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時已到,葉柏把趙恩抱下車,顏芳芳和葉俊文穿著隆重,在門口迎接。


    他們圍著新人把他們送進禮堂,父母端坐在茶桌兩旁。


    新人敬過茶,到了拍照環節,顏芳芳和葉俊文自然的坐在一起,趙恩扶著顏芳芳的肩膀站在她的身後。


    環顧一周,葉柏一把抓住後退的顏葉,脫了她的外套扔給安玨。


    “你們拍照叫我做什麽?”四個人的位置,顏葉根本不知道她該站在哪。


    撥開父母,葉柏把顏葉摁在他們中間坐下,隨即走到葉俊文身後。


    “這怎麽行?”顏葉心慌得要跳出來。


    “就這樣。”十幾年後,顏芳芳再一次握住女兒的手,指腹在她的手心摩挲,比小時候粗糙多了。


    顏芳芳替她整理額前的碎發,葉俊文也重重的握住女兒的手。


    盡管顏葉努力的微笑,還是在快門摁下的前一秒,落下了苦澀的淚。


    當她想為自己的婚姻爭取的時候,他們對她說,他們為她花了那麽多錢,二十萬的彩禮一分也不能少。


    “這是他家老幺?她怎麽會去當伴娘?”


    身後傳來竊竊私語,安玨抱著顏葉的衣服迴頭,平淡的掃過那兩人。


    迴過頭來,安玨拎著衣領將衣服攤開。


    拍照結束,顏葉紅著眼睛走到他跟前,接過衣服穿上。


    去酒店的路上,顏葉靠著車窗,窗外的樹,人,房子不斷被她落在身後。


    婚禮開始,顏葉看著趙恩噙著淚走向葉柏,看著葉柏聳著肩膀泣不成聲。


    聽他們許下一輩子的誓言,聽父母對他們哽咽的祝福。


    她還是覺得他們在演戲,可她的淚落個不停。


    她無可救藥的想張北渝,想現在就跑去對他說他們結婚。


    可他的婚禮,應該比葉柏更盛大。


    他應該得到,最多人的祝福。


    此刻,她不再恨他們,她隻恨人性的複雜,恨她自己掌握不了自己的人生。


    從安玨手裏接過紙巾,顏葉木訥的看著台上趙恩哭到說不出話的閨蜜,“你也要去講話嗎?”


    “我跟他說了,不要給我安排這種環節。”安玨少有的,讓人聽出了失落。


    “希望也沒有我的份。”顏葉盡力躲藏著自己,像一個偷窺別人幸福的小偷。


    “接下來,我們請新郎的妹妹給新人送上祝福。”主持人的目光掃了過來。


    “靠!”顏葉根本就沒有準備,她又想揍葉柏了。


    穿著粉色的紗裙,拳頭卻握出了青筋,安玨笑著轉過頭去。


    被葉柏拽上台的那幾秒,無數的吉利話在顏葉腦海裏過了一遍,接到話筒,顏葉像背課文一般機械。


    “祝他們新婚快樂,百年好合,萬事如意,永遠幸福。”


    主持人接過話去,葉柏濕潤的眼睛盯著顏葉。“也祝你萬事如意,永遠幸福。”


    滾燙的眼淚從下巴滴落到鎖骨,顏葉瞪著他。


    “你惡不惡心?”


    “反正我們兩個是一樣的血,我惡心你也惡心。”


    葉柏歪著嘴笑,兩人互看一眼,各自撇開視線。


    到了丟捧花的環節,怕真的像安玨說的那樣,顏葉疊放在身後的雙手,死死抓住對方。


    可就在趙恩假意向上拋卻又轉身向她走來時,安玨一把扯開她的手,捧花還是落到了她的手裏。


    麵對她質問的眼神,安玨似笑非笑的把鍋甩出去。


    “早就告訴你了。”


    她根本就不想要那束花,等會出了酒店她就要把它扔掉。


    總算開席,餓了一天,隻吃了兩口菜,顏葉就吃不下去了。


    新人過來敬酒,伴郎和伴娘都舉起酒杯祝福,和上次見她喝酒一樣。


    五十二度的白酒,她像喝水一樣咽下去,喝完還不忘看一下酒瓶上的度數。


    不知道是葉柏想捉弄她,還是想多給她一點祝福,給她滿上了第二杯,葉柏摟著她向朋友介紹。


    “大家可能都不認識,這就是我妹,顏葉。”


