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戰兢兢迴到家的肖若梅,躲著陳友富的眼神,徑直去了廚房。


    不一會,兩個孩子聽見碗摔碎的聲音,先後跑了出來。


    肖若梅埋著頭坐在地上,淩亂的發絲擋住她大半張臉。


    碗的碎片,就在肖若梅的腿邊。


    陳友富麵紅耳赤,不停追問肖若梅到底拿了多少錢。


    月底才能發工資,要是把這一千塊交出去,兩個孩子就沒飯吃了。


    縮到牆角,肖若梅護著腦袋不停的搖頭。


    見她不說,被激怒的陳友富,拎起一旁的掃把就要打過去。


    “爸!”陳楠衝上去攔住陳友富,陳媛卻害怕的站在原地,猶豫片刻後,她跑出了家。


    十五歲的少年,在陳友富麵前,完全就是螳臂擋車。


    陳楠被重重的推到地上,碎片垂直紮進瘦弱的手臂,顧不上疼,他迅速爬起,再次擋在母親的身前。


    看見他流血,陳友富隻好作罷,“你明天再要不來錢,我再好好收拾你!”


    *


    陳欣然的電話一直是關機,陳媛跑去江北路,找到老宿舍附近的人,打聽到了顏芳芳家的住處。


    隔著一條三米寬的小路,穿過半敞開的鐵門,剛好能窺見,圍牆那頭,被精心照料的花草。


    推開門,陳媛一眼看見停在院中的黑色轎車,拿出手機搜了一下,是十年前的車型,當時要一百多萬。


    另一邊還停著一輛白色轎車,隻要二十幾萬。


    屋內的人也察覺了這個不速之客,放下孩子,葉柏從落地窗走出來。


    兩人見過,葉柏也認出了她。


    母女倆還分頭行動,葉柏叫了她一聲,“你來同學家玩?”


    “我就是來找你們的。”即便很害怕,陳媛還是相信,富貴險中求。


    說不準他們為了打發她,會扔給她幾千塊。


    “你和誰來的?”葉柏走到門口張望,沒有發現可疑人員。


    陳媛轉身麵向他,“我自己來的。”


    “你自己來的?你來幹嘛?”


    “我,我想。”


    話到嘴邊,陳媛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顏芳芳和葉俊文都不在,葉柏也沒有招唿她進家。


    “有事的話,去那邊說。”


    給趙恩說了一聲,葉柏引著陳媛出去。


    離開院子前的最後一刻,陳媛的視線都停留在那輛黑色轎車上。


    *


    走上小巷,陳媛望著附近,被刷得一模一樣的房子,幻想她住在這裏。


    “吃晚飯了嗎?”葉柏點著煙問。


    “沒有。”他居然抽煙,在陳媛的眼裏,抽煙是男人的象征。


    他穿著背心和短褲,皮膚算不上白,氣質卻很幹淨。


    自由又散漫。


    陳媛對安玨的印象不多,但他總是心神不寧,仿佛每時每刻,都想逃走。


    將打火機隨意丟進褲兜,葉柏吸了一口煙。


    “吃牛肉嗎?”


    “吃。”


    陳媛腦中下意識浮現的,是牛排。


    而葉柏卻帶她走進一家,隨便開在路邊的牛肉火鍋店。


    這家店甚至不用點菜,葉柏要了兩斤牛肉和鴛鴦鍋底,老板就去準備了。


    桌上的免費抽紙,紙質粗糙,被葉柏抽了幾張後就見了底。


    *


    擦掉桌上不明顯的油汙和灰塵,將廢紙連著包裝一起丟進腳邊的垃圾桶。


    單手搭在桌上,葉柏勾來桌上的煙灰缸,抖著煙灰問:“來找我們做什麽?”


    “呃……”猶豫再三,陳媛旁敲側擊道:“就是,我姐她把家裏的錢全部拿走了,我家一下子就沒錢了,我媽就說去找我哥借一點錢,等她發了工資再說嘛。”


    “但是我媽跟我爸說,我哥沒借給她,我就想問問你,我哥跟我媽是不是有仇啊?”


    聽她說話時,葉柏一直盯著手機上的文字。


    陳媛說完,他放下手機,吸煙的同時看向陳媛。


    他眯著眼睛,不知道是對自己的不屑,還是被煙熏的,陳媛有些局促。


    吐出煙霧,葉柏將煙頭摁進煙灰缸,點頭道:“嗯,他們有仇。”


    “什麽仇啊?”陳媛確實沒有聽說過,從她有記憶開始,安玨就不跟肖若梅來往。


    老板端上來鍋底,葉柏起身去挑選蔬菜。


    拆開碗筷,陳媛給自己盛了一碗飯。


    不一會,葉柏端著一盤蔬菜迴來,給自己盛了飯,葉柏坐下問:“你媽打你嗎?”


    陳媛搖頭。


    “打你弟嗎?”


    還是搖頭。


    拆開筷子,葉柏若無其事的下肉片。


    “你媽打安玨,打得很講究,全身都是淤青,不見血不留疤,但疼。”


    他淡定的說著,陳媛卻一動也不敢動。


    “他那個人從小就奇怪,沒人跟他玩,我也不愛跟他玩。”


    “但是我爸跟安叔叔認識,安玨又比我小,我爸整天叫我照顧他。”


    “除了安叔叔在家的時候,他放學就沒人接,都是我爸媽接我的時候,順便接他。”


    “你媽扣他的零花錢,還不給他吃飽飯,他餓得不行的時候,就跑到我家去。”


    “起初我爸媽都以為他是嘴饞,整天想著吃零食,後來仔細一問,才知道是你媽不準他多吃飯。”


    說到這,葉柏停下來看陳媛,她捏著筷子,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


    移開視線,葉柏夾了一塊肉塞進嘴裏。


    “不然你覺得,安叔叔明明照顧不了安玨,卻寧願給背叛他的女人錢,也不願意把孩子交給他媽,是為什麽?”


    葉柏口中的肖若梅,和陳媛眼中的媽媽,天差地別。


    就算肖若梅縱容陳友富,讓她和陳楠都過得緊巴巴,可肖若梅溫柔又善良,眼裏總有無限的愛意。


    “小妹妹,成年人做事,總有自己的原因,不要你覺得不行,就說別人也不行。”


    “別的就不說了,你隨便想想,你們家日子好過的那些年,你媽提過安玨嗎?”


    “還有,你媽不是去借錢的,是去要錢的,安玨也不是一分沒給,而是每個月一千。”


    “他給得已經夠多了,如果是我,我不僅不給,我還要她跪著給我道歉。”


    葉柏的最後一句話,態度強硬,陳媛既無法還嘴,也毀滅了幻想。


    下了蔬菜,葉柏將綠色的菜葉,用筷子摁進紅色的鍋底。


    “既然你都找到我家來了,麻煩你迴去告訴你媽,你家裏還有一個四肢健全的男人,不要動不動就去找安玨。”


    “安玨不好說什麽,我妹可是個瘋子,把她惹煩了,她跑去找她的瘋子朋友,到時候會發生什麽,就不是我們可以控製的了。”


    當年他們五個逃學那件事,現在依然是學校的反麵教材。


    每個老師提起時,都會順嘴說一句他們幾個的家庭背景,以此提醒學生,家裏沒錢就老實讀書。


    每次到最後,老師都會讓他們感謝汪江湖。


    如果不是少爺迴家瘋狂吐槽,汪海洋就不會砸錢給一中搞基建。


    還設立了專門的助學基金。


    吃了個半飽,陳媛就灰溜溜的逃走,怕葉柏叫她付錢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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