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算是苦盡甘來吧。”慕容黎苦笑一聲。


    他和執明,算是這般吧?算是苦盡吧……


    孟章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隨後又看向無盡的山水之間:“今日怎麽來見我了?自從我醒來,你隻見過我一次便不再來了,慕容。”


    他不想去詢問外麵發生的風風雨雨,不想再給自己徒增煩惱,就算這般是懦弱的退縮,他也不願再去麵對那般悲傷。


    “今日我確實是為了一事前來。”慕容黎點了點頭應聲道,對於孟章的現狀,沒有了身為一個君王的意氣風發,隻是逸士一般的悠然自若,倒是讓他感覺絲絲的欣慰。


    “看你這般,應當是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孟章沒有急於問他是為了何事,而是稍稍看了自己身上披著的這件赤色披風,這綢緞非富即貴的人才能用到,慕容黎是個有野心的人,就算是執明送的,他也未必會穿的,那麽隻有:


    他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不。”慕容黎卻搖頭否認,“我並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因為這麽久以來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麽。等到幡然悔悟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想要的是如此簡單,也是如此的遙遠。”


    “咳咳咳……”孟章輕咳起來,不知道是被涼風吹的還是被慕容黎的話噎到了。果然他若是真的爭奪這天下,恐怕隻有被人宰殺的結局,就算僥幸到了最後,以他的心智謀略,也絕對贏不過眼前這個極度美豔卻深謀遠慮之人。


    慕容黎不言,就看著他輕輕咳著,自己的披風在他身上的確是不怎麽搭配,看著怪怪的。等到他終於是喘過氣了,慕容黎才開口道:“若是你哪日想出去走走,我不會阻攔你的。”


    方才孟章已經表明了自己現下的態度,慕容黎也懂得他的意思,隻不過這層無形的禁錮,還要讓他自己去打破,他也是無能為力。


    仲堃儀,若是你知曉自己已經辜負了孟章成全你的心意,你當是怎樣的神色?饒是你謀劃了一切,上天仍舊不是站在你這邊的。


    “方才我說了,我的身子受不了遠行。”孟章的神色微微冰冷,不過也還是沉穩得有些可怕。“你是為了何事?”現下他終於問了。


    “駱瑉,你可知曉。”此行他是來看孟章,也是來確定執明身邊的細作究竟是誰。


    他早就有懷疑的對象,恐怕執明也是,隻是一時不能確定而已。仲堃儀是孟章的心腹,那他身邊的人孟章應該都清楚的。


    “他是當初我給仲卿挑選的能人。”孟章不假思索的迴答,並沒有覺得有什麽奇怪的。


    慕容黎聽到這個迴答,並沒有多大的反應,隻是眼眸微微閃爍了一下。畢竟結果和他想的差不多。


    “他對仲卿極其衷心,也不知現在還在不在仲卿身邊了。”孟章悠悠道。關於仲堃儀的一切,他總是了解的透徹,不過最終還是沒有看透他的心啊。


    “怎會不在?”慕容黎望著孟章一笑,“仲兄可是非常器重他的。”


    “那便好。”孟章感覺一絲絲欣慰,還好他沒有看錯人。就是因為這份悅然,他並沒有看到慕容黎眼眸中的陰鷙。


    “若是有機會,我會讓你見他們的。”慕容黎收了那讓人恐懼的目光,笑得很柔和。


    “隻怕這日遙遙無期。”孟章歎息,隨後又轉了一個話題看向慕容黎,“雖說你得不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但是至少也成功了一部分,這樣的地方很難得,並不像是天樞國土,你如今究竟是什麽身份?”


    慕容黎一噎,看著孟章的眼神變得有些奇怪,似乎是在詢問“沒有出過天樞王城的你,究竟是如何有自信說這不是天樞國土?”不過麵對孟章的問題,他並不想迴答。


    因為他不想讓孟章知曉自己的身份,若是知道了也定當會明白仲堃儀和他是對立麵了。


    見慕容黎不言,孟章也並不執著追問,隻以為是執明給的。


    “近來天氣微寒,你多保重。”半晌之後,慕容黎隻留下了這一句話。


    孟章看著他登上船隻,隻歎息一聲……


    “王上。”方夜在岸邊等待著慕容黎迴來,等了許久才看到他迴來了。來孟章處就能確定執明身邊的細作是誰,那此人恐怕也是他熟悉的。


    “如今執明身邊的細作已經確定是誰,我便可以安心些了。”慕容黎上了岸,緩緩地踱步走向馬車迴宮。


    “那我們可要派人感知執明國主?”方夜立馬問,不像慕容黎一般氣定神閑。


    慕容黎稍稍一頓,爾後迴答道:“若是要告知,可不止這一件事了。”