    怕他煽情,顏葉立即搶過話去,說了一句祝你幸福,隨即把酒咽了下去。


    剛想坐下,顏葉又被趙恩拉住,於是,她隻能忍著惡心,狂飲第三杯。


    好不容易坐下,其他的伴郎又借認識一下,輪流給顏葉敬酒。


    上次的飯局,她喝一杯,就會罵方波一次。


    這次,她笑著喝了一杯又一杯。


    總以為她的沉悶,是對這個世界的不屑一顧。


    可她現在,卻像苦苦掙紮的野草。


    迴敬過最後一個人,顏葉捏著酒杯,嗓子和胃都火燒一樣痛。


    她看不清任何人的臉,也感覺不到自己。


    頭重得像要掉下去,她從兜裏摸出手機,臉無限貼近屏幕。


    無論怎麽睜大眼睛,她的手就是放不到指紋解鎖上去。


    “你要做什麽?”安玨低頭問她。


    一直解不開鎖,顏葉開始急躁,驚恐的淚滴落在屏幕。


    “我要打車迴家。”


    她不想再在這裏待下去,她害怕,她想逃。


    顏芳芳和葉俊文忙著招待賓客,新人還在敬酒,安玨找來小舅。


    喝得差不多的小舅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扯著顏葉的耳朵大聲問:“你要迴哪個家?”


    一巴掌打掉他的手,顏葉捂著刺痛的耳朵,又急又委屈的看著小舅,“你煩不煩?”


    這兩個人沒一個靠譜的,安玨拉開小舅,“算了算了,我先送她迴她爸媽家。”


    被安玨抓著的小舅順勢反握住安玨的手,湊到他跟前說:“那就麻煩你了小夥子,但是必須把她安全送到!”


    “好的好的。”抽迴手,安玨拿上兩人的外套和顏葉的包。


    跟其他人打過招唿,安玨握著顏葉的手臂將她拎起來。


    從小門離開宴會廳,在走廊給她穿上外套。


    她一直往下墜,要不是怕被她父母看見,安玨真想把她扛起來走。


    總算走出酒店,室外的氣溫驟降,剛走了兩步,安玨就看見顏葉捂著肚子。


    生怕她吐,安玨立即抱起她跑到路邊,上了一輛剛好路過的出租車。


    “去哪?”司機扭頭掃了一眼喝醉的顏葉,又上下打量安玨。


    安玨迴答去江北路,顏葉立馬撐著座椅起身,捂著腦袋說:“我要去人民廣場。”


    “到底去哪?”司機更加懷疑安玨。


    “去人民廣場。”感受到司機的懷疑,安玨解釋道:“我朋友結婚,這是他妹妹,她喝醉了,讓我幫忙先送迴去,她爸媽家在江北路,她自己住人民廣場。”


    這樣也說得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司機道了句恭喜,沒再說什麽。


    短短幾分鍾路程,下車時天空飄起了小雪。


    把顏葉從車裏拽出去,安玨穩住她,在她包裏翻出門禁卡進了小區。


    “你家住幾棟?”安玨低頭發現她還捂著肚子,到都到了不能讓她吐外頭,就又問了一遍。


    “9棟,902。”顏葉撐不住了,腿一軟就往下掉。


    保安在那,安玨還是不能直接把她扛起來,問了保安9棟的方向,安玨背著她走過去。


    兩人剛走,保安就對旁邊的人說:“她又換男朋友了!”


    總算到了902,安玨從她包裏翻出鑰匙打開門。


    進了門,把她扔在沙發上,將垃圾桶放在她旁邊。


    安玨脫掉外套,坐在另一邊休息。


    坐了一會,安玨給葉柏發消息告訴他顏葉已經送到。


    可能是這次醉得比較徹底,不像上次那樣鬧騰,她隻是安靜的躺著。


    在洗漱台前翻翻找找,搜索過卸妝油的用法,安玨果斷放棄。


    幸好櫃子裏有一包標注為贈品的卸妝濕巾,按照包裝上的說明,安玨擦去她臉上早就哭花了的妝。


    她一直捂著肚子到底是吐還是不吐?


    安玨想走,又怕她突然吐了,卡住喉嚨導致窒息。


    算了,反正離家也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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