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健身的人身體底子一般都比較好,小小感冒不足為懼。


    要不是下午頭疼的厲害,霍然可能就喝一包感冒衝劑,然後多喝水加快代謝,一般第二天第三天就沒什麽特別的症狀了。


    他不想讓小姑娘過於擔心,當天晚上什麽工作都沒處理,吃過飯就乖乖迴了房間,隻是靠坐在床頭看看書。


    反倒是林茉,在一旁可是著急得很,時不時問他要不要喝水?要不要休息一下眼睛,每隔一個小時還給他測體溫,生怕他一個不注意,跟自己一樣發起燒來。


    直到深夜,她已經困得眼幹眼澀,還不忘給霍然量完體溫,看著他喝完藥,這才從衣櫃搬出一床被褥,鋪好後鑽了進去。


    霍然看著自己身邊的蠶寶寶,有些不解:“夫人?”


    林茉拍了拍冰涼的被麵,鄭重地宣布了這個決定:“我怕我半夜踢被子加重你的病情,所以這兩天分兩個被窩睡。”


    雖然沒分房,但是同床不共枕的話,那種看得到抱不到的感覺,好像比分房來得更殘忍一些。


    可偏偏霍然找不出任何理由反駁,隻好暗暗想著半夜再找機會把人摟進懷裏。


    “那好吧,夫人晚安。”


    望著男人眼裏和語氣都是委屈巴巴的模樣,林茉到底是狠下心來,迴了句“晚安”後,便背過身閉上了眼睛。


    -


    黑暗中,霍然望著女孩的背影,突然覺得有些失眠。


    也有可能是白天睡多了的緣故,他現在一點都不困。


    這還是兩人同床共枕以來,第一次沒有睡在一個被窩。


    冷不丁被窩隻有自己一個,懷中沒有了香香軟軟的夫人,耳邊沒有了溫熱安心的唿吸。


    隻能說習慣是有點可怕,他現在甚至都想不起來,從前一個人的時候都是怎麽睡著的。


    也不知道小姑娘現在睡著沒有?沒有自己的哄睡她會不會不習慣?一個人的被窩會不會覺得冷?


    他想著慢慢挪過去,把人悄悄抱在懷裏,但又怕驚醒了人,估計到自己生病,她說不定真的會直接抱著被子迴三樓睡。


    一來二去,大有睜眼到天亮的感覺。


    -


    萬籟俱寂夜。


    霍然終於是醞釀出幾分睡意,剛閉上眼睛沒多久,身邊就傳來一陣細微的摩擦聲。


    他擔心女孩又把被子踢開,默默打了個哈欠後想要起身給她蓋被子,下一秒自己的小腿就被人壓住。


    他定睛一看,小姑娘麵對自己側身躺著,原本蓋得好好的蠶絲被被整個抱在懷裏,睡裙因為動作卷到了大腿根。


    此時,女孩不自覺地貼向自己的枕頭,小腿已經跨過“楚河漢界”侵占到自己的地盤,還不經意間蹭了蹭,好似在尋找自己熟悉的熱源。


    林茉下意識的動作,極大取悅了霍然。


    他沒有將女孩懷中的被子抽出來,倒是直接連人帶被把她摟進自己懷裏。


    “小沒良心的,何必要自討苦吃?”


    他無奈地笑了笑,在心裏暗暗責怪了一句,最後還是自己先認輸,輕輕拍了拍女孩的背,閉上眼睛。


    -


    於是第二天一早,林茉看著熟悉的淺灰色布料,抬眼再看向還在熟睡的男人,有那麽一刻懷疑自己昨晚是不是在做夢。


    隨即低頭看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跟霍然蓋著同一張被子,懷裏抱著一張白色蠶絲被。


    很好,不是做夢,昨晚他倆確實分開被窩睡來著。


    所以昨晚是發生了什麽?自己怎麽睡著睡著跑到霍然的懷裏了?


    “夫人早安。”


    低沉微啞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她抬眼看向環抱住自己的男人,按捺下心中的疑惑,抬手貼到他的額頭。


    “現在感覺怎麽樣?身上難不難受?頭還疼不疼?”


    “感覺很好,身上不難受,頭還有些疼。”


    霍然逐個迴答了女孩的問題,順手幫她把睡亂的發絲繞到耳後。


    林茉翻身趴在霍然身上,眼中依舊擔心:“要不今天還是在家休息一天吧?”


