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透了澤風,卻又不得不承擔身為一國君主的責任。沒人明白他用劍刃刺穿自己親人之時,他的內心是怎樣的情緒。不過我想,應該沒有快樂。


    世人都說吾王殘暴嗜血,隨意濫殺朝臣。可是誰又知道,他所殺之人是澤風多年來在朝中的蛀蟲?殺掉的都是當年知曉這件事的人?提拔人才,改革治國製度,每一樣聽起來都是隨性而為,因為沒人試過,所以不會有人理解。這也是為何澤風從一介小國,走到今天的原因。”


    “……”慕容黎和執明都看到了墨清眼眸之中的動容,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們不明白軒轅夕在經曆了這些之後還能活下來,換作他人任何一個人,遇到這般屈辱,早就自盡了。慕容黎也不能妄加評斷了。


    他的確是經曆了國破家亡,知己慘死的絕望。可是若是要他經曆一遍軒轅夕的痛苦,他會瘋掉!或許會活下來,但是肮髒的自己如何去愛別人?如何坦然的去接受別人的愛?


    不可能了吧?


    “吾王後宮男妃無數,卻從未留下任何一個子嗣,也是因為他的過往。他並不想去迴憶那些被人侮辱的日子,他不想去承認自己曾經踐踏,也隻有這一點,世人說的沒錯——他的確是殘暴變態了一些。隻不過也是他要向世人證明,隻有成為人上人的他能夠踐踏別人。”


    “情有可原。”執明若有所思說。心中卻是敬佩軒轅夕的,經曆這麽多還能活下來,心裏扭曲變,態什麽的也是正常的。知道了這些再來理解軒轅夕,也是情有可原。


    “他很喜歡孩子,卻又害怕。”墨清苦笑,“害怕孩子來到這個世界之上,他不能成為一個好父親。對孩子好,會讓他想起自己小時候,對孩子不好,他自己心裏會愧疚。所以,不管是哪個男妃有了身孕,最後都不過一碗墮胎藥。”


    “我明白了。”慕容黎輕歎。他總算是知道了墨清為什麽一定要離開軒轅夕,不過……“你方才講述了這麽多,為什麽過程之中沒有提起你?”按照軒轅夕對墨清的態度,墨清應該是起什麽關鍵作用的。


    “哈哈,”墨清笑了,“我不過是微不足道的,不過是從小跟吾王認識,不過是在吾王被人背棄的時候信任他一些,不過是……讓吾王學會去踐踏別人罷了。”


    “……”慕容黎和執明聞言看墨清的眼神有些詭異起來。


    罷了?這能夠罷了?


    墨清行至桌邊,倒了一杯水:“他變成今天這個模樣,是我的罪惡。讓他學會踐踏別人,最開始學習的,自然就是踐踏我。我沒有其他意思,我愛他,我希望他活下去。哪怕痛苦的活著,我也希望他活下去。我會守在他的身邊,愛他,護他,給他信任。”


    “……”那就難怪軒轅夕對墨清是特別的,原來墨清和軒轅夕別無二致,都是一個狠角色,隻不過兩個人是不同的兩種極端。


    “失去第一個孩子,那是意外,我們都不知道;失去第二個孩子,卻是我們共同將他葬送,這個孩子,我無論如何也要保護他。”墨清決然的閉上了眼眸。


    “那麽,你製衡軒轅夕的目的是為了什麽?”慕容黎又問,他也是替墨清悲歎。


    “或許想要保護孩子,離開吾王就可以了。可是當初我也說過:他死都不會放過我的。”墨清看向了慕容黎,“而且,我也離不開他。


    我在吾王身上下了蠱蟲,名為滅欲。滅欲所滅的不是情~欲,而是七情六欲。孵化的時間太長,我有了身孕不能在吾王身邊呆得太久,隻能出此下策。算了算時間,也該孵化了,屆時讓他服下另一顆蟲卵,我的目的就達到了。”


    “滅欲?”慕容黎一愣,“這般……軒轅夕就變得無情無欲,你……不也就是再也得不到他的愛?”


    再也得不到另一半的愛意,這是何等的殘忍?


    哪怕讓變成無情無欲的木頭,墨清都不要軒轅夕死去,都要守在他的身邊,這是怎麽樣才能形容的情感?極端到可怕的地步了。


    “不,我已經得到了。”墨清搖了搖頭,“隻是他不肯、不敢承認而已。比起對我的愛,他活的痛苦,我這樣做,對他來說也是解脫。或許,我更應該早點這樣做。”


    “你真狠。”執明由衷的評價。像墨清和軒轅夕一般的相愛相殺,他和慕容黎是不可能變得這麽變態的,太殘忍了。


    “還要我們做什麽?”慕容黎尊重墨清的選擇,況且墨清幫了他很多次,他雖惋惜,卻不能不助他達成心願。


    “多謝慕容國主。”墨清微微行禮,“接下來就拜托慕容國主與執明國主配合一些就好了。”


    “好。”慕容黎應聲。


    還有什麽不幫的道理?


