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大海對高學偉的任命宣布,又引起了不小的波瀾。


    宋遠平調任黃江市政府市長之前,大家都風傳常務副市長高學偉即將接任市長,有人甚至私下說,原李市長的調離就是董勝利在替高學偉清理障礙。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宋遠平的橫插一杆,打碎了高學偉的黃粱美夢。世事難料,這兜了一個大圈子,高學偉竟然鹹魚翻身,出人意料的被省委任命為市長!


    省委這樣的安排,台下的領導們褒貶不一。有人認為,既然宋遠平升任了書記,那就應該從省裏空降一位市長,這樣才有利於黨政之間的工作協調,其理由如下;如果從省裏空降一個市長,那麽由於新市長對黃州市政治資源的匱乏,和對新環境的適應緩衝期,會更利於宋遠平掌控大局,從而實現一個階段內的政局穩定。反之,高學偉在黃州市為官多年,其人脈關係盤根錯節,加之宋遠平和他搭班子時兩個人合作並不愉快,如果他從中使絆子,那麽市委的工作就很難開展下去,這就是最大的弊端。


    也有人持另一種看法。


    董勝利已經隱居幕後,而宋遠平隻能算是省裏安排的救火隊長。他本來對黃州市政局不太熟絡,在調配幹部時難免會造成困擾,省裏提拔他隻因為他有個外號叫“黑臉包公”,是相信他會公平公正的選拔幹部。如果再空降個市長,那麽兩個主要領導都是兩眼一抹黑,接下來的工作就更難開展。說白了,省裏提拔宋遠平為書記,還不如提拔高學偉主持市委工作,畢竟高學偉更了解黃州市當地的政治格局,也會更利於開展幹部調整工作。


    理解省委如此安排真正意義的,也大有人在,大部分市委常委們還是深諳省委的意圖。能當上市委常委,其政治智慧就要比下麵的領導幹部高上一籌。從古至今,維持大局穩定才是首選之一,在緊急時刻做出非常之舉,也是上級領導們無奈的選擇,凡事不可能麵麵俱到,能盡量做到平衡,已經算是不錯了。


    在宣布齊瓊的任命時,大家並沒有感到意外。人家是省派幹部,省派幹部就是皇差,接替高學偉任常務副市長理所當然。


    會議結束以後,已經快中午了,省裏一行人婉拒了宋遠平和高學偉的挽留,中午飯都沒吃,就又返迴了省城金州。


    吃過午飯,所有人都以為宋遠平要召開全體常委會議,畢竟嘛,升任了黃州市一把手,這三把火燒不燒的,總要開個會,在會上講幾句以安定人心。


    但宋遠平並沒有急於召集會議,而是把王德昌和田水多叫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召集常委會議並不是件簡單的事情,特別是他才剛剛接任書記,開會前一定要做好周密謹慎的安排,要做到有能力應付一切可能發生的意外狀況!


    常言說,一朝天子一朝臣,這句話不是沒有道理。主政市委首先就要把自己相信的人安排到重要的崗位,這並不是在打壓異己,而是有些重要部門的領導不一定會和自己一心,使用起來就不會那麽順手,這直接影響到工作順利與否。首先,第一個要剔除的就是丁佩佩,她能聯合高學委給自己使絆子,那以後的工作中她依然會給自己製造麻煩。


    王德昌很興奮,也很激動,有一種老樹發新芽的振奮感!


    市委不缺知識型人才,什麽本科、碩士、甚至於博士等等,這些高學曆人才濟濟一堂,一抓一大把。而現在的領導們尤其喜歡優先使用年輕人,他們朝氣蓬勃,視野開闊,就連走路都帶著風。況且,國家也在提倡幹部年輕化,比如丁佩佩,她就是年輕人中的傑出代表,能幫助宋書記更快的融入到工作當中。


    而自己,年輕時的精力和銳氣早就被歲月消耗的所剩無幾,已然是大半截入土的人了。雖然對宋書記敬佩有加,有種依依不舍的眷戀之情,奈何能力有限,隻能仰望著市委大樓暗自神傷。


    正當他感歎著自己老不中用之際,張秘書打電話說宋書記召見,這讓他仿佛在黑暗中看了曙光,精神為之一振。以他的閱曆,這個時候得到書記的召見,閉上眼睛也能猜個大概,宋書記一定是讓自己去市委幫忙的。


    宋遠平沒作什麽鋪墊,他喜歡的是小胡同裏趕豬~直來直去:


    “老田,德昌,這麽急把你們兩個喊過來,是想提前和你們商量一下,即將進行的幹部調整工作該如何開展?還有一件事,我想讓德昌來市委幫忙!”


