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前廣場的麵積雖然算不上寬敞,但容納這十幾個人的喧鬧已是綽綽有餘。此時,幾名職工圍聚在此,他們的臉上帶著或憤怒、或無奈的神情,七嘴八舌地爭論著什麽,聲音此起彼伏,使得原本寧靜的廣場變得嘈雜不堪。站長和民警也迅速趕到了現場,他們身姿挺拔地站在人群之中,試圖維持秩序,然而人群的情緒已經被點燃,場麵並沒有因為他們的到來而得到有效控製,整個廣場被圍得滿滿當當,氣氛劍拔弩張。


    場站貨物車間貨運員文軒火急火燎地趕來,額頭上還掛著細密的汗珠,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焦急與不安。跟在他身後的,是附近一個二等站的書記。這位書記邁著看似沉穩卻又帶著幾分傲慢的步伐走進了人群中央,他那微微上揚的下巴和挺直的脊背,仿佛在彰顯著他副科級幹部的身份。其實,在他到來之前,事情已經朝著和解的方向發展,大家都基本達成了共識,準備賠點錢將這場風波平息下去,雖然職工們心裏仍有些不痛快,但也都打算息事寧人了。


    可誰能料到,這位書記剛一開口,那高八度的尖銳嗓音就如同在滾燙的油鍋裏澆了一瓢冷水,瞬間讓整個廣場再次被引爆。他全然不顧現場混亂的局麵,也沒有去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便開始大聲地指責起來,那頤指氣使的模樣,仿佛在場的所有人都犯了不可饒恕的錯誤。職工們看到書記這副高高在上的態度,心中的怒火“噌”地一下就冒了起來,原本已經稍作平息的情緒再度被激化,雙方開始激烈地爭吵起來,憤怒的話語如同連珠炮一般在空氣中碰撞交織。


    常寧和張寧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這場鬧劇逐漸升級。常寧年輕的臉上露出一絲懵懂與好奇,他微微張著嘴巴,眼睛睜得大大的,像是在看一場新奇卻又令人無奈的表演。而張寧則微微皺著眉頭,眼神中透露出曆經世事的滄桑與淡定。他輕輕地搖了搖頭,嘴裏小聲地嘟囔著:“唉,這事兒啊,本來都快解決了,就因為來了這麽個幹部,這下可好,全亂套了。”師徒倆的眼神交匯,彼此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絲對這場混亂局麵的唏噓與無奈,他們心裏都明白,這場風波恐怕是難以輕易平息了。


    此時,廣場上的叫罵聲、指責聲、辯解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片混亂的聲浪。那位書記似乎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已經讓事情變得更加糟糕,依舊在那裏滔滔不絕地發表著他的“高見”,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而周圍的人也越來越激動,局麵愈發失控,一場更大的風暴似乎正在這片小小的廣場上悄然醞釀……


    最終,這場鬧劇以站長無奈地自掏腰包賠了 500 塊錢而暫時落下帷幕。那幾張百元鈔票從站長顫抖的手中遞出時,仿佛帶著他這一個月來的辛勤與汗水,那是他省吃儉用、起早貪黑才積攢下來的微薄收入啊。站長的臉上掛著苦澀的笑容,他先是朝著憤怒的旅客們深深地鞠了一躬,那彎曲的脊背仿佛承載著無盡的委屈與無奈,嘴裏不停地說著道歉的話,聲音略帶沙啞和顫抖;接著,他又轉向另一方,同樣誠懇地表達著歉意,盡管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憤怒,但還是強忍著情緒,將這場風波平息下來。


    人群逐漸散去,隻留下站長一人站在原地,他望著眾人離去的方向,眼神空洞而迷茫。此時,那位大腹便便的黨支部書記正邁著悠閑的步伐,雙手背在身後,臉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得意之色,似乎對自己剛剛的“表現”頗為滿意。站長看到他這副模樣,心中縱使有萬般怒火,也隻能強壓下去。他深吸一口氣,臉上迅速換上一副討好的笑容,快走幾步迎上前去,微微彎著腰說道:“書記啊,今天這事兒多虧您來幫忙協調,不然還不知道要亂成什麽樣呢。您日理萬機的,還為我們這點小事操心,真是辛苦您了!以後您可得多來我們這兒視察工作,給我們指導指導方向啊。”