    天權國主執明兩日後安然無恙的消息又傳遍王城,這讓不少人都鬆了一口氣:隻希望他和慕容黎之間不要再整出那麽多的幺蛾子了,普通人表示“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們也不好過。


    繼而又傳出了慕容黎與執明和好的消息,眾人皆大歡喜。慕容黎也澄清了冊封澤風皇貴妃墨清為王後隻是一時衝動,這讓關心這件事的人放下心來。


    碧波蕩漾,微風柔和,靜默的湖邊,一身藍色衣衫的修長身影駐足遠觀這景色。


    很是柔和,也很是淒清。


    他不應該把這些事告訴慕容黎和執明的,因為這是軒轅夕一生最大的汙點。可是……等到軒轅夕變得無情無欲之後,他還願意去訴說這些事嗎?


    生不如死的活著,麻痹自己也是痛苦,無情無欲是解脫,也是另外一種折磨。


    軒轅夕,你死都不會放過我,何嚐不知,我也是死都不會放過你?


    “小墨兒。”熟悉的魅~惑生線,熟悉的觸摸纏繞著,熟悉的熱浪在耳邊輕輕噴灑,“現在可死心了?”


    “王上怎麽變得這般不體貼臣了?”墨清沒有掰開軒轅夕纏繞在自己腰肢之間的手臂,隻是輕歎。


    “怎麽可能?”軒轅夕輕笑,很是無辜的說:“孤王怎麽會不體貼小墨兒呢?”


    他的小墨兒終於又屬於他了。


    “那王上怎麽不安慰臣呢?”墨清笑了笑,“臣現在可傷心了呢。”


    “傷心?”軒轅夕疑惑一聲,將墨清擁入懷中不肯撒手,“不過一個‘王後’的虛名,小墨兒就這般在乎嗎?”


    “可是王上啊,”墨清順勢靠在軒轅夕的懷中,朱唇接近軒轅夕的耳邊,“王上卻連一個所謂的虛名都不肯給臣。”說完就推開了軒轅夕。


    軒轅夕沒有防備,或許也是因為墨清的一句話而讓他不再阻止。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勢也好,冠絕後宮的寵愛也罷,或許臣所圖的,就是王上口中的一個虛名。”墨清目光灼灼的與軒轅夕對視。“王上始終都給不了臣想要的。”


    “小墨兒……”軒轅夕竟然一時不知道怎麽迴答。


    “臣再去和慕容國主聊一聊,”墨清行禮,“說不定還有一線希望呢。”說罷就走。


    而軒轅夕沒有再阻攔。


    總是感覺,他和墨清之間有了什麽東西。或許以前就有,隻是不肯承認罷了,然後無視罷了……


    “王上今天能坐起來了。”另一邊慕容黎和執明的氣氛就是其樂融融的了。慕容黎下了早朝,第一件事就是來看執明。


    墨清吩咐過,執明不能隨意挪動。過了好幾天了,執明終於可以坐起來了。


    “阿黎。”執明咧嘴一笑,看起來傻傻的。近來肚子難受,動不動還吐血來著,不過有了慕容黎的照顧,他的精神一天比一天好了。


    “先吃早膳吧。”慕容黎欣慰一笑,而後拿起執明要吃的東西。


    執明見狀麵上的笑容有了些許的裂痕,可憐兮兮的看著慕容黎:“阿黎,能不能不吃這些湯湯水水的?我都瘦了很多了。”說著舉起自己的胳膊給慕容黎看。


    看著的確是受了不少的胳膊,慕容黎也是一陣心疼啊,可是沒有辦法:“王上如今連粥都不能喝,勉強能喝湯而已,不是我不讓,而是真的不可以,乖。”


    “等本王好了,隻怕要變成皮包骨了。”執明生無可戀的接受慕容黎投喂的湯汁。


    “要是真的變成皮包骨了,我再把王上養迴來便是了。”慕容黎笑道。


    “不行不行,”執明搖了搖頭表示不依,“本來是本王要將阿黎養的白白胖胖,怎麽能讓阿黎養本王?這成何體統?”


    執明所追求的軟軟的手感,到現在依舊是渺茫的,慕容黎該怎麽瘦還是怎麽瘦……嗯?


