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遠平怒斥道:


    “我當幹部當了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夫妻倆敢明目張膽的結伴向領導行賄的?好一個夫妻檔,你們要是把這些小心思用到工作上,會走到這一步嗎?”


    熊光祖隻覺得眼冒金星,腦子裏像是過了一列火車,咣咣咣的響個不停,他忽然腿一軟,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我錯了宋書記,我不是人,我辜負了黨和國家對我的培養,辜負了您對我的信任……


    “熊光祖,你給我站起來!”


    宋遠平冷著臉喝斥:


    “我和你並不熟悉,也談不上什麽信任,我所麵對的是黃州市一千多個處級幹部。誰努力工作,心向百姓,誰就會得到市委信任。反之,誰想耍心眼,走捷徑,妄想以卑劣手段收買上級領導,誰就會被組織淘汰!”


    熊光祖戰戰兢兢地從地上爬起來,此時的他麵紅耳赤,心如死灰,腿肚子一直抖個不停。


    怕什麽來什麽,這下子不光沒得到預期的效果,還又加了一條賄賂領導的罪名?這他媽不是自己給自己挖坑跳嗎?


    趙霞也是一臉的無地自容,自以為很聰明,結果聰明反被聰明誤,潑出去的水想收也收不迴來了,她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主意是自己出的,禍是自己闖的,她不想眼睜睜看著熊光祖多了個行賄的罪名?


    趙霞咬了咬牙,決定自己來承擔這個責任:


    “宋書記,這都怪我,我出的餿主意,是我慫恿老熊這麽做的,要處理您處理我吧,我甘願接受組織任何紀律處分!”


    熊光祖暗自長歎,後悔不該讓老婆參與進來。


    真刀真槍麵前,老婆的果敢睿智蕩然無存,簡直是愚蠢至極?她的騷操作看似有情有義,卻把兩個人都陷進去了?這下麻煩大了,連個打後援的都沒有了,這不是作繭自縛嗎?


    趙霞能主動承擔責任,且表現的非常懊悔,宋遠平火氣消了不少,語氣也沒那麽嚴厲了:


    “瞅瞅你們兩個人,一個個哪像個黨員幹部?一個不認真反思自己所犯的錯誤,迷途知返,挖空心思想逃避責任?一個慫恿自己的丈夫向上級領導行賄,迴頭路都被堵死了,你們有這個想法的時候,就沒想過後果嗎?”


    此時,任趙霞伶牙俐齒、死蛤蟆能說出尿來,在事實麵前,她也隻能垂下腦袋挨訓。


    “如果你們真心悔過,願意改過自新,我可以給你們個機會!”


    宋遠平出乎意料地表態道。


    兩個人同時眼前一亮,眼神中流露出激動的光芒,熊光祖可憐巴巴的表態:


    “宋書記,我們真心悔過,再不敢幹這樣的糊塗事了!”


    “我聽郭書記說,你不怎麽配合紀委工作?”


    “宋書記,市紀委的同誌問我啥,我迴答啥,我該說的都說了,沒隱瞞啥呀?”


    熊光祖極力辯解。


    “熊副區長,在假農藥事件中,你們的利益鏈市紀委已經查清楚了,如果你還試圖隱瞞,那這個機會你可就要錯過了?”


    熊光祖知道大勢已去,他唯一寄希望於宋遠平給的是什麽的機會了?


    “事已至此,我願意向市紀委坦白,宋書記您剛才說的……


    “隻要你能主動配合市紀委,把假農藥的事情原原本本說清楚,你們兩個向我行賄的事情隻有我知道,我全當你們倆沒來過我家,行賄罪的罪名就一筆勾銷了,這算不算是個機會?”


    “謝謝宋書記,感謝您給我們機會,我明天就去紀委坦白!”


    熊光祖毫不猶豫地接受了這個條件。


    不管怎麽說,紀委已經掌握了農藥事件中的奧秘,這等於宋書記白送給他們一個機會。


    迴去的路上,趙霞無比擔憂的埋怨道:


    “老熊,你是不是腦子進水了?真要向市紀委坦白呀?”


    “不坦白還能怎麽樣?我看宋書記夠意思了,我要是再不抓住這個機會,到最後再加上個負隅頑抗,那不還得從重處理嗎?”


    “我看市紀委未必掌握了證據,宋書記萬一是詐你呢?”


    趙霞依然心存僥幸。


    “你呀,女人就是女人,關鍵時候腦子就糊塗了?紀委是幹嘛的,人家是專業的。說實話吧,“眾鑫公司”的事早晚也藏不住,以前紀委睜隻眼閉隻眼,那是沒認真查,他們隻要查,就一定會查出問題。現在出了這麽大的事情,連省裏都非常關注,你以為這件事會稀裏糊塗過去呀?”