    一旁的常寧和張寧看到這一幕,臉上不約而同地露出了鄙夷不屑的神情。張寧年輕氣盛,他撇了撇嘴,小聲地對常寧說:“師傅,您看看這站長,也太窩囊了吧!這明明不是他的錯,卻要他來承擔後果,還得對那個什麽都不懂隻知道瞎指揮的書記點頭哈腰,真是讓人看不下去!”常寧拍了拍張寧的肩膀,微微歎了口氣,說道:“孩子,這就是現實啊。在這個位置上,有時候就得忍氣吞聲,站長也有他的難處。不過,今天這事兒也讓你見識到了,有些人啊,仗著自己那點官職,就肆意妄為,根本不考慮實際情況。咱們以後可得長點心眼,別學這種溜須拍馬的做派,要踏踏實實地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


    張寧聽了師傅的話,用力地點了點頭,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堅定。他知道,在這看似平靜的工作環境下,實則隱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無奈與潛規則,但他暗暗發誓,一定要堅守自己的原則,不被這些不良風氣所影響,努力在自己的崗位上發光發熱,為鐵路事業貢獻出自己的一份力量,而不是像那位書記一樣,空有其位,卻不謀其職,隻知道在下屬麵前耀武揚威,製造混亂。


    隻此一次,站長的臉算是丟盡了。在這個偏僻冷清的小車站,平日裏旅客本就稀少,一天下來也走不了幾趟人,宛如被時代遺忘的角落。然而,命運似乎並不打算放過這片寧靜之地,偏讓這等糟心事兒在此上演。站長站在那略顯破舊的站台邊,望著空蕩蕩的鐵軌,心裏不住地犯嘀咕。他一想到那些鬧心的人,腦海中就浮現出他們爭吵時扭曲的麵孔和尖銳的聲音,心中滿是憂慮,就怕他們日後天天賴在這兒不走,時不時再挑起事端,那這小小的車站可真就成了是非之地,永無寧日了。


    站長迴到那狹小昏暗的辦公室,坐在那張吱吱作響的舊椅子上,一支接一支地抽著煙,煙霧在昏黃的燈光下彌漫繚繞,仿佛他此刻混亂而糾結的心境。思來想去,他覺得此地已不宜久留,於是咬了咬牙,沒有幾日便向上級遞交了調令申請,渴望能去別的地方重新開始,擺脫這令人窒息的困境。雖說站裏的人都不清楚這其中到底有什麽內情,但大家私下裏都在悄聲議論,猜測或許是那個大腹便便、整天擺著官架子的書記在背後幫他使了勁兒。畢竟在這個年頭,職場的規則似乎早已被潛規則所取代,沒有金錢打點和禮物相送,想要升遷或者調走,基本上是天方夜譚,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默認著這種不成文卻又實實在在影響著每個人命運的“規則”,雖無奈卻也無力反抗。


    常寧聽聞站長調離的消息後,站在車站的月台上,望著遠處連綿起伏的山巒,心中也是唏噓不已。他那年輕而充滿朝氣的臉龐上,此刻籠罩著一層陰霾,眼神中透露出與他年齡不相符的深沉與憂慮。他望著車站裏來來往往稀少得可憐的旅客,心中滿是對這個世界的感慨:這人活在世上啊,隻怕兩樣東西。其一便是混亂思維的外行指導內行,就如同這次的鬧劇,那個書記對車站的實際情況一無所知,卻憑借著自己那點微不足道的官職,在那裏瞎指揮、亂攪和,硬生生地把原本簡單明了的事情攪得如同亂麻一般,讓真正在一線兢兢業業做事的人有苦說不出,所有的委屈和無奈隻能默默咽下,化作心底的一聲歎息;其二便是形式主義下的一手遮天,那些毫無實際意義的表麵功夫、虛假文章,那些溜須拍馬換來的所謂“政績”,往往比實實在在的工作成果更能決定一個人的命運走向,這怎能不讓人心寒?這就像是一張無形的大網,將每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的人緊緊束縛,難以掙脫。


