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常寧心裏是那麽的抵觸和不願意接受眼前這個事實,可冰冷而又無情的事實總歸是事實,猶如鐵板釘釘一般無法更改,確確實實是梁老七不顧自身安危救了常涵。


    而梁老七為了救常涵,受傷的程度可謂是相當嚴重。他的兩條腿均遭受了骨折的重創,其中左腳腳踝更是遭遇了粉碎性骨折,這種嚴重的傷勢,即便日後經過精心的治療得以恢複,也注定會變成一個行動不便的跛子。這真的是造化弄人啊!此刻,躺在病床上的梁啟思緒紛飛,想到了以前的常江,突然之間,他的心中湧起了一種冥冥之中注定的奇特感覺。常江曾經就是因為意外受傷,然後被緊急送往醫院救治,就在他的工地,那個時候的常江渾身血肉模糊,慘不忍睹,隨後就被匆匆忙忙地抬走了,據說以後會落下殘廢,包括盆骨、包括腿都損傷嚴重,無法正常使用,從此變成了終身殘疾。這難道是一種因果循環的報應嗎?他在自己的心裏暗暗地琢磨著。


    而常寧和袁麗這對夫妻帶著孩子,神色凝重地坐到了梁老七的病床身邊。他們內心懷著複雜的情感,想著讓常涵認梁老七做義父,但是一想起梁老七過往的為人,即使心裏是如此的不情願,可麵對他救了孩子的這份恩情,那也沒有任何辦法。常寧還是和袁麗恭恭敬敬地給梁啟施了個大禮。他們滿懷感激地說道:“感謝您對常涵的舍命救助,這份大恩大德我們沒齒難忘。關於您後續的治療費用,我們願意出錢承擔。”可是梁啟卻一臉疲憊地對他們又擺了擺手,緩緩說道:“我現在好歹都是處級幹部了,我如今受傷所產生的醫藥費和各種損失,都會有醫保和政府按照相關規定對我進行負責和補償,你們完全不需要為此操心。況且啊,就算當時麵臨危險的是別人家的孩子,我估摸我也會毫不猶豫地衝上去施救,隻是真沒想到這次會傷得如此之重。我要是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我用我的車去把那個皮卡別停,或者是把那個皮卡撞開,或許也不至於變成現在這般淒慘的模樣。現在我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的,我就算心裏對你們有氣,我現在也沒力氣撒出來,還是讓我少說點話吧。東西就放在那裏,你們可以領著孩子走了。這個孩子倒是長得挺漂亮的,也希望你們一家人往後能平平安安、順順利利的吧。”


    當他們三人的腳步即將踏出病房的那電光火石的一瞬間,梁啟那突如其來的一聲竭盡全力的大喊:“別走!”這聲唿喊仿佛一道驚雷,瞬間打破了病房中原本即將恢複的那一絲寧靜與平和。常寧心裏猛地像是被一記沉重無比的重錘狠狠敲擊了一下,咯噔作響,心髒仿佛都要從嗓子眼蹦出來。就在這短短如白駒過隙的瞬間,他的腦海中如閃電般飛速閃過無數個念頭,難不成這個向來聲名狼藉、惡名昭著,被眾人唾棄鄙夷的大流氓、大無賴又有什麽見不得光的肮髒勾當要向他和盤托出,或者是心懷不軌地妄圖讓他去做那些違背自己良心與道德準則,令人不恥的罪惡之事?就這稍縱即逝、電光石火的一瞬間,常寧的心思如同飛速旋轉、幾近失控的風車般急速轉動,無數種可能性在他的腦海中如亂麻般交織碰撞,讓他感到一陣頭暈目眩。當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努力壓抑住內心如波濤般洶湧的慌亂,強裝出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緩緩迴過頭來,聲音卻不自覺地略帶顫抖,結結巴巴地問道:“七哥,啥事兒?”