    望了一眼灰暗的天空,慕容黎麵色憂鬱。


    王上,你不會怪我的吧?不會吧……


    佐奕沒有在玉衡見到慕容黎,便親自前往瑤光拜見他,畢竟還有著自己的目的。


    相比於執明,麵對慕容黎他就沒有那般擔憂了。畢竟這慕容黎是不會殺他的。


    “郡主說要各國交流,以求天下安和,本王倒是很敬佩郡主的愛民之心。”慕容黎輕笑,看著對桌而坐的佐奕。


    現下不知曉究竟是誰盜取了他手中之劍,但是佐奕近來這般接近他和執明,恐怕也有意於神劍吧。本來還想將計就計用乾元鉗製他,現下乾元真的在他手中,那便可以正大光明的威脅。


    “慕容國主謬讚了。”佐奕一笑,“比起慕容國主這般的明君,本王還不足以稱道。”一想起自己的摯愛還在對方手中,可想而知他強裝笑容是多難受。


    “郡主已經和執明王上談和,不知又要與瑤光達成什麽協議?”


    威脅他?


    慕容黎想到了更好的法子。


    “如今鈞天也算是統一在慕容國主名下,雖歸屬於天權,卻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隻是不知道慕容國主僅僅滿足於此?”


    “嗬嗬……”慕容黎略微有點諷刺的笑了笑,“世人總是貪心太多,或許到了最後便會得不償失。”


    他是如此,所以才差點失去了執明。


    仲堃儀如此,才失去了孟章。


    佐奕也是如此,才會失去了乾元。


    沒有誰逃的過的,隻不過他比較幸運罷了。還想讓他對付執明,恐怕是不可能的。


    佐奕臉上的笑容突然消失,這一句話深深的刺激到了他:“慕容國主這話,不是在暗指本王?”


    “本王說過,郡主不過一郡之尊,怎可自稱為‘本王’呢?”慕容黎看著他,二人之間已是劍拔弩張。


    饒是你心高氣傲又如何?還不是敗在了我的手中。


    “不過郡主不用在意這些。”慕容黎又繼續道。


    “郡主曾敗,或許是看不清現實。這番看清了與天權和瑤光聯手,定當會將開陽壯大。有時候,選擇一個好的夥伴和依靠,是很正確的做法。雖然是相互利用的關係,卻好過於麵上微笑而背後捅刀的知己。”


    本來已經怒火中燒的佐奕一聽慕容黎這話頓時愣了一下。


    麵上微笑背後捅刀?


    這……


    慕容黎這話說的很明白,若是依附於天權和陽光便可保開陽一世繁盛,但是卻永遠也不可能超過。


    選擇了正確的夥伴……


    他這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有時候,朋友不一定是朋友,而敵人,也不可能是永遠的敵人。”慕容黎的聲線很是磁性,帶著讓人無法掙脫的魅惑。“開陽郡主此番到來恐怕辛苦,本王便不打擾郡主休息了。”看佐奕的神色,慕容黎輕輕一笑道。


    佐奕如今這般做法,沒有人在他身旁慫恿是不可能的,而這個人,必定是仲堃儀無疑。


    駱瑉接到仲堃儀的傳信,麵對執明也變得小心翼翼起來,就算是朝政上的事也沒有多言。而執明對於他這態度也是樂見其成。


    他現在很安靜,似乎在等待著他的阿黎向他坦白一切,坦白他已經知曉的一切……


    而仲堃儀卻沒有他們這般淡定了,當看了底下的學子收集迴來的消息,他已經確定了慕容黎想要吞並玉衡了。


    “嗬嗬……”仲堃儀心中氣的發笑,一把狠狠的拍在了桌子上。


    如今局勢如同脫韁的野馬,也不知道這控製韁繩的時候究竟是誰。


    他賭執明對慕容黎的情誼,輸了!他賭瑤光百姓對慕容黎的信任,輸了!他賭佐奕對乾元的在乎大於他的野心,如今也輸了!


    王上,你在天之靈,告訴微臣應當如何做啊?!


