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打了兩次電話,宋光榮的手機都是占線的狀態,宋遠平無奈掛了電話,窩了一肚子的火無處發泄。


    從政近二十年以來,因為他的鐵麵無私得罪了太多人,在東玉縣工作時,還曾榮登山南省被舉報次數最多的“光榮榜”,也多虧省委領導明察秋毫,把他調離了東玉縣這個“大火坑”。可那時候講究的是“文鬥”,他從沒受過拳拳到肉的人身攻擊。現在好了,職務是越來越高了,卻接連不斷的被人暗算。在中倉縣差點被泥頭車幹下懸崖,緊接著又在縣城挨了一頓胖揍。今天這場車禍雖然他不在車上,但霸道車目標很明確,應該知道這輛車是他的專車,就是奔著他去的。


    大白天他們是不敢鬧出人命的,可司機敢這麽囂張,除了有警告的意思,很明顯,幕後主使人正式向他發出了挑戰!


    那麽,會是誰明知道是市委書記的專車還敢這麽囂張呢?是李紅兵?還是毛朝陽?再或者是丁佩佩?應該都不至於,何況他們也根本沒這個膽子。總不會是高學偉,和他的關係還沒到劍拔弩張的地步,想過來想過去,也隻有那個杜國梁嫌疑最大了!


    宋遠平心裏很亂,在辦公室裏來迴踱著步,他真等不及了,準備親自到公安局找宋光榮。


    正焦急間,宋光榮終於迴電話了:


    “對不起了領導,剛才我正在電話聽取案情匯報,沒能及時接聽您的電話,您有什麽指示?”


    宋遠平把撞車的事情簡單敘述了一遍,並著重提到自己的秘書張小宇也因此受了點小傷。


    宋光榮感覺到事態嚴重,他略一思索:


    “領導,這並不是一般的交通事故,越野車的行為已經構成了刑事犯罪。看來,這應該是一起有針對性的報複行為,張秘書記下越野車的牌照號碼了嗎?”


    “當時張秘書隻顧著保護我兒子了,沒看到車牌號碼。”


    宋光榮沉吟片刻:


    “大白天的他們都敢行兇,我估計車牌應該是個套牌。領導,我馬上安排人去調查這件事,有消息我會及時反饋給您。”


    為了讓宋光榮安排工作時能有個大致的方向,宋遠平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自己和杜囯梁之間發生的不愉快告訴了他。


    宋光榮吃了一驚:


    “領導,這個杜國梁可是不簡單,他的背景極其的複雜,背後站著的人物省裏領導見了都得恭恭敬敬聽他的指示。所以,您得提前有個思想準備,這個案子比周記者的案子還要棘手!”


    “這麽說今天的車禍是杜國梁一手安排的了?”


    “我可不敢隨便這樣說,案子沒有弄清楚之前,誰都有嫌疑。不過,您是咱黃州一把手,就算是您工作中得罪了某些權貴,他們想要動您也得掂量掂量!”


    宋光榮的話又一次證明了杜國梁的背景之強大。


    宋遠平心跳急劇加速,猶如掉進一個巨大的黑洞,這黑洞深不見底,讓人感到窒息般的淒涼、恐懼、和絕望。在他的腦海裏,杜國梁就像是一座難以逾越的高山橫在麵前,散發出令人心悸的壓迫感。他能想象到此刻杜國梁那狼一般惡毒的眼神,像是在無情的嘲笑著他,毫不憐憫的吞噬他、咀嚼他。他緊攥著拳頭,指甲幾乎嵌入掌心,可仍然有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宋遠平握著手機足足沉默了一分鍾,這看似短短的一分鍾,卻像是經過了半個世紀,悲壯和豪邁兩種截然不同的心情猛然迸發出來。無論前麵的路有多麽兇險,他要越過這座高山,不僅僅隻是為了自己,也為了斬斷這隻攪亂黃州市公平正義的魔掌!


    “光榮同誌,如果這件事情真是他杜國梁操縱的,他勢力這麽大,你還敢往下查嗎?”


