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是否,怪過阿黎?”慕容黎的聲音輕輕的,輕得小心翼翼。這個問題,或許便是慕容黎心中的結。


    “怎會不怪呢?”執明看著慕容黎,眼中沒有任何閃躲,語氣也是輕柔的,輕柔而又有一些無奈。看到慕容黎眼眸中的害怕,他亦心疼!又道:


    “本王怪你當初那般的決絕,怪你當初起了要離開本王的心思,怪你自己背負著本王一切的誤解還要為本王打算,怪你……在本王心中烙下永遠也無法消除的印記。”


    世人皆道慕容黎心有九竅、聰慧過人,隻是為何在自己麵前,卻是這般傻的?


    慕容黎不知道執明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而且是以這般溫情的語氣說出來的,他隻感覺自己的思緒已經沒有了任何東西,隻有眼前這個人,就連自己加速的心跳也無法感知……


    “咳咳咳……”執明看著蒙著的慕容黎許久,許是閣樓上入夜微涼,慕容黎身子不適,竟然咳了起來。而輕咳之後,慕容黎也找迴了自己的思緒。


    這人當真是自己的劫,若是真遇到什麽事,豈不是被他亂了心神?現在可不是心神意亂的時候。


    “阿黎還是早些休息。”執明心頭一緊,連忙攬過慕容黎的身子,將其攙扶著往屋裏走去,“方夜應該煎好了藥的,趕緊讓他端過來!對了,本王出宮的時候還帶了一些補藥的,也讓他煎了……”


    “噗……嗬嗬……”慕容黎忍不住笑出了聲,看著執明緊張的樣子,心中卻是悅然至極的,“不過是受了一些風,王上不必擔心,我的身子也沒有那麽差的。”


    “怎麽能不擔心?”執明直接反駁,最後竟然直接將慕容黎橫抱起來!


    “王上?!”慕容黎嚇了一跳,反射性的摟住執明的脖子,心跳也隨之慢了一拍。


    “都是本王將阿黎逼成這樣,這般讓本王如何不擔心?”想起當年,他也是在慕容黎身體不適的時候這般抱著他的,隻是現下……慕容黎輕似羽毛,已經沒有最初那還能感知到的重量,這讓他如何不揪心??


    “王上……放我下來……”慕容黎更是窘迫難當:若是讓仆從侍衛們看去了,他的麵子往那裏擱?說著便微微掙紮了一下,沒想到執明抱得更緊了!


    “國主??”方夜本就守在外麵的,煎藥的事交代給了仆從,聽聞慕容黎驚唿的聲音,雖是不大,卻還是讓他聽到了,連忙往閣樓跑去。


    “國……”沒想到才閃出人影,就看到執明橫抱著慕容黎健步如飛的向自己走來??連忙將路讓了出來,感覺到慕容黎投來的冰冷??視線,低下頭縮小自己的存在感,並且心中默念:


    我什麽也沒看到我什麽也沒看到……嗯,國主的臉色很紅潤……


    直到入了屋子,執明輕輕的將慕容黎放置在床上,又把他的披風脫下,蓋上了被子。方夜迴過神來後將藥端了進來,嗯……很識相的遞給了執明。


    慕容黎被弄得一愣一愣的,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反應過來時,執明手中的勺子已經到了嘴邊……


    “王上……”慕容黎微微別開了頭,一時很不能適應執明的這般變化,“我自己來就好。”說著伸手想要接過他手中碗盞,然而沒想到的是,執明沒說什麽,碗盞拿遠了一些,勺子更近了一些!


    對於慕容黎的抗拒,哪怕是一絲絲,執明都感覺很不舒服。由此,他的臉色變得陰暗了一些。


    “……”看到了執明的態度,慕容黎心下了然了什麽,便不再抗拒什麽,任由執明喂藥……


    “喝了藥便休息,明日本王來接你入宮。”執明將碗盞遞給了方夜,扶著慕容黎躺下,給他掖了掖被子。


    “嗯。”慕容黎笑著應了一聲。執明也沒有再多說什麽,怕打擾慕容黎休息,付之一笑便走了……


    “國主,這執明國主今日怎麽會來?”執明走後,方夜才向已經坐在床上的慕容黎,“而且看著感覺怪怪的。”


    慕容黎神情變得淡漠,雖是如此,卻還是歎了一口氣:“若要知曉答案,日後就知道了。”