    想到公司的諸多事宜,霍然還是搖搖頭:“我已經沒事了,夫人不必用太擔心。”


    -


    聽到他這麽說,林茉其實是有些生氣的。


    氣他那麽拚命,也氣他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但是轉念一想,他又不像自己,手底下有自己的公司和員工,還有一整個家族企業要管理,恐怕半天不去公司,桌麵上都跟請假半天的高三學生一樣堆滿了文件。


    再者,他也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小孩子,難不難受的,他自己不知道嗎?


    “隨你。”


    她隻是沉默了片刻,默默地爬起來洗漱,沒管身後霍然的眼神。


    -


    從那一刻開始,兩人好像陷入了一陣詭異的冷戰。


    雖然早飯還在一起吃,一起坐車去上班,但他們沒再說一句話,直到林茉抵達自己的工作室兩人都沒破冰。


    車子剛停穩,林茉就自己收拾了東西推門下車,連個眼神都沒給霍然,也沒讓他下車送自己到門口。


    小陳望著自家少夫人的背影,抬眼看向車內後視鏡:“少爺,少夫人這是……?”


    -


    霍然同樣看向窗外那個漸行漸遠的賭氣的背影,突然有些後悔清早時候自己的堅持。


    其實從小姑娘對自己說出那兩個字、默默地掀開被子開始,他就有些後悔了。


    但是說出口的話不可能在收迴,他也不能當麵出爾反爾,上一秒還說自己已經沒事,下一秒就打電話通知秘書說自己今天不去公司。


    自己生病需要休息是事實,工作忙碌也是事實,他能做到的不過是在自己身體條件允許的情況下,盡量不影響公司的正常運作。


    從前他都是這麽做的,今天隻不過是習慣性遵循以往的做法。


    今天他卻發現,自己的一意孤行有時候是會傷害身邊人的,特別是那人是自己的愛人,對方上一秒還在關心自己的身體。


    -


    望著開合的工作室大門,霍然也隻是輕歎一聲,對小陳搖搖頭:“去公司吧。”


    陳欽文本來想再開口勸勸,但思來想去自己好像沒有勸說的立場,隻好打著方向盤,調轉方向去了公司。


    霍然不時地按揉著還有些脹痛的太陽穴,沉默地看著窗外的景色,有些苦惱該怎麽把賭氣小貓哄好。


    這一上午,他在處理工作間隙,還不忘隔三差五就給林茉發消息,想著萬一哪句話看進去了,說不定後麵也會好哄許多。


    【夫人,我到公司了。】


    【遲越他們自動分走了工作,半個小時就進來提醒我要休息。】


    【剛剛已經吃過藥了,現在也不怎麽頭疼了,精神還不錯。】


    【夫人,寶寶,理理我好嗎?】


    ……


    霍然看著石沉大海的一長串消息,默默地歎了口氣,起身給自己又倒了杯溫熱的蜂蜜水。


    眼看著時間快到中午,他再次掏出手機發了條消息給自己夫人:


    【快到飯點了,夫人也該休息一下,別忘記吃飯。】


    毫不意外,這一條也沒能得到迴複。


    思索再三,他還是切了工作微信,找到先前添加的小助理,詢問道:“你好,可以幫忙看看你們老板現在還在畫室嗎?”


    對麵過了大概一分鍾才迴複過來:“老大剛出畫室,現在迴辦公室了。”


    “好的,謝謝。”


    霍然切迴私人微信的時候,再次點進自己跟林茉的聊天窗口,依舊是一片沉寂。


    但是上方的備注信息卻變成了“對方正在輸入……”


    他滿懷期待看著屏幕,希望他的夫人能迴自己哪怕一個句號,但等了好久,頁麵上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自己單方麵輸出也不是辦法,本著有問題就要解決的原則,他還是給小姑娘打了個電話過去。


    -


    剛出畫室迴到辦公室的林茉,將早就涼透的咖啡喝完,將午飯扔進微波爐加熱後,才點開手機看一眼微信消息。


    她故意忽略置頂聊天框發來的數十條消息,迴複完幾個客戶和岑柳的,最後才點了進去。


    從早上九點到現在接近中午一點,霍然一共給她發了二十多條條消息,雖沒有明確地說道歉,但字裏行間能看出來他的歉意。


    林茉其實已經沒有早上那般生氣了,或者說她本來也沒有很生氣,隻不過在那種情況下她確實也不太想說話。


    她是想讓自己冷靜一下,生怕自己說出什麽不可挽迴的話,讓原本都不能算是矛盾的事情變得不可收拾。


    看著最後一條霍然發過來的消息,冷靜了一上午的林茉此時也被自己哄好了。


    點開鍵盤正想說些什麽的時候,聊天界麵跳轉為語音聊天,頭像正是霍然的。


    對方有些遲疑地開口:“……夫人?”