    宋光榮貌似輕鬆的一笑:


    “領導,您可別小看我,七年前我在通山縣幹局長的時候,可是親自下過一線的,那次也真夠兇險的,我差點兒就把命弄丟了。那年通山縣有個黑惡勢力,參與違法犯罪的就有六十幾個人,他們勒索、綁架、強奸、殺人,這幫人罪惡累累,罄竹難書。為了徹底鏟除這幫黑惡勢力,我親自布置了抓捕工作。當時由於要抓的人實在太多了,我們的警力明顯不足,沒辦法,我就親赴現場指揮督戰。抓捕現場在通山縣縣城一個很大的院子裏,院子裏有兩幢三層樓房,有幾百平米簡易廠房,有一堆堆的板材,還有十幾輛轎車、貨車、麵包車,反正情況非常複雜,這幫人還安排的有放哨的,我們剛剛開始行動,放哨的就通風報信了。那幫人知道被抓住就要把牢底坐穿,一個個眼睛都紅了,他們魚死網破,不要命的拒捕。眼看著有幾個歹徒就要衝出院子,我也參戰了,結果遭遇了三個人的圍攻,其中有兩個人手裏拿著兇器,混戰中,我背部、肩部、腹部都中了刀,後來才知道一共被捅了九刀,這九刀捅過來,那可是要我的命的?可我還是製服了其中的兩個,最後把這個團夥主要成員一網打盡。抓捕行動結束以後,我就鬆了勁,這一鬆勁就昏迷過去了,整整住了三個月的醫院。也因為這次行動,我榮立了個人二等功,這才有機會升任黃州市公安局副局長。您說領導,我死都不怕,還怕查這個案子嗎?”


    宋遠平聽得熱血沸騰,也被宋光榮無畏的勇氣所感動:


    “光榮同誌,這個案子你盡管往下查,我認為,杜國梁背後的領導一定是被他蒙蔽了,等一切真像大白,領導是不會袒護他這種人的。如果他真要維護杜國梁,我也不會讓你一個人承擔壓力,哪怕我這個書記不幹,也不會讓你這個局長受迫害!”


    宋光榮也被宋遠平擲地有聲的話語感動了,電話彼端的宋遠平已然不是他的領導了,而是浴血奮戰的戰友。此時無聲勝有聲,兩顆心緊緊貼在一起,為鏟除這顆毒瘤而堅定地努力著。


    也就是這天下午,中倉縣縣委書記胡忠良的審查工作已經結束,他被正式移交給檢察院等待批捕。消息很快傳了出去,在家靜養的董勝利也得到了消息,他心裏一沉,神情黯淡下來。


    老伴兒許韻秋儀給他沏了杯茶水端過來,手裏還拿著藥:


    “老董,你該吃藥了!”


    董勝利接過藥含進嘴裏,用茶水衝了衝:


    ”該來的還是來了,胡忠良還是沒能逃過這一劫,他已經被移交到檢察院等待批捕了!”


    許韻秋一驚,臉上有掩飾不住的驚慌。


    董勝利疑惑的看了看她:


    “老許,他自己種下的惡果他自己吃,你慌個什麽呀?”


    “我……,我……,老董,我有一件事還瞞著你。”


    董勝利心裏一咯噔:


    “你瞞我什麽了?不會和胡忠良有關係吧?”


    “你身體不好,我說出來你可千萬別著急,那個……,這件事和忠良是有點關聯,不知道忠良這一出事,會不會牽扯到你?“


    董勝利馬上就變了臉色:


    “胡忠良給你什麽好處了?”


    “兩年前咱兒子不是辦了個公司嗎?當時還有三十萬的缺口,我讓你幫忙你也不幫,我……,沒辦法,就給忠良打了個電話。”


    董勝利臉色蒼白,他“啪”的把茶杯摔在地上:


    “我說老許,你就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老婆子,我早就和你說過,不準你私下收任何人的錢物,你怎麽就是不聽呢?你是非把我害死才高興是不是?”


    許韻秋也顧不上地上的碎杯子了,拍打著董勝利的後背:


    “老董,你可不敢生這麽大的氣,你先冷靜冷靜,咱好好想想辦法,想想辦法,噢?”


    董勝利咳嗽了一下,臉色又變成了鐵青色:


    “你給我滾一邊去,我能冷靜下來嗎?我為什麽要退下來,還不是不想卷進去嗎?你呀你呀,我千叮嚀萬囑咐,你還是伸手了,這三十萬會毀了我的!”


    許韻秋嚇的直哆嗦,她輕聲替自己辯解:


    “當初你要是給兒子安排個好工作,他用得著開公司嗎?”


    “你放屁,我怎麽沒給他安排了?他連高中都沒畢業,一般的工作他又不願意去,政府工作就那麽好安排呀?你呀,就是頭發長見識短,我要是帶頭違反組織紀律,違規給他安排進政府工作,別人還不得背後罵我呀?”


    許韻秋不服氣:


    “人家比你級別低多了,照樣把兒女安排的挺挺當當的,你的意思,官越大越不好使了?”


    董勝利氣的直翻白眼:


    “你這就是謬論,我一輩子清清白白的,怎麽能幹出被人搗脊梁骨的事情?”