    執明,希望你不是我想的那般……


    夕陽的紅色渲染著冰冷的墨綠,微微冰涼的微風更是讓人覺得冷寂,湖麵的漣漪一圈一圈的擴散開來,無始無終……


    小亭中一抹明亮的白色,成了這寂靜得可怕的景色中獨特的色彩。


    身姿俊朗,冠顏如玉,神色卻是淡漠如冰,眉目之間更是無可比擬的淩厲,讓人不敢褻瀆半分。


    或許毓驍生來,就是應該被世人敬仰的。


    “王上。”子煜方才也是看著他的背影愣了好一會兒才迴過神來,漫步上前行禮,生怕腳步一重驚到了這似為天人的人兒。


    “怎麽樣了。”毓驍沒有迴頭看他,依舊盯著天邊的夕陽,光輝映照在他的臉龐,卻隻感覺無比哀傷。


    “慕容國主已經到達天權王城。”子煜應聲,心中卻也歎息:這幾日毓驍問得最多的便是關於慕容黎的消息,就連朝中事務也沒有這般關心。


    “嗬嗬……”毓驍笑了兩聲,不知是在悲傷還是在高興,“那就好……”


    那就好,他們……應當是結束了一切的誤解,那就好,他們……應當是獲得自己的幸福快樂了……


    “王上,”看到毓驍憂鬱的模樣,子煜隻感覺一陣疼惜,這樣的妙人兒,應當是用來嗬護的,“慕容國主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歸宿,王上應當高興才是。”


    “……”聞言,毓驍還是沉默著,卻轉身看向了子煜:不得不說,子煜是一個風度翩翩的,溫潤之中也不失靈動。“本王怎麽做,還用不著你來操心。”


    擔憂換來了冷言冷語,隻是在子煜的意料之中。這幾日雖然毓驍允了他做朝臣,對他的態度卻還是不曾有所改觀。


    隻要他的心結解不開,便會一直如此。若是突然對他平易近人了,隻怕是把心中的悲傷掩藏起來了。子煜也不希望他這樣。


    “王上是一國之主,臣作為王上的臣子,自然要為王上分憂。”子煜一笑,言之鑿鑿。


    看著子煜,毓驍露出一絲諷笑來,悠悠道:“本王的憂,豈是你能夠分擔的……”語氣盡是悲傷。


    “可以。”子煜一笑,眼眸中卻是堅定,“這不過是王上是否允許罷了。”


    若是你願意,便會不用獨自承受這份痛苦。


    “你在可憐本王?”毓驍突然問,心間怒氣頓生。


    “……”子煜猛地一愣,不知道該怎麽迴答:毓驍這般的確是讓人憐惜可歎,但是……他需要別人的可憐嗎?


    自己這般……是在可憐他嗎?


    “或許你說的不錯,本王可以讓他人分擔本王心中的憂慮。”毓驍走到他的身旁,“隻是,就算是本王失敗了,也絕不會像一個失敗者一般落荒而逃。本王既然是君王,便有這個能力去承擔。”


    說完,他便與子煜擦肩而過。子煜愣了片刻,才迴頭看著他的背影……


    這人,也不過是在硬撐著……


    第二日,執明果真如昨夜所說,親自來驛館將慕容黎接入皇宮之中。一道而走的本來還有佐奕,隻是執明對他還是不怎麽待見,就先行了一步……


    走過曾經熟悉的地方,慕容黎心中不禁有些緬懷。待執明陪著他走到某座宮殿之外時,他卻硬生生的愣在了原地。


    “王上,這……”看著這座宮殿,慕容黎眼眸中盡是震驚和動容。


    輝煌如舊,琉璃瓦在朝陽之下閃爍發光……


    “這個地方本就是一直打理著的,本王擔心阿黎住不慣其它地方,還是在這處吧。”執明笑著,笑容中含著慕容黎猜不透的神緒。


    向旭台,還是原來的地方,隻是換了一個名字,成了“往黎閣”。


    往黎……


    “阿黎可是在為這閣樓的名字思慮?”見慕容黎許久不言,也並沒有動作,執明便知曉他在想些什麽了,不由得輕笑,“過往的一切,便隻能成為過往。”