    田水多喜形於色:


    “好好好,簡直太好了,以後再有什麽事兒我就可以找老王商量著辦了。我說德昌老弟,以後咱倆就是一個戰壕的戰友,歡迎你來市委工作!”


    王德昌激動的無以言表,他先是使勁和田水多握了握手,以示慶賀,又莊重地向宋遠平躬身致謝:


    “感謝領導的提攜,德昌一定努力工作,不負領導厚愛!”


    田水多提醒道:


    “現在私底下誰還稱領導呀?咱也得趕趕時髦叫老板!”


    他又看向宋遠平:


    “我說的沒錯吧老板?”


    宋遠平無奈的苦笑:


    “私底下我就不說啥了,你們想怎麽叫就怎麽叫,不就一個稱唿嘛,公共場合注意點就行。”


    田水多得瑟起來:


    “看見了嗎老王,這就叫人老心不老,老家夥是個寶。他們年輕人能做到的,咱倆老家夥照樣能做到,還要比他們做的更好!”


    宋遠平輕輕敲了敲辦公桌:


    “好了,咱們言歸正傳,既然沒外人,我就直說了,德昌,你在市政府辦公室幹的挺順手的,要不,你來市委還負責辦公室?”


    “行是行,那丁主任……


    “俗話說攘外必先安內,在區、縣幹部調整工作進行之前,市委內部調整就要先行一步。我看,市委辦公室主任丁佩佩,是時候讓她動動地方了!”


    田水多接茬道:


    “您說的對,是該讓丁佩佩挪挪窩了,別的咱先不說,就憑她和高副市長的關係就不能留她,不然的話,市委還不得讓他們兩個攪和的亂了套!”


    宋遠平又接著說:


    “這件事先不用急,我是這樣想的,今天周五,幹脆到下周一再召開常委會議,這期間讓那些牛鬼蛇神們跳個夠,他們越沉不住氣,就越容易露出破綻,隻有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


    田水多眉頭擰成了個“川”字,眼裏滿是憂慮:


    “拖這麽長時間能行嗎?我聽說銅山市、中祥市,還有富陽市的幹部調整工作已經進行大半了,其他地市也在如火如荼的開展工作,咱們要是拖了省委的後腿,會讓領導失望的?”


    宋遠平坦然一笑:


    “這你就不用擔心了,省委鄭書記知道咱們黃州的情況,特意放寬了時間。先不說這個,老田,昨天我走了以後,你和那個杜國梁都說了些什麽?”


    提到昨天晚上的事情,田水多心裏湧起莫名的負疚感,他嘴角微微抖動,心裏堵的慌。


    “老板,昨天晚上您不停的看表,我想著您有急事,有些話沒來得及和您說……


    “我沒有怪你,你就說你們倆都談了些什麽?”


    “他讓我轉告您,說既然你們成不了朋友,那就要成為敵人。後來我退卡的時候也把杜國梁得罪了,從昨天晚上起,我也成了他名單上的敵人!”


    宋遠平早已經預料到了這個結局,不過,田水多的表現還是讓他很滿意。


    田水多能狠下心割舍既得利益,這就是思想上的極大跨越,清與濁往往就在心念一閃之間。但這一念之差極難抉擇,有太多貪汙腐敗的官員不是不想收手,他們是舍不得令人眼花繚亂的奢靡生活,從而不能懸崖勒馬,最終墜入深淵毀了自己!


    宋遠平語氣平緩,不疾不徐,恰到好處的疏離:


    “杜國梁如此的囂張跋扈,背後是什麽人在替他撐腰?”


    田水多不由自主地動了動指節,臉上有不安的神色:


    “聽說他背後的人能量巨大,不過,今年二月份已經病退了!”


    “是省裏的某位領導?”


    “具體是什麽級別我也不知道,反正他的身份挺神秘的,應該比省部級還要再高一些!”


    宋遠平頓覺被一股不祥的預感籠罩了全身,他唿吸都顯得粗重多了,原本微蹙的眉頭,此刻更是緊鎖成一道深深的溝壑。


    官大一級壓死人,領導就是一座山,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峰,在下級眼裏,領導是難以撼動的巨人,一舉一動都盡顯威嚴,何況人家已經站在了雲端之上?