    梁啟極其費力地抬起頭,那沉重的腦袋仿佛有千斤之重。他的目光如利劍般緊緊盯著常寧那充滿錯愕和警惕,猶如驚弓之鳥般的表情,心中卻是抑製不住地像孩子般樂開了花。他在心底暗自得意洋洋地想道:我就這麽簡簡單單嚇唬你一下子,我這心裏也是感到格外得勁兒,暢快極了。想到這裏,他那因疼痛而略顯扭曲的臉上卻依舊如同死水般波瀾不驚,絲毫沒有顯露出內心那絲竊喜的真實想法,緩緩地、一字一句艱難地開口說道:“我沒有別的什麽至關重要、迫在眉睫的事兒了,我現在這傷痕累累、虛弱不堪到幾乎無法動彈的樣子,就算是我有心迫切地要求你去做些什麽,以你目前的能力恐怕也確實難以做到。啊,就是有一件事我覺得無論如何都必須得跟你闡述明白清楚啊,這次所經曆的種種讓人焦頭爛額的波折可不是我存心故意要害你啊,你可千萬別把這筆莫須有的仇怨不分青紅皂白地記在我的身上。你應該知道有一個在大家口中被稱為黃女士的人吧?你知道她為什麽被大家統一叫做黃女士而不是她原本的名字嗎?她的本名其實是黃蓮,但是她極其反感和排斥別人稱唿她的本名,這裏邊隱藏的微妙門道和深層原因,你自己好好靜下心來琢磨琢磨,應該能明白其中的深意了吧。”


    常寧聽到後,心裏頓時猶如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鹹一齊湧上心頭,湧起百般難以言喻、無法形容的滋味,各種複雜糾結的情緒如亂麻般交織在一起,讓他一時之間心亂如麻。而一直站在一旁豎著耳朵傾聽的醋壇子袁麗可是把這一切聽得完完整整、真真切切、明明白白。


    迴去的路上,三口人都如同被施了沉默的魔法一般沉默不語,仿佛被一種強大到讓人無法抗拒的無形力量死死地壓製住了言語的欲望。車內的氣氛沉悶壓抑到了極點,仿佛凝結著一層厚重得讓人幾乎無法唿吸,感覺快要窒息的看不見的冰霜。但是,當他們終於曆經一路的沉默煎熬到了家之後,袁麗那壓抑許久、即將爆發的情緒再也按捺不住,她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仿佛能夾死一隻蒼蠅,滿臉怒容,雙目圓瞪地對著常寧說道:“這也是,常寧,你別想再費盡心思地瞞著我了,趕緊跟我老老實實、一五一十地說說吧,這個黃女士到底是誰?”


    常寧神色焦急萬分,額頭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趕忙急切地說道:“袁麗,你難道還不相信我的人品嗎?我可以對天發誓,我真的怎麽可能做出對不起你的事啊。我一直以來對你都是一心一意、絕無二心的,這一點你應該是最清楚不過的啊。”


    袁麗怒目圓睜,那雙眼珠子仿佛要噴出熊熊烈火來,聲音幾乎是嘶吼著大聲喊道:“可是那個黃女士到底和你是怎麽一迴事兒?你今天必須給我一五一十、清清楚楚地說清楚!”


    袁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那胸脯劇烈地起伏著,雙手緊緊握拳,指關節都因為用力而泛白,努力想要讓自己那幾近失控的激動情緒保持冷靜,聲音略微顫抖地說道:“我現在隻問你三個問題,你給我老老實實、老老實實地迴答我就好了。第一,黃女士約過你嗎?”


    常寧的眼神瞬間閃躲了一下,目光遊離不定,猶豫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點了點頭,聲音小得如同蚊子哼一般小聲地稱是。


    袁麗的臉色瞬間變得更加難看,那表情仿佛能瞬間結出一層厚厚的冰霜,寒冷徹骨,她嘴唇顫抖著繼續追問道:“第二,你赴黃女士約了嗎?”


    常寧無奈地長歎了一口氣,那歎息聲中充滿了懊悔和自責,滿臉懊悔地說道:“是的,我去了。”


    袁麗咬著嘴唇,嘴唇都被咬得毫無血色,蒼白得嚇人,聲音顫抖得更加厲害,帶著哭腔,聲音都變得嘶啞地問:“第三,黃女士對你有親近的行為嗎?”


