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姨一直舉著傘站在路旁,看著淩浩開車離開。


    “路上小心,雨天注意路滑。”


    淩浩在車窗裏對著蘭姨揮揮手,將車開出了蔚藍卡地亞。


    剛開上路,淩浩的眉頭便皺了起來。


    他和魏蘭心算是看著薄司澤呱呱落地,一天天長大的。


    隻是一手帶大薄司澤的魏蘭心也未必真的看懂過三少爺的真實一麵。


    薄司澤小的時候頑劣,經常出去打的一身傷,要不是斷了骨頭,就是擰了胳膊,每次都是靠他淩叔幫他治療包紮。


    因而但對淩浩還算尊敬。


    那小子除了個性頑劣,給淩浩留下的另一個印象就是格外聰明。


    比如他經常會問淩浩一些什麽捅人哪個部位,會捅不死人但會讓人痛不欲生。


    又比如割哪個部位的血管,放血比較快之類的奇怪問題。


    淩浩知道他問這些存了壞心思,但還是教。


    既教人體的構造,要害,也教藥劑合成和使用,還教心理學。


    他學的很快。


    淩浩反複跟他強調:“如果你把這些用在做壞事上,出去別告訴人家我是你老師。”


    薄司澤就笑。


    “我把它用在壞人身上。”


    反正一直也沒出什麽事,淩浩也沒多想。


    就這樣平平安安的好幾年。


    直到,薄司澤十五歲的時候,父親出了事。


    當時老爺子是下了狠心要處理這個不顧手足的玩意兒,關於扭送進薄輝精神病院的假病曆記錄和醫學認證,還是淩浩一手去處理的。


    淩浩做了這個事,還擔心三少爺會因此記恨上自己。


    結果在老房子碰到正要出去打球的薄司澤,他喊住他。


    “三少爺,您父親的事……”


    那少年用膝蓋掂著球,一臉無所謂。


    “沒事,老板的話你不能不遵從。我不會怪你。”


    說完看他一眼,眼神和表情都格外坦誠,見不出一絲作假。


    他是真的不恨這個幫著爺爺把自己沒有病的父親送進精神病院的幫兇。


    “他也是運氣不好,沒對自己老頭兒防上一手。落得這種下場,怪誰呢,成王敗寇,這後果也隻能他自己兜著。”


    說完,對淩浩點點頭,就出門跟朋友玩去了。


    留下淩浩一個人杵在原地,半天消化不了他話裏的意思。


    要是沒理解錯,倒很是奚落薄輝技不如人虎落平陽的下場。


    同樣耐人尋味的是薄輝太太蔣雲煙的反應。


    跟她兒子如出一轍。


    對自己丈夫不關心、不過問,依舊每天做美容,逛街,花丈夫留下來的錢。


    日子依舊瀟灑滋潤。


    薄輝進精神病院不出半年。


    蔣雲煙察覺到自己身體不適,一驗便發現自己懷上了。


    她跟家裏人說,是薄輝的種。


    那胎一開始就不太穩,是淩浩幫忙保著胎。


    薄司澤對媽媽又懷上了弟弟妹妹反應平平,那時候他每周去一次精神病院看望薄輝。


    一切看起來,都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又過了約莫大半年,蔣雲煙已經有七八個月的身孕時,突然接到精神病院方傳來的消息——薄輝瘋了!


    是真瘋了,不是裝瘋!


    薄風乍一聽到消息時,瞬間血壓飆升,壓根不相信他那心狠手辣的兒子會真的瘋掉。


    可去精神病院親眼看到了自己兒子憨癡癡流著口水,叫囂著他才是寰宇的繼承人時,他才不得不接受他把親兒子逼瘋的事實。


    一周後,蔣雲煙睡到半夜,突然破水。


    薄司澤給淩浩打了電話,叫他過來看看。


    語氣不緊不慢,一度讓淩浩以為蔣雲煙的情況並不嚴重,隻是單純的破水。


    如果隻是單純的破水,距離生的時間還很早。


    收拾好待產包去醫院就好了。


    但是薄司澤偏要叫淩浩本人過來,似乎並不急著送蔣雲煙去醫院。


    等淩浩趕到時,蔣雲煙已經痛到不似人形,房間裏沒有開燈,屋子裏一股撲麵而來的血腥味。


    他借著窗外的一點燈光,看到床上全是血。


    而且不是鮮紅色的血,而是偏黑的汙血。


    這顯然是極其不正常的。


    蔣雲煙痛的在床上打滾,抻著兩條血淋淋的腿,一直叫嚎著。


    孩子要出來了,她感覺到它的頭了,叫淩浩趕緊來給她接生。


    淩浩清醒過來,急的滿頭大汗。


    他沒有婦科接生的經驗。


    偏過頭叫薄司澤去打電話,讓司機和保鏢來把太太抱上車,趕緊去醫院。


    而那小子將淩浩的話擦了耳旁風。


    雙手環抱,背抵著牆,懶心無常的看著蔣雲煙在床上痛苦的翻滾,一點也不急。


    也不說話。


    淩浩察覺出不對勁兒。


    “蘭心呢?蘭心去哪裏了?”


    立馬四下找尋魏蘭心的蹤跡。


    “蘭姨家裏有事,這兩天都不在。”


    薄司澤閉著眼睛,仰著頭。


    臥室裏一瞬間氣溫低到了穀底,陰冷的厲害。


    窗外一道閃電劃過,掩蓋了蔣雲煙的哀嚎聲,卻照亮了沒有開燈的臥室。


    照亮了薄司澤臉上不屑的冷笑。


    淩浩走過去抱起渾身是血的蔣雲煙,幾個剛走兩步,一個滾燙的東西掉到他的大腿上,順著他的西褲“滋溜”滾了下去。


    “啪嘰”一聲。


    淩浩低頭,看到地上躺著一個黑黢黢的死胎。


    緊緊的閉著眼睛,小臉都砸的變了形。


    唿吸停滯。隻能聽到心跳聲。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西褲和大腿上是滾滾的熱流湧過,帶著刺鼻的血腥味。


    他整個人像是泡在了血水裏。


    血是蔣雲煙的。


    她大出血了。


    等蔣雲煙送到醫院時,已經休克了過去。她被直接送進了icu。


    淩浩驚魂未定的坐在醫院休息長椅上,手上的血早已經幹成了痂,止不住的顫抖。


    西褲黏在了大腿皮膚上,令人十分不舒服。背上的汗也涼了,令人毛孔發冷。


    “淩叔,辛苦了,喝口水。”


    薄司澤走過來,朝他手裏拋來一瓶溫熱的飲料。


    淩浩彎腰伸手接住,薄司澤順勢坐在他旁邊,翹著二郎腿,兩隻手臂往後一伸,喝著飲料。


    盡管淩浩喉嚨已經幹的冒煙。


    可他壓根喝不下去。


    他側頭看了一眼身旁的人,這孩子,不正常。


    這一天的經曆已經夠讓淩浩終身難忘,然而精彩還在後頭。


    蔣雲煙最終沒能搶救的過來。


    薄司澤在聽到醫生宣布病人死亡的消息那刹那,臉色一白,膝蓋一軟癱倒在地。


    恰好薄風等人趕到,看到了那一幕。


    等薄司澤醒來,雙目赤紅,痛哭流涕。


    一看到淩浩就情緒激動,怒罵他是殺人兇手!


    接著,又傷心到暈厥。


    看上去,還真像是失去母親和弟弟,痛不欲生。


    也就是從那天開始,薄司澤“記恨”上了淩浩。


    恨的咬牙切齒,終身不複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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