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老七這一幹就是幾個年頭。方方麵麵的人他也結識了不少,確實也有點兒根基。現在承包這個爛尾的工程是他第 7 個活。


    而常江就是在他這個工程隊裏幹活,是層層轉包的一個編外的工人。常江每日在工地上揮汗如雨,幹著最累最髒的活,隻為了那微薄的工錢能寄迴老家,養活一家老小。他知道這工程隊裏的彎彎繞繞,自己雖然處於最底層,但也期盼著能順順利利地把這工程做完,好拿到屬於自己的那份辛苦錢。


    梁老七卻在為工程的資金周轉愁眉不展,雖然接下了工程,但前期的投入和各種打點已經讓他手頭有些拮據。他想著再從一些渠道拉些投資,可這年頭,願意往這爛尾樓工程裏砸錢的人少之又少。


    他一邊催促著底下的工人加快進度,可是因為常江的負傷讓他好像摸到了賺錢的門道。聽聞他有個哥哥常寧是國企職工,便動起了歪心思,想著怎麽著也得在常寧身上撈些東西。今天他在工地的會議室正在齜著牙,花著心思,吐著茶葉梗。突然門口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隱約聽到警車的警笛聲。而他卻不以為然,因為常年和黑白兩道打交道,這些事情已經見怪不怪了。會議室裏不光有他,還有他那幾個打手,為首的人是他最信賴的堂兄弟,也就是他老叔家的孩子梁炎。


    梁炎見梁老七神色未變,也依舊鎮定地坐在那裏,隻是眼神中透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他低聲對梁老七說道:“七哥,這警笛聲聽起來不太尋常,要不我出去看看?”梁老七擺了擺手,滿不在乎地說:“慌什麽,說不定是路過的。咱這工地雖說有些事兒經不起細查,但也不至於這麽快就被盯上。”話雖如此,他心裏卻也在盤算著最近是不是有什麽地方露出了馬腳。


    這時,會議室的門被猛地推開,幾個警察魚貫而入。短發青年、棉衣外套且麵容俊朗的常寧,以及年長一點的單勇和為首的警官宋亞,目光冷峻地掃視了一圈屋內的人,最後落在梁老七身上,嚴肅地說:“梁老七,我們接到舉報,你涉嫌多起非法經營和敲詐勒索案件,現在跟我們走一趟吧。”


    梁老七臉色微微一變,但很快又恢複了那副混不吝的模樣,冷笑著說:“警官,是不是有什麽誤會?我這可是規規矩矩做工程的人。”


    常寧站在一旁,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堅毅與憤怒。他看著梁老七那副故作鎮定的樣子,心中的怒火更旺。為了弟弟常江,也為了揭露梁老七的罪行,他四處奔走收集證據,聯合單勇一起將線索交給了警方,就是要讓這個為非作歹的家夥受到應有的懲處。


    宋亞的手機在這安靜且充滿緊張氣氛的會議室中急促地響起,那尖銳的鈴聲仿佛一道淩厲的閃電,瞬間劃破了凝重的空氣。他的眉頭下意識地緊緊皺起,形成了一道深深的溝壑,仿佛能夾藏起此刻內心所有的疑惑與不安。緩慢地,他將手伸進兜裏,手指觸碰到那不斷震動的手機,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當他把手機掏出來,目光掃到屏幕上閃爍的名字——副局長梁風誌時,眼神瞬間變得複雜難辨,其中有驚訝、有恍然,更多的則是深深的無奈與無力感。


    這梁風誌,可不就是梁老七的二大爺。宋亞心中清楚,這通電話或許將徹底改變此次行動的走向。他深吸一口氣,仿佛要用這一口涼氣來壓抑住內心不斷翻湧的情緒,然後按下了接聽鍵。電話那頭立刻傳來一個低沉而威嚴的聲音,那不容置疑的口吻像是一道道堅硬的指令,一字一句地砸進他的耳朵裏:“停止調查,即刻歸隊,不要問為什麽,這是命令!”宋亞緊握著手機,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臉上肌肉緊繃,先是閃過一絲難以抑製的憤懣,那憤怒的火花在他的眼中短暫地燃燒,隨即又被無奈的潮水迅速淹沒。在職務帶來的壓力以及複雜的官場規則麵前,他就像一隻被困住的猛獸,雖有反抗之心,卻找不到掙脫牢籠的出口,最終隻能咬著牙,帶著常寧和單勇,腳步沉重地離開會議室。他們來時帶著正義的曙光,本希望能驅散這屋內長久籠罩的黑暗,卻未料到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阻擋,離去時竟是這般倉促,仿佛隻是在這罪惡的邊緣輕輕擦過,未曾真正觸及到那些隱藏在黑暗角落裏的肮髒秘密。