    我不希望你,在我的身邊,卻念著其它人。


    慕容黎還是不言,執明牽起他的手,一同進入往這黎閣……


    “阿黎,你來了!”二人行至閣樓之上,久候的莫瀾立馬迎了上來,“我等了很久呢。”說著本要拉著慕容黎的手的,然後就被自己忽略的執明一個眼刀給嚇到了,連忙收了手。


    “莫郡侯怎麽在此處?”慕容黎終於是稍稍迴神,看著莫瀾問道。


    “還不是王上讓我……”


    “阿黎,”莫瀾正要解釋,執明就拉過慕容黎走向閣樓的陽台處去了,“去那邊看看,是否這裏的一切都如阿黎記憶中的一樣。”


    “唉??王上?”被丟下的莫瀾微微一愣,反應過來時二人已經距離他很遠了,連忙跟上去……


    “初次來這裏之時,阿黎曾道上來得太快感覺不舒服,如今可還好?”執明看著慕容黎,笑得很溫柔。


    “如今,我怎會還有當初的感覺?”慕容黎看著王宮盛景,心中動容惆悵:


    最初之時,他難受的不是身,而是心,怎能與如今的情況相提並論?國破家亡,淺薄無依到今日的東山再起,心有所歸,怎會再有當初的痛楚?


    “阿黎,王上為了你,可是花了好大一番功夫呢!別看這裏一切如舊,所有的物件都是新的,哪怕是一顆簾珠,都是王上親自挑選的。”莫瀾適時的出聲,雖說他習慣了執明將慕容黎放在心尖上,卻夜還是感到一陣感動。


    這兩個人啊,互相虧欠,也在互相彌補。


    “王上待我,還是這般好。”若是在這個時候迷失一般,也未嚐不是好的。


    “本王這幾日,恐怕沒有什麽時間來陪阿黎,若是阿黎覺得無聊了,”執明一笑,望了莫瀾一眼,“便讓莫瀾來陪阿黎聊聊。本王已經讓他留在王城之中,隨時可以入宮。”


    “王上。”慕容黎一愣,看著執明有些奇怪。


    “阿黎,”莫瀾又出聲,語氣有些幽怨,“你就依了王上的意思吧,不然王上讓我撤職豈不是沒有任何意義了?”說著還幽幽的看了一眼執明,沒想到又被執明一記冷冷的眼刀嚇到了。


    “……”慕容黎一下子便明白莫瀾所說的是什麽意思了,也難怪他幽怨,看著執明突然感覺有些許無可奈何。


    “阿黎若是累了,便休息吧。”執明若有所思的看了莫瀾一眼,繼而看向了慕容黎,“現在開陽郡主應當也入宮了,為盡地主之誼,本王應當前去見他。”


    “好。”慕容黎不假思索的應了一聲,沒有再問什麽……


    莫瀾本來是想留下來陪慕容黎說話的,但是被執明給硬拽走了。慕容黎看著他們的背影,不由得好笑。方夜也是忍俊不禁:


    “國主,方才莫郡候所說的事屬下也聽說了,聽聞是執明國主為了讓莫郡候來陪著您才撤職的。”


    “……”慕容黎收迴了略微甜膩的笑容,變得有些淡漠,從陽台處迴到屋中坐下,方夜適時的為他倒上一杯茶水。


    “這般景象,如我所想般好壞。”說著也不由得歎息。


    “嗯?”方夜疑惑了一聲,“國主這話何意?”


    “王上撤了莫瀾的職,是為了我,豈不知也是為了他自己呢?”失去了子煜,他怎能再放任身邊重要的人離開?“我很欣喜他能放下從前,隻是如今,他卻產生了另外一種極端到可怕的想法。”


    “什麽??極端的想法?”方夜聽得雲裏霧裏的,根本不知道慕容黎這話怎麽理解。


    慕容黎對方夜的智商感覺很無奈:“日後你便會知曉了。”恐怕日後方夜會被某人吃的死死的,被賣了還要幫著數錢。


    “執明如今是一個真正的帝王,我也是。他的這種念頭,恐怕以後會對我有所影響。”慕容黎歎息,在極度的關懷之中產生無形的傷害,讓他不知道如何防備。


    防備嗎?


    “那國主打算如何做?”方夜又問。


    “現下什麽都不做。”慕容黎微微搖了搖頭,環顧四周,“我們安心的呆在這往黎閣幾日。”


    “嗯。”方夜點點頭,片刻又反應過來一事,“對了,方才執明王上說要去見開陽郡主,此事,國主可有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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