    “先生?”座下的學子都被他突然的一下嚇到了,看著他這般惱怒怨恨的模樣紛紛想要遠離。


    “如今,執明和慕容黎都在尋找我的行蹤。”仲堃儀略微咬牙切齒道,“嗬!你們不就是想要我手中的東西麽?偏偏我就不如你們所願。”


    慕容黎,你欠我的,我要你加倍還迴來。


    “傳信於佐奕,不日會見,有事相商。”


    佐奕,既然你做不到,那我就逼你做到。


    “是。”學子應聲……


    隻是仲堃儀沒有想到,佐奕已經被慕容黎一席話困在了迷途之中,久久糾結而不能自拔。


    “……”夜已深,佐奕卻怎麽也睡不著:


    慕容黎說的話是什麽意思?難道已經知曉我與仲堃儀合謀?還有那句話……


    仲堃儀所言之意,是乾元被慕容黎和執明給囚禁,他又是如何得知確定的?無憑無據,難不成僅僅是利用我對乾元的情義來對付慕容黎和執明?


    不會。


    若是如此,他沒有必要這般做,畢竟二人一開始的目的就不一樣。他所求是為孟章報仇,而自己所求是這天下。


    因為對於慕容黎,他的心中太多數的不甘。


    隻是慕容黎的話,“選擇對的朋友”究竟是什麽意思?


    等等,以仲堃儀的心機,若是他的確想要利用自己的情義來達到自己的目的,那乾元究竟是在誰的手中!真的是慕容黎嗎?


    他揣度人心的本事的確是不差,但是如今他身為第一大國的君主,就連爭奪天下也可以光明正大了,又何必在為此事偷偷摸摸?


    慕容黎也在告訴他,如今滅了自己算是輕而易舉,他沒有必要那般做。


    那麽乾元……


    “仲堃儀!”佐奕目露兇光,狠狠的打了案桌……


    因為神劍的丟失和如何向執明解釋六壬傳說之事,慕容黎迴瑤光以來都沒有安寢過,每每都是看奏章看得困了才小憩一會兒,這段時間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他更是拒絕了調養身體的湯藥,這些方夜和蕭然都看在眼裏,不由得有些擔心。若是從前相勸他還會稍稍給一些反應,如今卻是不理會他們,平靜的讓人感覺可怕。


    白子已執於玉指之間,卻遲遲沒有落於棋盤之上,深邃如星夜的眼眸如今卻被迷茫充溢,似乎是被這棋局局勢所困。


    “落子無心,布局亂雜,步步可見破綻,慕容,你心不在棋局之上。”對桌而坐的老者看著慕容黎這般狀態,輕聲問道,言語之間盡是擔憂,“可是有什麽煩心之事?”


    慕容黎似在思慮些什麽,聞言才迴過神來:“雖是局勢已亂,卻也無法改變。”


    要向執明解釋這六壬傳說的一切已是箭在弦上,若是不解釋,執明未必有所防備,恐怕會受傷。


    他想過一切可能盜取神劍之人——仲堃儀,佐奕,或許還有其他人,也曾想到過執明身上。畢竟不止他一個人知曉六壬傳說。


    可是這樣可怕的念頭卻讓他害怕了:


    他還能對執明存有一絲的不信嗎?


    不能。因為不再信任他,隻會讓自己痛苦煎熬。


    “又是王上惹你不高興了?”老者微微皺了皺眉,隻能聯想到執明身上去,畢竟平時都是他惹得慕容黎不高興。


    “嗬嗬……”看到老者的神色,慕容黎突然一笑,一子落下,“難不成在太傅大人眼中,王上就是如此的不務正業麽?我可是向您說過,王上如今今非昔比。”


    “唉~”翁彤無奈的歎息了一聲,“如今我已經不在天權朝中,你也不必再喚我為‘太傅’了。隻是這王上……就算再怎麽改變,在我的眼中終究不過是一個孩子罷了。”


    聽到翁彤的話,慕容黎眼眸暗淡了幾分。並非是他不允許他迴到天權,而是因當初的失誤,而導致了慕容黎不敢讓執明看到他。


    他是坐在椅子上是沒錯的,但是誰能想到他腰間以下的肢體都是不能動的呢?


    “您對於王上,不是父子卻勝似父子。”執明在乎太傅,若是讓他知曉因自己讓翁彤變成了今天這樣,恐怕會怨怒。


    現在,他承受不了他的任何一絲怨怒。


    “慕容啊,”翁彤似乎知曉慕容黎在想什麽,畢竟他抓住了慕容黎眼眸中的那一抹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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