    梁老七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那原本因為緊張而微微僵硬的身體逐漸放鬆下來,嘴角先是微微上揚,而後慢慢扯出一抹充滿嘲諷意味的笑,那笑容裏藏著得意、不屑與張狂。他轉過頭,看向站在一旁同樣神情放鬆下來的梁炎,用一種陰陽怪氣的語調說道:“看看,這就是所謂的和諧社會?在這社會裏,隻要有關係,啥事兒都能擺平。對咱們來說,這就是最有利的局麵。”梁炎也跟著附和地笑起來,那笑聲起初還有些壓抑,而後逐漸變得放肆,在這空蕩蕩的會議室裏迴蕩著,碰撞在牆壁上又折返迴去,仿佛要將這屋內的每一個角落都填滿他們那肆無忌憚的張狂氣息,似乎在向這世界宣告他們的“勝利”,卻不知這短暫的得意即將被更大的風暴所吞噬。


    然而,常寧滿心不甘,胸膛因為憤怒與不甘而劇烈地起伏著。在迴去的路上,他的腳步急促而淩亂,每一步都像是要踏出一個深深的腳印來發泄內心的憤懣。他幾步走到宋亞身旁,雙眼緊緊地盯著宋亞,那目光中燃燒著熊熊的怒火,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宋警官,難道就這樣放過他?我們收集的那些證據難道都沒用了嗎?”宋亞麵色凝重得如同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陰沉而壓抑。他隻是默默地搖頭,那搖頭的動作緩慢而沉重,像是承載著無數的無奈與不甘。他心裏清楚,這次行動被上層幹預,背後的勢力錯綜複雜,如同一張無形且巨大的蜘蛛網,將他們緊緊纏住,難以掙脫。


    在市局那寬敞明亮卻又彌漫著無形壓力的辦公室裏,梁風誌正端坐在那張寬大的辦公桌後。他的麵前擺放著一份剛剛從下麵遞上來的詳細調查報告,而報告的主角正是他的侄子梁老七。梁風誌眉頭緊鎖,目光如炬地逐行掃視著那些文字,嘴裏時不時念叨著:“這孩子呀,還是太嫩了,太嫩了……做事這麽不謹慎,留下這麽多把柄,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嘛!”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在這寂靜的辦公室裏迴蕩,仿佛每一個字都承載著他對侄子既恨鐵不成鋼又不得不庇護的複雜情感。


    片刻後,他深深地歎了口氣,伸手拿起桌上的電話,熟練地撥通了梁老七的號碼。電話接通的瞬間,他立刻收起了臉上的些許無奈,換上了一副嚴肅且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七娃子,你聽好了。你把那兩個抓了常寧的人安排走了嗎?這件事現在鬧得有點大,省城這地方最近風頭緊,不能再讓他們待在這兒了。你得趕緊想辦法給他們找個偏遠點的地方,先躲一陣子,避過這陣風頭再說。要是這事兒處理不好,咱們都得吃不了兜著走,你可別再給我整出什麽幺蛾子來,聽明白了嗎?”他的話語中帶著明顯的命令口吻,同時又隱隱透著對侄子的關切,在這關鍵時刻,他還是選擇站出來為梁老七收拾殘局,他作為一名執法者沒有原則和底線。