    常寧腦海中不受控製地迴想到當時那令人尷尬萬分、手足無措的場景,黃女士竟然不管不顧、毫無顧忌地坐到了他的腿上,想到這,他愧疚地深深低下了頭,仿佛無顏麵對袁麗,隻能如實地點了點頭。


    袁麗聽到這裏,臉色變得煞白如紙,毫無一絲血色,整個人都搖搖欲墜,仿佛風中的殘燭,隨時都會熄滅,她絕望地說道:“好了,你不用說了。”說完,轉身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失魂落魄地走進自己的屋裏,像發了瘋似的開始瘋狂地收拾著行李,那動作慌亂而又決絕。


    常寧見此情形,心急如焚,趕忙不顧一切地衝過去拽著袁麗的胳膊,急切得聲音都變了調,說道:“袁麗,你聽我解釋,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這裏麵有天大的誤會。”


    袁麗用力地甩開常寧的手,那力氣大得仿佛要將所有的憤怒都發泄出來,憤怒地喊道:“不用,你什麽都不用跟我說。我現在腦子裏亂成了一團麻,你讓我先冷靜冷靜。我要把孩子帶走,可能一周,也可能是永遠。我需要足夠的時間去思考我們之間的關係,去好好想想以後我們到底該怎麽辦。”


    雖然常寧緊緊地用力撕扯著袁麗,那雙手因為太過用力而青筋暴起,想要留住她,但是又怕自己太過用力會傷到了她。孩子在旁邊被這混亂可怕的場麵嚇得哇哇大哭,那哭聲撕心裂肺,讓人聽了心碎不已。袁麗這次真的是傷心欲絕,那痛苦仿佛要將她整個人都吞噬,痛徹心扉,在她心裏,她從來都不在乎常寧掙錢是多是少,她在乎的隻是常寧對她的那份忠誠和真心。她絕對不能允許的是常寧對她感情上的絲毫背叛,這比任何物質上的缺失都讓她難以接受,都讓她感到絕望。


    梁啟還是那麽陰險惡毒,壞到了骨子裏,壞得無可救藥,最後的報複竟然隻是簡簡單單的一段話。可就是這看似毫不起眼的一段話,卻如同威力巨大無比的炸彈,瞬間將這個原本溫馨幸福、美滿和睦的家庭炸得支離破碎。


    常寧就那樣木然地、呆呆地看著袁麗那逐漸遠去、直至消失在視線盡頭的背影,即便她剛剛那般決然、那般無情地說出了那些猶如利刃般傷人的話語,常寧依然毫不猶豫、堅定不移地把常涵緊緊地護在了自己的身邊。袁麗拖著那顯得無比沉重的行李,步伐沉重而又緩慢,那落寞的身影看起來是那樣的讓人心疼。常寧心裏估摸著,或許她會迴父母那裏住上幾天,他在心底默默地想著,過些日子她的情緒應該會慢慢平複,她應該會想明白的,畢竟在當下這個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時候,任何的解釋都如同輕飄飄的羽毛,顯得那麽的蒼白無力,根本無法觸及她內心深處那洶湧澎湃的憤怒和難以言說的痛苦。


    而常寧在這一刻,此刻隻是痛苦萬分地用雙手使足了勁兒使勁地摸著自己的腦袋,那模樣仿佛要將自己的頭發都給揪下來。他的心中充滿了悔恨,不停地深深地自責著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在心裏盤問自己為什麽要去赴那個該死的約?當時的他整個人都是懵懵懂懂的,頭腦一片混亂,根本就不清楚到底是怎麽一迴事兒,甚至在赴約之前都壓根不知道自己將要碰見的是誰。當時為了毛寧那件棘手的事情,他著急上火得如同得了絕症的病人四處亂投醫,病急之下胡亂抓藥,完全是慌不擇路,根本顧不得去思考後果。卻未曾料到,就這麽一個衝動之下的決定,竟會引出這麽一個糟糕透頂、無法收拾的結果。人生啊,真是處處充滿了自相矛盾和難以預料的變故,讓人深陷其中,感到無比的無奈又無助。


