉身邊坐下來。


    羅拉把籃球遞給他。


    “謝謝,”沈懿低聲說道,聲音中帶著一絲沙啞。


    他把球放在腳下,從塑料袋裏抽出一瓶礦泉水,揚起脖子就要猛灌。


    羅拉的手攔了一把。


    “不客氣,”羅拉輕聲迴應:“不過作為醫生,我最討厭你這種不聽話的病人。如果真的要謝,你就躺在床上多休息幾天。”


    沈懿擰開的瓶蓋還握在手裏,可瓶子已經到了羅拉手裏。


    羅拉目視前方:“劇烈運動後馬上喝水會得肺損傷,嚴重會死人的。懿,我不相信你連這麽簡單的基礎常識都忘了。”


    眼角餘光,看到男人抿了抿唇,隻是輕舔了一下雙唇。


    室內隻有沉默在流淌。


    仿佛每一秒都在醞釀著一些無聲的交流。


    羅拉低頭,把籃球用腳尖踢了過來,兩隻腳輕巧的撥弄著。


    “怎麽樣了,你跟你妹妹?她還在生你的氣?”


    傍晚吃飯的時候,腦子迷糊了一整天的羅拉才迴覺過來。


    她隱隱覺得哪裏不對勁兒的地方,終於有了答案。


    隻是確認是否懷孕,驗血或者驗尿比任何方式都來的更快更準確。


    可是被沈懿下意識的引導,再加上當時沈懿和他妹妹吵的不可開交,讓羅拉失去的決斷力。


    她采用了最原始的觸碰檢查。


    其實……想的明白就知道沈懿繞這麽大的彎子到底想幹什麽。


    他壓根就不是要確認她有沒有懷孕,而是想確認……他妹妹是不是處女。


    困惑在羅拉心中的疑問得到解答,卻多出了一個心結。


    被當工具人使喚了。


    她抬頭,輕輕籲了口氣:“她很遲鈍,單純的以為你是因為她行為不檢點,所以特別生氣。”


    沈懿依然沒有吭聲。


    羅拉側頭看著他:“可是懿,你有沒有發現,你們之間的關係,很畸形!”


    畸形,發出的是deformation的音。


    表麵是在感歎沈懿和溫知知之間的相處方式,比較另類。


    這個詞另一層涵義,deformation也有畸戀的意思。


    羅拉不敢說的太透。


    因為這個話題本身就很禁忌。


    沈懿看上去也並不像那麽膽大包天到會踐踏世俗的人。


    也許……也許隻是羅拉想太多。


    羅拉凝視著他的側臉,那輪廓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柔和而深邃。


    看著男人滾了滾喉嚨。


    他的思緒又飄迴到白天。


    當羅拉離開後,沈懿輕輕關上門,房間裏隻剩下他和知知。


    他緩緩望向知知,開始了細致入微的詢問。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四十分鍾仿佛轉瞬即逝。


    沈懿的詢問涵蓋了方方麵麵。


    包括但不限於:


    “什麽到塞班島的?為什麽到塞班島?”


    “那個人是誰?你跟他在一起多久了?”


    “她還知道那個人多少事情?”


    接下來的事,則遠超出他的意料。


    知知答案並不在他預想之內。


    他看著她思忖了許久,搖了搖頭,聲音輕如羽毛:“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你怎麽來這裏的都不知道?你知道迦南美地到這裏直線距離是多少?約6,835英裏,也就是11,000公裏!飛行時間大約在15到20小時之間,中間在伊斯坦布爾和香港途徑兩個中轉站!”


    “你說你不知道,難道閉著眼睛隔空傳送來的?”


    沈懿嗓音也不由提高兩分。


    知知瑟縮了一下。


    沉默下去。


    將頭埋的低低的。


    拒不坦白並開始編織謊言。


    或許可以稱之為維護某些人的秘密時。


    沈懿心中的震驚無以複加。


    兩種情緒同時在作怪,不甘心,不信邪。


    最後平心靜氣地問了一句:“可以告訴我,他的名字嗎?如果不知道真實姓名也無所謂,他應該會有個代號。”


    他的聲音低沉而溫柔,試圖穿透知知心中最後的防線。


    知知喉嚨有些澀。


    “你應該相信哥哥,我隻需要一點點他的信息,就可以將壞人繩之以法。也許他們也跟你說了很多威脅你、讓你有後顧之憂的話,但你要知道,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保護你。”


    這一迴她略微遲疑了一下,才輕輕的說道:“我答應過他們,不會出賣他們。”


    心仿佛被一陣寒風吹過,冰冷刺骨。


    “他們?那群綁匪?”


    “……”


    沈懿恨不得拿根鐵鍬,撬開她的嘴,看看她的嘴是不是還那麽硬。


    “溫知知,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幹什麽?”


    “你別動手動腳的。放手,別捏我下巴!”


    “我知道我在說什麽,也知道我在幹什麽?”


    “你既然那麽護著他們,那你為什麽還要我救你?你幹脆跟他在一起不就好了。”


    溫知知卻直接跟他翻臉。


    繞來繞去,也隻是強調:“我跟你不一樣,我既然答應過他們不會出賣他們,說什麽也不會做這樣的事。”


    沈懿氣得幾乎要發狂。


    “我看你是鬼迷了心竅!”


    “……”


    這話題再談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


    他又不可能真拿著個鐵鍬撬開她的嘴,看看她到底被喂了什麽迷魂藥。


    無奈之下,也隻能憤然摔門而去。


    沈懿曾經以為,這輩子溫知知都不可能對自己說謊。


    從她出生起,他通過細致如微的“關心”與“審視”,監護人對被監護人的“保護”與“照顧”。


    確保她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像是一個探照燈,讓知知在自己麵前一覽無餘的透明。


    從什麽時候開始,她突然變得像一個陌生人一樣,讓他看不透,猜不著。


    心裏藏著那麽多秘密。


    沈懿突然覺得自己仿佛一株被連根拔起的植物,瞬間失去了賴以生存的土壤和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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