    在市局那略顯壓抑的辦公室裏,梁風誌疲憊地靠在那張陳舊的辦公椅上,手指下意識地、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麵,發出單調而沉悶的聲響,仿佛是他內心煩躁情緒的外在體現。他對著電話那頭的梁老七,聲音裏帶著幾分惱怒與無奈,繼續說道:“七娃子,你給我好好聽著。如今這時代不同以往了,社會一直在大步向前邁進,各個方麵都在倡導和諧發展的理念,你做事可不能再像過去那般沒頭沒腦、肆意妄為,手段千萬不能搞得那麽露骨。現在到處都是眼睛在盯著,信息傳播的速度快得驚人,稍有差池,就會被人發現並曝光。”


    他微微停頓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坐直身子,原本有些渾濁的眼神瞬間變得犀利起來,猶如一隻老鷹鎖定獵物一般,目光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嚴。“你要清楚,每做一件事之前,都得先在腦子裏仔仔細細地過一遍,明確自己到底想要從中得到什麽,仔仔細細地衡量好其中的利弊得失,然後再穩穩當當地去實施你的計劃。別整天就想著那些簡單粗暴的法子,吃拿卡要這套老把戲早就不吃香了。現在上頭對這些不正之風抓得極其嚴格,民眾的法律意識也隨著社會的進步越來越強,輿論的力量不可小覷。一個不小心,你就會被推到風口浪尖上,成為眾矢之的,到時候別說是你,就算是我,也保不住你。”


    梁老七在電話的那一端靜靜地聽著,臉上一陣白一陣紅,如同川劇變臉一般,神色變換不停。他心裏如同明鏡一般,明白叔叔說的句句都是事實,可長久以來在那混亂的圈子裏養成的行事作風,就像是已經深深紮根的頑疾,哪能說改就改。但他也清楚,這次的事情鬧得確實有些大,如果再不收斂,恐怕真的會惹出天大的麻煩,到時候自己的處境將會更加艱難。


    梁風誌見梁老七久久沒有迴應,心中的火氣“噌”地一下就冒了上來,加重了語氣說道:“我這不是在跟你商量,是在命令你。你手底下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能停的趕緊給我停了,把所有的尾巴都給我收拾得幹幹淨淨,一點痕跡都別留下。工程上該走的正規程序,就給我老老實實地按照規章製度走,別總想著鑽空子、走捷徑。要是再因為你那些愚蠢的行為把我牽扯進去,我可不會像以前那樣輕易放過你,你好自為之吧。”


    “叔,我知道了,這次是我大意了。我會按照您說的去做,盡快把那些麻煩事兒處理好。”梁老七終於開口,聲音裏帶著一絲明顯的不情願,但在這不情願之中,也夾雜著幾分對叔叔的畏懼。畢竟在他的世界裏,叔叔一直是那個能夠為他遮風擋雨的強大存在,他不敢輕易忤逆。


    “希望你真的能懂我的意思,別光嘴上說說。這段時間你給我消停點,有什麽事及時跟我匯報,別擅自做主。”梁風誌說完,便重重地掛斷了電話,仿佛要借此宣泄出心中所有的不滿和擔憂。他疲憊地用雙手揉了揉太陽穴,那裏突突地跳著,一陣陣地疼。他心裏清楚,梁老七這顆定時炸彈,隨時都有可能會爆炸,而他現在能做的,就是拚盡全力去盡量控製住局麵,不讓這火勢蔓延到自己身上。


    梁風誌獨自坐在那寬敞卻顯得有些沉悶的辦公桌後,室內的空氣仿佛都因他內心的煩悶而變得凝重起來。盡管心裏因為梁老七那檔子事猶如有一群蚊蟲在耳邊嗡嗡作響,怎麽揮都揮之不去,攪得他心煩意亂,但他的手指卻像是有了自主意識一般,仍舊下意識地把玩著黃女士送給他的天珠。那枚天珠在他指尖緩緩轉動,每一次與指尖的摩挲都帶來一種圓潤而細膩的觸感,仿佛帶著某種神秘的力量,暫時緩解了他內心不斷翻湧的些許煩躁情緒,讓他能在這片刻間找到一絲心靈的慰藉。