    常寧不禁擔心起自己的未來,他想起自己初入職場時的雄心壯誌,那時候的他懷揣著對鐵路事業的無限熱愛和憧憬,幻想著憑借自己的努力能夠為這個小小的車站帶來新的生機與活力,能夠在這片平凡的土地上幹出一番不平凡的事業。然而,現實卻給了他沉重的一擊,讓他看到了那些隱藏在光鮮外表下的醜陋與不堪。在這樣烏煙瘴氣的環境下,他的一腔熱血和滿心抱負,仿佛是迷失在黑暗中的孤舟,不知該何處安放。


    在這一段站長職務空缺的時期,車務段裏的領導們經過一番商議後,竟把目光投向了常寧,打算讓他去頂替站長的位置。這個消息如同長了翅膀一般,迅速在站裏傳開了。張寧一聽到這個風聲,便心急如焚地放下手中的活兒,一路小跑著趕來跟常寧報告。


    “師傅,師傅!”張寧還未站定,便迫不及待地開口說道,“這迴你可抖起來了!”他的臉上洋溢著興奮的神情,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已經看到常寧升職後的威風模樣,“這往後啊,你就是站長了,大小也是個官兒呢。雖說咱這車站不大,但也是一方天地的管理者了,以後誰見了你不得敬著幾分?”


    常寧聽著徒弟這略顯天真的話語,苦笑著搖了搖頭,伸出手輕輕地拍了拍張寧的肩膀,神色中透著幾分疲憊與無奈。“徒弟,這你可就不知道了。”他微微歎了口氣,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洞察世事的清醒,“這哪裏是什麽提拔,分明就是想用我,然後巧使喚人罷了。你仔細瞧瞧,這所謂的站長前麵還加了個‘代理’二字,表麵上聽起來是好聽了些,可實際上呢?工資一分錢都不會給我漲,卻還得讓我幹著站長的所有活兒。我現在手頭負責的事情本就堆積如山,每天從早忙到晚,忙得像個陀螺似的,都快讓我分身乏術了。如今再給我安上這麽個職位,我哪來的多餘精力和時間啊?”


    常寧頓了頓,眉頭皺得更緊了,眼神中滿是無奈和憂慮,繼續說道:“而且,我又不掙那份額外的錢,卻要擔著這份沉甸甸的責任,這代理當得實在是有苦說不出啊。說起來,我在站裏連個班組長的正式名分都沒有,現在平白無故給我扣這麽個代理站長的帽子,這不是把我往火坑裏推嗎?到時候,站裏的同事們會怎麽想?他們肯定覺得我是想往上爬,在這兒故意擺官架子,這不是讓我去得罪人嘛。這就是個費力不討好的活兒,我可不能就這麽稀裏糊塗地接了,得趕緊想個辦法推掉才是,不然以後可有我好受的了。”


    常寧一邊說著,一邊在狹小的值班室裏來迴踱步,雙手不停地搓著頭發,心中焦慮萬分。他深知這看似風光無限的代理站長職位背後,實則隱藏著數不盡的麻煩和辛苦。一旦接手,就如同陷入了一張無形的大網,稍有不慎,就可能陷入進退兩難的尷尬境地。不但會因此得罪周圍的同事,讓自己在站裏的人際關係變得緊張複雜,而且繁重的工作任務還會把自己累垮,到最後卻得不到任何實質性的迴報,簡直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可是,領導那邊已經有了這個意向,自己該如何巧妙地推脫,才能既不得罪上級,又能順利擺脫這個棘手的局麵呢?這可真是讓他傷透了腦筋,一時之間,竟也想不出什麽萬全之策來。


    領導幹部們想來想去還是單勇最適合。單勇在這個小站也算是個“老麵孔”了,因為資曆老,而且在這裏幹的時間較長,各個方麵業務也比較熟悉,從接車送車到貨物調度,再到人員協調,他都能處理得井井有條。確實讓常寧身兼數職也不是那麽迴事,常寧本就被手頭現有的工作折騰得夠嗆,要是再把站長的活兒全壓給他,估計用不了多久就得累垮。