    “可是別人都還在硬扛著,如果你先把問題交代了,人家會放過你嗎?拔出蘿卜帶出泥,到時候你就成了罪魁禍首,你想沒想過這個後果?”


    熊光祖長歎一聲:


    “我怎麽沒想過?可你看到宋書記的眼神了嗎?他那雙眼睛跟刀子似的,像是能戳透我這小心髒?看著就讓是我膽寒。如果我現在不積極交代問題,等以後什麽都水落石出了,他會輕饒了我?我看呐,後果同樣嚴重!”


    趙霞嘟囔著說:


    “人家上麵都有人罩著,隨便出來說句話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哪像你,出點事隻能一個人扛,還得替別人當靶子?”


    後麵出現了一輛越野車,不遠不近的跟著熊光祖的車,在如水的車流中,並不怎麽顯眼。


    熊光祖撇撇嘴:


    “人家都有個好老丈人,俗話說,丈人出馬,一個頂倆,誰讓我娶了你呢?”


    趙霞沒心思開玩笑,她心事重重地問道:


    “行了老熊,別說沒用的了,你明天準備坦白到什麽程度?”


    “一開始多坦白點小問題,要是真扛不住了……,唉,你別問了,我心裏亂,到時候再說!”


    “你傻呀?”


    趙霞一聲驚叫:


    “你要是啥都說了,讓我們娘倆還怎麽活?”


    前麵一拐彎就要迴到“錦繡花園”了,熊光祖把車子開到最右側那條行車道,後麵那輛越野車一打轉向燈,也駛進最右側那條車道,兩車間的距離也拉近了。


    “宋書記不是說了嘛,不追究你的責任,你的工資還養活不了你們娘倆?”


    “我就沒見過你這樣愚的人?我聽人家說,“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抗拒從嚴,迴家過年”,你交代的問題越多,你就……


    後麵的那輛越野車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尾隨在車尾了,此時突然加速,隻聽“咚”的一聲響,撞在了熊光祖的車尾燈處!


    “怎麽搞的?後麵有車撞咱車上了?”


    趙霞驚慌的嚷嚷著。


    熊光祖一打方向,車子停靠在了路邊,他走下車,準備查看車子受損情況。


    從越野車上下來兩個年輕人,這兩個年輕人打扮的都很奇怪,他們一高一矮,各自頭上戴了頂鴨舌帽,大晚上的也不怕看不清路況,竟然都戴了個墨鏡?看上去跟香港黑社會似的。


    其中的高個子瘦臉長發,說話還挺有禮貌,他連連道歉:


    “不好意思了大哥,我剛才打了個電話,一不小心就撞上了?這樣吧,咱們也別麻煩交警了,把車挪到“錦繡花園”前麵的中通路上,我給您轉五千塊錢,咱私了算了?”


    熊光祖看看隻有車燈裂了,受損也不算嚴重,加之心情煩躁,也就同意了年輕人的提議。


    兩輛車一前一後拐上了中通路上,熊光祖的車停靠在了路邊,後麵那輛越野車卻剛好和熊光祖的車錯了大半個車身,有意無意的占了大半個行車道。


    那長發瘦臉的年輕人先下了車,矮些的年輕人沒下車,車子也沒熄火,似乎急著走的樣子?


    熊光祖把手機微信調到了收款碼上,拿著手機下了車。


    “不好意思了大哥,你看這事兒鬧的?啥都不說了,都是我的錯,來,我給你掃錢!”


    年輕人說著,很自然的靠近了熊光祖。


    熊光祖陰沉著臉,一句話也不說,隻是把手機往前伸了伸,示意年輕人快點掃碼。


    突然,年輕人右手多了一把匕首,隻是一瞬間,那把匕首就刺進熊光祖的胸膛。


    這隻是電光火石的一瞬間,熊光祖還沒來得及叫出聲,就又挨了一刀,這一刀紮的更狠,仍然是紮在心窩處。


    隨後,瘦臉長發年輕人幾步跑向越野車,越野車的輪胎發出“吱吱”的尖厲摩擦聲,隨即,車子便消失的紛亂的夜幕之中。


    趙霞一開始並沒有過多關注兩個人的掃碼行為,可當她聽到汽車輪胎發出的摩擦聲,又看到那輛越野車瘋了似的消失的無影無蹤,這才意識到了不對勁?


    她搖開車窗,探出頭向後看了看,發現熊光祖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她一聲尖叫,感覺渾身癱軟,幾乎要暈厥過去?