    他的眼神逐漸變得有些迷離,像是被一層薄紗所籠罩,思緒也如同脫韁的野馬般飄遠了。此刻,他的心裏全然被這次承包的工程能給他帶來的收益所占據,心心念念地想著自己究竟大約能分到多少錢。他靠在椅背上,緩緩地微微閉上眼睛,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工程的各類繁雜細節和一串串精確的數據,像是一台高速運轉的計算機,開始仔細而粗略地計算起來。那些建築材料的采購成本,從最初的市場詢價到最終的成交價,每一個數字都清晰地在他眼前跳動;人工費用的支出情況,不同工種的薪酬標準以及工期時長所對應的總花費,也如幻燈片一樣在他眼前快速閃過;還有那些可能出現的意外開支,像是工程延期導致的額外費用、因不可預見的地質問題而增加的施工成本等等,都無一遺漏地在他的腦海中一一呈現。


    他清楚地知道,這其中潛藏著巨大的利潤空間,隻要工程的每一個環節都能嚴絲合縫地按照預先製定的計劃穩步推進,不出現大的紕漏,那麽他就能從中獲取一筆相當可觀的財富。這筆財富的數額之大,足以讓他輕鬆地將一直心儀卻因高昂價格而隻能望而卻步的那輛豪車收入囊中,想象著自己駕駛著那輛線條流暢、性能卓越的豪車,在眾人豔羨的目光中穿梭於城市的大街小巷;還有郊外那棟環境清幽、設施豪華的別墅,也仿佛已經近在咫尺,他似乎已經看到自己在別墅的花園中悠閑地品著咖啡,享受著愜意的時光,這些美好的生活場景不斷地在他腦海中循環播放,刺激著他內心深處的欲望。


    然而,他也並非完全沒有意識到其中的風險。梁老七那乖張肆意、毫無章法的行事風格就像是一顆隨時可能被引爆的炸彈,一旦出了什麽岔子,不但這即將到手的財富會瞬間化為泡影,自己辛苦打拚多年才換來的前途也將陷入一片黑暗,所有的榮耀與地位都將離他而去。但人性中的貪婪在此時就像一頭兇猛的野獸,逐漸占據了他理智的上風。他在心裏默默安慰自己,隻要自己在後續的過程中足夠小心謹慎,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出現問題的細節,時刻保持警惕,就不會有問題的,那些潛在的風險是完全可以被規避掉的。在這種自我麻痹式的心理暗示下,他心中的貪念愈發濃烈,對於工程收益的渴望也愈發熾熱,已然完全沉浸在了對未來財富生活的幻想之中,而將那些可能存在的危機隱患拋到了九霄雲外。


    梁老七麵色陰沉地放下了二大爺梁風誌打來的電話,嘴角微微下撇,臉上浮現出一絲陰狠的神情。他在那狹小昏暗的房間裏來迴踱步,皮鞋在地麵上踏出沉悶的聲響,心裏正盤運算著怎麽給常寧這一家人使壞,那不斷轉動的眼珠中閃爍著狡黠與惡毒的光芒。


    片刻後,他停下腳步,伸手拿起桌上的手機,撥通了薛武和陳岩的號碼。電話接通後,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薛武、陳岩,我剛給你們卡上各打了 3 萬塊錢。這錢可不是白給你們的,這段時間你們給我好好地在尚誌待著,哪都別去,千萬不要出門,聽到了嗎?要是讓我知道你們不聽話,在外麵惹出什麽亂子,可別怪我翻臉不認人。”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透著一股讓人不寒而栗的威脅意味。


    薛武在電話那頭連忙應道:“七哥,您放心吧,我們肯定乖乖待著,絕對不給您添亂。”陳岩也在一旁附和著:“就是,七哥,有了這筆錢,我們在這能過得挺舒服,哪也不去。”梁老七冷哼了一聲,繼續說道:“你們最好說到做到。我這邊最近有點麻煩事,你們要是敢給我捅婁子,我饒不了你們。”說完,他便掛斷了電話,重新坐迴到椅子上,雙手交叉抱在胸前,眼睛盯著天花板,腦海中不斷浮現出各種對付常寧一家的陰損招數,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冷笑,仿佛已經看到常寧一家在他的算計下陷入困境、痛苦不堪的樣子,而他卻沉浸在這種扭曲的快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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