    而且車務段也有自己的小算盤,他們實在不想再往這個小站繼續派人了。如今鐵路線路規劃多變,誰也說不好哪天這個車站就因為種種原因“黃了”。到那時候,這些人員打散了還得重新分配,又是一堆麻煩事兒。所以在他們看來,讓單勇暫時接手,一人身兼數職,那也是迫不得已的辦法。


    然而,這些領導們坐在辦公室裏做決策時,卻全然不會考慮基層的實際情況。單勇雖然業務能力強,但他的身體狀況也在多年的高強度工作下大不如前。而且他原本的工作量就已經飽和,如今再加上站長的職責,怕是要日夜連軸轉了。但對於領導而言,隻要車站能維持基本運轉,不出大亂子,他們的任務就算完成了,至於基層員工的辛苦與壓力,似乎並不在他們的關心範圍之內。


    基層的職工們得知這個消息後,也是議論紛紛。有人為單勇抱不平,覺得這是把他往死路上逼;也有人擔心,單勇一個人精力有限,會不會在工作中出現疏忽,從而影響到整個車站的運營安全。而單勇自己,在聽到這個決定時,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他心裏清楚,自己根本沒有拒絕的權利,隻能默默承擔起這份沉重的責任,隻希望在這艱難的處境下,還能盡力維持車站的正常秩序,不辜負大家的信任,也不讓自己多年來堅守的這份事業出現差錯。但未來的日子究竟會怎樣,他的心裏也充滿了迷茫與擔憂……


    到了最後單勇也沒有答應下來,他態度堅決地向領導表明了自己的難處和立場,領導們雖有些不悅,但也無可奈何。令人意外的是,即便沒有站長這個角色,這個車站也照樣運轉得比較好。其實很多年前,這個車站的人員配置是 20 人,架構完整,既有站長也有駐站的黨支部書記,各個崗位分工明確,一切都井然有序。


    時光荏苒,人員來來去去,有的為了謀求更好的發展機會選擇外調,去了更大的車站或者鐵路沿線的重要崗位;有的憑借自身的努力和機遇得以升遷,走向了管理崗位;有的則到了退休年齡,光榮離崗;還有一些因為個人原因選擇了辭職,去追尋別樣的生活。所以,時至今日,這個車站剩下的正式工隻剩下了 11 個,人手的減少使得每個人的工作量都有所增加,但大家還是咬著牙堅持著。


    當然,車站還有幾個外包公司貨物車間的臨時工。然而,這些臨時工幾乎派不上用場,他們大多都是領導的親屬,來到這裏純粹是為了混吃空餉,平常根本看不到人影。常寧在幫單勇整理上報年度福利獎品材料的時候,無意間發現了其中的貓膩。材料中多出了那麽三個人,仔細一看,其中竟然有兩個都是年年被評為優秀,可在車站裏卻年年都不見其人,大家都隻聞其名,卻從未見過真人。還有一個備注寫的是精神狀態不良,這就更讓人匪夷所思了,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工資比那些每天按時上班的人都要高,甚至都快趕上已經調走的那個站長的薪資水平了。


    單勇看到常寧一臉驚愕的表情,便悄悄地告誡他這都是有背景的人,讓他不要多管閑事,免得惹禍上身。常寧聽後,隻是無奈地搖了搖頭,如今他有了掙外快的途徑,也便把這個不太放在心上了。要是換做其他人,看到這些靠著關係拿著高薪卻不幹活的人,那肯定氣不打一處來,說不定馬上就得研究上訪上告,想要討個說法。但單勇心裏清楚,這樣做其實也沒什麽意義,因為到了某些層麵,這些大事小事的全會被壓下來,根本不會有什麽實質性的結果,反而可能會給自己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在這個小小的車站裏,常寧深刻地感受到了職場的複雜和無奈,他知道自己無力改變這種現狀,隻能努力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


    但是這短短的幾個月裏邊,梁老七那裏可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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