    “嗯。”林茉低聲應了一句。


    “還在生我的氣嗎?”


    “……沒有。”


    “可是你一上午都沒理我。”


    委屈巴巴的語氣,林茉已經幻視麵前出現一隻委屈大狗了


    “在趕稿,沒時間看手機。”


    林茉上午是真的不想說話,也是真的忙沒顧上。


    霍然望著杯中的蜂蜜水,緩緩解釋道:“我以前生病的時候,沒有特別難受的地方一般不會在家休息,家裏人勸不動,我也習慣了。”


    “這事,是我不好,不該忽略你的擔心和感受,我保證沒有下次了。”


    “我知道你身上的重擔,平時連周末都要處理工作,我不敢說我能替你分擔什麽,我隻是……”


    說到這,她心裏泛起一陣酸澀:“我隻是擔心,你病沒完全好就去工作,萬一加重了,又傷身體又耽誤工作……”


    -


    說到這,她突然頓悟,自己為何會覺得那麽委屈?


    一片真心被人輕飄飄拍落在地上,誰知道下次再想真心付出的時候,對方的態度是熱情還是冷淡?


    她希望真心換真心,而不是某個人單方麵的自作多情,更不喜歡熱臉貼冷屁股的感覺。


    那種感覺她經曆太多次,已經不想在霍然身上重蹈覆轍。


    -


    聽見電話那頭女孩逐漸低落下去的聲音,尾音中還帶著些許哭腔,霍然隻覺得自己是個混蛋。


    “別哭……”他隻恨現在不能立刻把人抱在懷裏哄,隻能默默地握緊拳頭,“是我不好,以後再也不會了。”


    “我才沒哭,你汙蔑我。”


    林茉悄悄抹了眼淚,有些沙啞的聲音暴露了她的嘴硬。


    雖然這麽想有些缺德,但霍然在知道林茉能哭出來的時候,心中反而是鬆了口氣。


    這表明她有了發泄情緒的窗口,不管是哭鬧還是打罵,總比憋在心裏什麽都不說、委屈自己要來得好太多了。


    “都是我不好,夫人打算怎麽罰我?”


    “你自罰吧。”林茉現在才不要想那麽複雜的問題,“我要去吃飯了。”


    “好。”


    兩人的關係,就這麽悄無聲息地破冰了,恢複如常。


    -


    忙完上午那一陣,下午倒是有了些空閑,吃完飯林茉還在沙發上小睡了一會兒。


    醒來之後她就一頭栽進畫室忘了時間,要不是外麵突然響起的吵鬧聲,以及靈兒興奮的大嗓門,她都沒想過中途離開畫室休息一下。


    靈兒看見她一臉茫然地表情,忙把她招唿到茶水間:“老大!快來快來!”


    “怎麽這麽熱鬧?”林茉看著桌麵上十幾個紙袋,有些搞不清狀況。


    “小霍總給我們工作室全員點的下午茶,這是專門給你的。”


    靈兒說著,把其中一個袋子推了過去。


    “下午茶?”


    林茉看了一眼袋子裏的東西:一塊自己喜歡吃的草莓慕斯蛋糕、一杯半糖的熱可可,還有一張手寫的便簽。


    【吃點甜的,希望寶寶能開心一些。——霍然】


    她又看了一眼其他人的,是普通的熱奶茶和普通的奶油戚風蛋糕,對比起來自己這份確實特別。


    靈兒有些八卦地看向自己老板:“老大,小霍總為什麽會突然請我們吃下午茶啊?”


    一名小姐姐迴想起上午自家老板一直垮著臉,露出一個“我懂”的笑容:“盲猜一個,小霍總想哄老大開心。”


    “吃都堵不上你們的嘴。”林茉笑罵了一句,“行了,你們也正好休息休息吧。”


    “好的老大。”


    林茉拿著自己的專屬下午茶迴了辦公室,順勢拍了照片給霍然發了過去。


    林茉:吃人嘴短?


    親愛的:是想討你開心,吃點甜的心情會好一些。


    林茉抱著熱飲杯暖暖手,單手打下一行字:沒給自己點一杯?


    親愛的:病人不能喝飲料,隻好給自己衝了點蜂蜜水。


    她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小霍總真可憐。”


    親愛的:嗯,沒事,我不饞。


    親愛的:下午早點來接你下班。


    林茉:好。


    林茉:那我先去解決下午茶,你注意休息。


    看著那張手寫便簽,林茉輕輕撫摸著上麵的字跡,最後還是笑著把它收進自己的小木盒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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