    “你就知道清高、廉潔,你也不看看,你的下級過的是啥日子,咱家過的又是啥日子?”


    董勝利從椅子上站起來,對老伴怒目而視:


    “我少你吃了還是少你喝了?你要保姆咱家裏有保姆,出門還有小車坐,哪一點比別人差了?”


    許韻秋還是小聲嘟囔著:


    “你就別說了,又不是你掙的錢,是雪峰他……


    董勝利瞪著眼珠子,唿唿地喘著粗氣:


    “你還有臉提他?你們倆合著夥敗壞我的名聲,我都退休了還不能安寧,你們想讓我死是吧?你們……,我心口……,疼……


    董勝利憤怒之下,憋出了滿腦袋的汗,他眼睛直直的瞪著老伴,身體慢慢的歪向一旁。


    許韻秋被嚇哭了,趕緊把他扶到椅子上,大聲唿喚保姆,保姆慌慌張張的跑進客廳:


    “怎麽了這是?”


    “香蘭,快打120,快快!”


    保姆拿出自己的手機撥打急救電話,許韻秋騰出一隻手,笨拙的找出董雪峰的電話,顫顫巍巍的打了過去。


    董雪峰正在公司和杜國梁談青年廣場那塊地的事情,接到老媽的電話,生意也顧不上談了,幾句話簡單說明情況,就火急火燎的開上車往家裏趕。


    到家一看,老爸已經昏過去了,看樣子好像隻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董雪峰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他一遍又一遍地撥打急救電話,接線員隻好一次又一次地安慰他。


    此時正值下班的高峰期,救護車走了還沒一公裏,就被密密麻麻的車流堵在路上動彈不得。一直堵了十幾分鍾,警報拉的震天響,這才緩緩向前移動,半個小時後,救護車終於姍姍來遲。


    救護車剛一停穩,從車上下來幾個醫生護士,為首的醫生一看董勝利的情況萬分危急,也顧不上仔細檢查了,幾個人趕緊用擔架把他抬上救護車。


    許韻秋心裏那個悔呀,真不該和老董強嘴,本來就是自己的錯,搞成這個樣子全是自己造成的,她抹著眼淚也跟著上了救護車,董雪峰開著車跟在後麵。


    到了大街上,車流量非但沒有減小,反而增大了,向前方看過去,道路上成了車的海洋,什麽小轎車、商務車、麵包車、越野車、垃圾清運車,喇叭聲此起彼伏,一眼望不到邊,救護車沒走多遠就又被堵住了。


    董勝利的病情不容樂觀,從上了救護車,醫生就解開他的領口,和護士輪番交叉按壓他的胸部,又采取各種措施想挽救他。但由於來時路上耽擱的時間太長了,搶救效果並不明顯。董勝利氣若遊絲,臉色在一點點變紫變黑,眼看著就要迴天無力了!


    許韻秋在車上一直哭個不停,她打自己的臉,拽自己的頭發,無力地做著各種懊悔的動作,旁邊的護士拉都拉不住。


    董雪峰知道老爸的命危在旦夕,他眼睛都紅了,幹脆下了車,跑到救護車前麵疏通道路。可車流量實在太大了,哪怕他挨個拍打車主們的車窗,把嗓子都喊啞了,奈何這些車子避無可避,就是想讓道也動彈不了,救護車行駛的速度依然緩慢。


    幸好,紅綠燈旁邊來了兩個執勤交警,董雪峰像是看見了救星,趕緊跑過去說明情況。


    交警一聽救護車上拉的是董書記,哪敢怠慢,先打電話給指揮中心說明情況,讓技術人員把通往人民醫院的信號燈一直保持綠燈,又緊急疏散車輛,救護車終於提上了速度,不到十分鍾,救護車駛進了市人民醫院。


    醫院裏的心髒病權威專家早就等候多時了。


    為首一名六旬左右的專家檢查了一下董勝利的情況,隻能輕歎一聲,搖了搖頭:


    “請節哀,董書記錯過了最佳搶救時間,人已經不行了!”


    董雪峰紅著眼睛吼道:


    “你是專家,你就不能說救不了,快安排手術,快點呀?”


    專家隻是搖頭:


    “請您冷靜,我們是醫生,能救我們一定會救,可董書記已經不行了,我們真的無能為力!”


    “不要說這些廢話,你們都沒搶救怎麽知道人就不行了呢?我給你跪下行不行?求您了醫生,求您救救我爸吧,啊……


    許韻秋哪經得起這樣的打擊,兩眼一翻,也昏過去了,醫院裏大唿小叫,一片的忙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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