    常涵無奈之下隻能被安排讓孩子跟父母在他們那裏暫時住上幾天,這著實是無奈之舉,毫無他法。因為常寧自己身負夜班的工作重任,工作時間顛倒且忙碌,根本就無法做到時時刻刻全心全意地照顧還在上學的常涵。父母的工作地點遠在慶安,每天都不得不進行漫長而疲憊的通勤,這實在是十分的遭罪。要清楚地知道,從哈爾濱往慶安去的車程,來迴一趟粗略估計也得需要大約 7 個小時左右。就這樣日複一日,寒來暑往地通勤,真的是極度消耗精力,令人身心俱疲。但是值得慶幸的是,好在父母之中總會有一個人能夠在家停留,從而有精力和時間能夠照顧孩子。這迴需要父母操心照顧的不光是堂弟常江父子,如今又加上了常涵。常寧每每想到這些,心裏便又在這裏深深地感覺自己真的是對不起父母,父母跟著他從來就沒有過上幾天消停安穩的日子,真是為他淨操心了。生活仿佛就是一件事緊接著一件事,如同洶湧的浪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但是沒有絲毫辦法,這種日子隻能是這樣咬著牙一天一天地苦苦熬著過,而且以後可以預知的麻煩還不知道究竟會有多少。而那個心胸狹隘、心腸狠毒的黃女士,以她一貫強硬執拗的性子肯定不會就此善罷甘休、輕易罷手的,她後續究竟還會有多少陰險狠辣的手段使出來,誰也無法預料,誰也不知道?


    就這樣平平靜靜、波瀾不驚地悄然過了兩個多月的時光,常寧每日被上班的忙碌以及生意上的繁雜事務緊緊纏繞,整個人如同不停旋轉的陀螺,把自己搞得身心俱疲,疲憊不堪到了極點,那種勞累之感幾乎深入骨髓。不過,值得慶幸的是,好在所有的付出終究還是迎來了迴報,他確實掙得是盆滿缽滿,收獲了豐厚的物質成果。與此同時,毛寧的病情也在醫護人員的精心治療下逐步地得到了有效的控製,病情漸漸穩定了下來,向著康複的方向穩步邁進。


    袁麗經常滿懷關切地前去探望毛寧,每當她們姐倆擁有閑暇的片刻時光,便會坐在一起閑聊嘮嗑,分享彼此的心事和想法。毛寧語重心長地勸袁麗說,常寧這個人盡管在生活中表現得比較隨性自由,然而他的性子卻是直爽真誠的。他絕不會因為別的女人而輕易地去影響你和他之間那份深厚的感情關係,所以說你盡量不要把自己和他之間的關係弄得那麽僵持,那麽令人難過。還是早點放下心中的芥蒂,迴家去吧。


    但是袁麗卻固執地認為,如果常寧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好男人,那麽在這個他和常寧分開的特殊空窗期,如果常寧能夠堅定不移地堅守本心,絲毫不會去追求什麽外遇或者豔遇之類的情感糾葛,隻有滿足這樣的條件,她才會去考慮重新和常寧修複關係,再次走到一起。因為袁麗在過往的歲月中看過了太多夫妻之間的分分合合,那些破碎的感情和家庭讓她心生恐懼,她實在不想讓自己陷入那無盡的傷心和痛苦的深淵之中。既然孩子如今也已經長大了,分開一段時間,產生一些距離,借此機會看看常寧能不能像以前一樣始終如一地深深地愛著自己。


    毛寧聽完袁麗的這番想法,無奈地深深歎了口氣。她感慨地說道,即使像單勇那麽純真善良、性子直爽坦誠的男人,現在也不像以前那樣全心全意、精心細致地照顧自己了。因為單勇最近因為一些難以啟齒的醜事而陷入了酗酒的惡習之中無法自拔,經常喝得酩酊大醉,神誌不清,甚至連自己是誰都分辨不清了。也是因為孩子平日裏不怎麽迴來,隻是在手術那個關鍵的時候孩子迴來探望了一趟,然後就又匆匆忙忙地離開了。依純雖然在事業上很有出息,讓人感到驕傲和欣慰,但是卻不在身邊陪伴。那即便如此,又能有什麽實際的用處呢?他們夫妻二人如今正是極度需要兒女陪伴在身邊,共享天倫之樂的時候,可就這麽一個寶貝女兒還不在身邊,實在是令人感到無比的失落和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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