    “阿黎,”執明看著慕容黎的眼神有些奇怪起來,若有所思道:“阿黎好像胖了。”


    “啊??”慕容黎一愣,想到了什麽避開執明的目光,解釋道:“許是因為和王上冰釋前嫌,心情好了就多吃東西了,所以胖了一些。”


    他還沒有告訴執明自己有了身孕的事。其實沒什麽顧忌的,就是擔心以執明咋咋唿唿的性格一個激動又牽動傷勢。慕容黎打算等到執明好了大半以後再告訴他。


    “是嗎?”執明半信半疑的打量著慕容黎,總感覺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快吃快吃。”慕容黎一個眼神,努力的投喂著執明。執明頓時被投喂得忘乎所以,那怪異的感覺也就煙消雲散了……


    “王上,”不一會兒小胖走入屋中稟報,“莫郡侯來了。”


    “莫瀾?”執明一愣,這麽些天,他差點忘記這個世界上還有莫瀾這一號人了。“讓他進來。”


    “是。”小胖應聲……


    “王上待會兒看到莫郡侯,可別罵他。”慕容黎放下碗盞,囑咐了執明一句。


    “王上啊!”才說完一道如同瘋兔的身影就奔到了屋中,慕容黎潛意識的躲開了那麽一小步,以免發生什麽意外。


    “莫瀾,這些日子你死哪裏去了?”而執明也沒有聽從慕容黎的話,莫瀾撲到床邊就被吼了一句。


    “啊?”莫瀾愣了一下,“王上,那個時候您都不能進宮,臣怎麽進來?穿牆嗎?再說了……臣哪能死哪裏去了,明明是王上差點死哪裏去了……”


    “你說什麽?”執明眯起了眼眸,仿佛莫瀾再多說一句就被掐死。


    “沒什麽。”莫瀾果真因此屈服在執明的“英明神武”之下。“王上您感覺怎麽樣?前段時間阿辰看的太緊了,我一直沒辦法進宮,今天才來。聽他們說您自己捅了自己一個窟窿,還好嗎?”


    “……”執明告訴自己要冷靜,莫瀾這般是在關心他。


    “已經沒事了,再養一些時間就可以了。”慕容黎憋著笑,看到執明變化莫測的麵容很是欣然,端著藥坐到床邊。


    “阿黎,王上沒事了,這下你們也算是和好了吧?別三天兩頭再出什麽事兒,經不起折騰。”莫瀾一本正經的看著慕容黎道。“哎呀!”然後就被執明一個暴栗打了頭。


    “以後當然不會再有事兒了,”執明擠出勉強的笑容,“莫瀾你就不能盼著本王好一點嗎?”


    “還不是您自找的……”莫瀾揉著腦袋輕聲嘀咕,慕容黎輕咳一聲,“是是是,王上和阿黎以後一定會好好的。”


    “莫郡侯所言有理。”慕容黎笑了笑,藥還有一些燙,他正慢條斯理的吹著。


    他挺感謝莫瀾的,感謝他的熱心。


    “嗯。”莫瀾可憐巴巴的點了點頭,隨後想起了什麽,看著慕容黎問:“既然你們和好了,那墨清怎麽辦啊?人家是澤風的皇貴妃,如今還留下來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適了?”


    “這個就不勞煩莫郡侯費心了。”還不等慕容黎迴答,門外就傳來一聲爽朗的笑聲,爾後就看到身影修長,神色明媚的墨清走進屋中。


    “拜見執明國主、慕容國主。”行至二人麵前,墨清行了一禮。


    “墨殿下。”莫瀾也站得端正了,向墨清行禮。他和墨清接觸不多,不過看著這墨清為人很和善。


    “怎麽了?有事?”慕容黎不在乎這些禮節,輕聲問道,隨後舀起藥汁喂給執明,執明欣然張口。雖然他並不想喝這苦澀的玩意兒。


    “無事,隻是來看看執明國主恢複……等等!”前一秒墨清還悠然的迴答,後一秒他臉色就變了,緊緊盯著慕容黎手中的碗盞,眉頭深鎖。


    “什麽?”慕容黎停下了動作。執明也看向了他,嘴裏的藥還沒有咽下去。


    “這不是給執明國主的傷藥,”墨清嚴肅的看著那碗盞,爾後看向了慕容黎,“這是給慕容國主你的安胎藥。”


    ……殿中氣氛瞬間怪異。


    “……”莫瀾眨了眨眼睛,還沒有迴過神來。


    “……”慕容黎嘴角一抽,看著一臉嚴肅的墨清,隨後緩緩轉動脖子看向了執明。


    執明也是緩緩轉動脖子看向了慕容黎,隨後又潛意識的看了一眼慕容黎的肚子,隨後抬頭……將口中的安胎藥咽了下去。


    “執明國主你傻嗎?”墨清欲哭無淚,“都說了是安胎藥你還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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