    等她踉踉蹌蹌的走下車,撲到了熊光祖的身旁時,熊光祖還能發出微弱的聲音:


    “這是……,這是謀……,殺……


    說完這幾個字,他兩眼直瞪瞪的望向寂寥的夜空,已然沒了氣息。


    “光祖,光祖你撐住,你撐住呀……,光祖……


    趙霞強忍悲傷,哆哆嗦嗦的撥打了110和120……


    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把剛剛躺在床上的宋遠平嚇了一跳,他忽然有種不好的感覺?


    電話是宋光榮打來的:


    “宋書記,秀雲區副區長熊光祖剛剛被人謀殺了!”


    “什麽?這怎麽可能?熊光祖剛才還來過我家?”


    “消息很確切,我們公安局大要案大隊的幹警已經在案發現場了!據熊區長的愛人趙霞同誌說,兇手故意製造了交通事故,以此為借口接近熊區長,然後突然襲擊殺害了熊區長!”


    宋遠平一股無名火直竄胸膛,一拳狠狠擊打在床頭上。


    萬沒想到,好好的一個大活人,就這樣說沒就沒了?


    雖然熊光祖犯了錯誤,但追究他責任的應該是市紀委,是國家執法機關。


    那麽,為什麽他剛有坦白的傾向,就會遭人謀殺呢?會是什麽人要謀害他呢?既然他牽扯到“眾鑫公司”,那是不是“眾鑫公司”派人下的毒手呢?杜國梁和這個案子有沒有瓜葛?這兩大利益集團是否有某種紐帶關係?熊光祖被謀殺了,那麽下一個會輪到誰?主抓農業工作的副市長魏二河會不會也有危險?


    這一個個的疑問堆滿了宋遠平的大腦,他再也坐不住了,馬上給王德昌打去電話,讓他立即通知各市委常委,以及市公安局局長宋光榮,召開緊急會議!


    秀雲區副區長熊光祖被謀殺的消息,比假農藥事件更讓人震驚,小會議室的氣氛凝重而沉悶,常委們一個比一個嚴肅。


    宋遠平眉頭緊皺,臉上陰沉的能擰出水來。他的心情比現場任何人都要沉重,畢竟,一個多小時前他還和熊光祖談過話。


    他敲了敲桌子:


    “同誌們,大家都知道了吧?秀雲區副區長熊光祖同誌,在一個多小時前突然被人謀殺了。熊光祖同誌生前卷入了假農藥事件,市紀委正在對他進行調查。他在這個時候突然被人謀殺,這究竟在預示著什麽呢?”


    會議室裏沒有人說話,甚至連個咳嗽聲都沒有,也許熊光祖的死深深地刺激了他們。


    一個政府幹部就這樣被人當街謀殺,誰還有安全感?


    “熊光祖的死我們市委有責任,我這個市委書記也有責任!”


    此話一出,眾常委們都露出驚愕之色?


    高學偉終於忍不住接話道:


    “宋書記,熊副區長的死發生的太突然,我們大家心情都很沉重。但我認為,他的死不一定會和假農藥事件扯上關係?還有,他的死和市委沒有必然聯係,和宋書記更沒半毛錢關係。謀殺案往往摻雜著多種因素,比如仇殺,情殺,債務糾紛,利益糾葛等等,隻有案子徹底查清楚了,偵破了,才能蓋棺定論!”


    宋遠平沉聲道:


    “我的話不光高市長沒聽明白,大家可能都不太明白。我開誠布公地說,今天晚上,也就是熊副區長遇害一個多小時前,他和他愛人還去過我家!”


    宋遠平最後這句話讓大家更吃驚了?熊光祖死前為什麽要和老婆去宋遠平家呢?是匯報工作,還是有什麽秘密交易?


    “我知道大家會有疑問,所以,這就是我今天召開緊急會議的目的。熊光祖同誌正在接受市紀委的調查,主要是調查他在假農藥事件中,究竟扮演著什麽樣的角色?也許他藏著太多的秘密,或者是擔心他自己的仕途會受到影響?基於各種原因,他找我是想讓我替他說句好話!”


    宋遠平有意隱去了熊光祖夫妻倆向他行賄的事情,他不想讓一個已經死去了的人,再多背一個恥辱的罵名。


    郭開來接過話茬說:


    “宋書記說的沒錯,我們市紀委今天下午才通知他,讓他明天上午到市紀委說明問題,沒想到,他晚上就被人謀殺了?”


    “這件事就太巧合了,市紀委今天通知他,讓他明天到紀委說明問題,而他恰恰就在今天晚上被人謀殺了?所以我說,他的死和假農藥事件有著必然的聯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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