    他又看了看田水多,忽然間他幾乎想扇自己一個響亮的耳光?人家田水多已經年近六十的歲數了,他在自己的感召下毅然決然的和杜國梁決裂了,自己這算什麽?反倒是先膽怯了?這還是人人談“宋”色變的“黑臉包公”嗎?簡直讓人笑掉大牙?


    宋遠平深邃的眼眸寒光乍現,強大的氣場如同風暴中心,這種氣勢讓人膽寒,讓人敬畏,仿佛他就是眾生之王!


    “老田,我不管他杜國梁背後的靠山有多大的能量,隻要他敢在黃州做出違法勾當,我就要依法依規處理他。他不是想找我的麻煩嗎?讓他隻管放馬過來吧,我還就不信了,他背後的領導真就縱容他胡作非為?”


    田水多和王德昌戰戰兢兢的,兩人都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坐姿,表情一個比一個嚴肅!


    “瞧你們倆這表情,是讓杜國梁嚇到了嗎?”


    王德昌嘟囔道:


    “我不怕什麽杜國梁,我倒是被您給嚇住了!”


    宋遠平忍俊不禁,不由哈哈大笑:


    “哎呀,你這個德昌同誌,半天不說一句話,這憋出一句話還是我的錯了?哈哈……,哈哈哈……,有意思,就是要這個態度,隻要循規蹈矩的工作,誰還能把咱們怎麽樣?”


    田水多倒是沒笑,他看看王德昌,又看看宋遠平,終於,他爆了個大雷:


    “老板,既然把話都挑明了,那我就豁出去了,就算是別人罵我不仁不義,有些事情我也必須讓您知道;董勝利的公子董雪峰要指使人寫檢舉信告您,另外,他還暗地裏替杜國梁圈地!”


    “是嘛,他董勝利看著道貌岸然,原來也是明裏一套,暗地裏又是一套?這叫什麽?瞞天過海,聲東擊西,還是暗渡陳倉?一個人幹不過,把兒子也捎帶上,好一個上陣父子兵,他要告我些什麽?”


    宋遠平看上去依然風輕雲淡,但心裏卻已經怒火中燒!


    “具體他想告您什麽,我暫時還不清楚,不過,消息絕對可靠,這是杜國梁親口對我說的!”


    “這麽說,寫檢舉信是董勝利的主意了?”


    “應該不會是董勝利的主意,聽杜國梁的意思,他好像並不知道這件事?”


    宋遠平苦澀地一笑:


    “想告就讓他告去吧,我宋遠平身正不怕影子歪。八年前我在東玉縣工作的時候,省裏市裏收到舉報我的材料能裝一麻袋,省裏還勒令市紀委查了我兩個多月,我這不還是好好的嗎?老田,這件事情先撂一邊,你說一下董雪峰替杜國梁圈地這件事!”


    田水多咽了咽口水,嘴唇有些發幹:


    “這件事就複雜多了,據我了解,還牽扯到了魯副市長!”


    宋遠平不由一怔,幾個副市長裏麵,還就對魯長風有好印象,難道他也被拉下水了?


    田水多又咽了咽口水,嘴裏嘟囔著:


    “這鬼天氣,你說該下雨他也不下雨,讓人身上燥的慌!”


    宋遠平尷尬地拍拍腦袋:


    “真是不好意思了兩位,這還忘了沏茶了?我讓小宇過來。小宇……,小宇……,小宇人呢?”


    他隨手用辦公桌上的座機打了過去:


    “你幹嘛去了小宇?”


    張小宇支支吾吾的:


    “玉國的女朋友來了,我替他去接晨陽放學,路上……,路上……,領導,我馬上就迴去了!”


    “事情湊這麽巧,我怎麽就不知道玉國交女朋友了?還有,路上到底發生什麽了?你能不能把話說清楚點?咳咳……,我算是服了,這幾天出鬼了,怎麽一個個說話都是吞吞吐吐的?”


    宋遠平火氣大了,召集兩個信得過的人開個小會,竟然連茶都沒人沏?不管你張小宇出去幹嘛了,總得先打個招唿吧?


    自從來到黃州工作這些天,宋遠平幾乎就沒順心過,現在連身邊的人也開始掖著藏著了?他越想越氣,沒等張小宇解釋,第一次衝他發了脾氣!


    張小宇從沒見過宋遠平發這麽大脾氣,他不敢再隱瞞:


    “領導,車子被人家給撞了,我剛打電話報過警,您先別著急,我馬上就迴去!”


    “啊……


    宋遠平嚇了一跳,一連聲的問道:


    “晨陽受傷了嗎?你呢,你怎麽樣,受傷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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