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靜雅氣乎乎的:


    “你給我機會了嗎?二話不說,上來就奪我相機,可見你們平時是怎麽執法了!”


    幾名警察給中年人上了銬子,推搡著往往外走,警官一眼瞥見周靜雅情緒激動的指責著年輕警察,以為她和中年人是一夥的,厲聲道:


    “哎哎哎,你這是幹嘛呢?吳玉亭幹擾我們正常安全檢查,還敢襲警,你是不是也想去所裏體驗體驗?”


    周靜雅更氣了:


    “你們警察一個個的都好牛哇?我還真想去體驗體驗,你把我也抓起來唄?”


    年輕警察擠眉弄眼的給警官使眼色:


    “王所,剛才是誤會了,這位是省報記者周靜雅同誌,她是來采訪的。”


    警官嚇了一跳,趕忙道歉:


    “哎呀,原來是周記者?誤會了,全搞誤會了,我以為你和……


    “行了,你也用不著解釋,你剛才說那個人叫吳玉亭是嗎?”


    “他是叫吳玉亭,你要是能早來一步,剛才發生的事情你都能看見。這個吳玉亭不僅野蠻阻止我們例行的安全檢查工作,還唆使十幾個社會小青年找我們的麻煩,剛才仗著人多,還拿筆筒子砸在我腦袋上,你說,這種人是不是該帶迴去教育教育?”


    “要真像你說的那樣,那當然是他的錯了?不過,我還想問一問,你們多少天來這個洗浴廣場檢查一次呀?”


    年輕警官心裏一慌,支吾著說:


    “這個……,噢,最近局裏安排全區範圍的安全大排查,為了保障社會治安穩定,也為了認真執行上級領導的工作安排,我們派出所對轄區內所有的休閑娛樂場所加大了排查力度,我們也是為了工作嘛!”


    中年人掙紮著停下腳步:


    “你說話就是放屁,你們每天兩次的來攪活,隔壁的“風吹沙”ktv怎麽沒見你們去檢查過?我就是不服氣,你們就是故意來找茬的!”


    年輕警官更慌亂了,生怕吳玉亭再說些什麽不著邊際的話,命令道:


    “把他弄到車上,帶迴所裏去!”


    吳玉亭梗著脖子蹬著腿的極力反抗,無奈,無論他如何掙紮,五六個警察還是連拖帶拽的把他塞進警車,關上車門,警車拉響警笛揚長而去。


    “不好意思了記者同誌,我們確實很忙,任務繁重,就不接受你的采訪了,我先走了。”


    年輕警官害怕言多必失,隨便敷衍了幾句,上了另一輛警車也走了。


    這時,從電梯裏下來兩個人,其中一個矮點的是韓思潮,另一個高個子是“黃海洗浴廣場”老板楚健雄,他一身筆挺的西服,頭發梳理的油光瓦亮,很有一副老板的派頭。


    韓思潮瞅了一圈沒看見吳玉亭:


    “吳經理呢?怎麽沒看到他?”


    其中一個瘦猴模樣的小青年說:


    “韓經理,剛才吳經理和派出所那幫人打架了,被他們給弄走了。”


    “什麽?你們這幫廢物,這麽多人就眼睜睜的看著讓人弄走啊?”


    那瘦猴嘟囔著:


    “人家崔所長都把槍都亮出來了,我們哪兒敢動彈?”


    韓思潮罵道:


    “我操,這他媽是什麽世道,還讓不讓人活了?”


    瘦猴子焦急的看看楚健雄:


    “老板,眼下最要緊的是趕緊想想轍把吳經理弄迴來,他把崔所長的腦袋給打了,崔所長會輕饒了他?”


    韓思潮瞪了他一眼:


    “一邊去,這裏哪有你說話的份兒?”


    瘦猴子訕訕的站在了一邊。


    十幾個社會小青年,這會兒才來了精神,一個個的叫囂著:


    “他們這幫警察是得了人家的好處,故意來搗亂的!”


    “咱們大夥兒都到派出所講理去,他們必須得放人!”


    “鄭胡子,你不是還有一幫弟兄嗎?喊人去呀?”


    “瘸腿兒,你打電話讓大壯過來,他有親戚在派出所工作。”


    “咱們和他們拚了,幹他們去……


    一幫人咋咋唿唿的,都是在耍嘴皮子,沒一個人動彈的。


    “都給我閉嘴,你們一個個叫的挺歡,倒是去呀?怎麽不去呀?”


    韓思潮罵了兩句,沒人再吭聲了。


    楚健雄長長歎了口氣:


    “玉亭做事情還是太衝動了,他不是給他表哥打電話了嗎?等記者來了,一切問題都能迎刃而解,怎麽就不能忍忍呢?”


    周靜雅明白了,看來這兩個人說的記者應該就是自己了!


    她迎著兩個人走了過去:


    “兩位,你們洗浴廣場到底都發生了些什麽事兒啊?”


    韓思潮冷著臉:


    “你要是來洗澡的,女部在二樓!”


    周靜雅從包包裏掏出記者證:


    “我是省報派來的記者,我叫周靜雅。”


    兩個人先是一愣,接著又高興起來,韓思潮連連道歉:


    “哎呀,您就是省裏來的記者呀?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您千萬別生氣,我自己掌嘴。”


    他做勢在臉頰上輕輕拍了一下。


    “算了,你們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詳細的說一遍讓我聽聽,看我能不能幫上忙?”


    楚健雄趕緊過來握手:


    “非常感謝呀周周記者,請您移駕到我辦公室,讓思潮和您說一下這件事情。”


    與此同時,市委七樓董勝利的辦公室裏,高學偉正愁眉苦臉的訴說著委屈。


    “董書記,您說我這個市長當的窩囊不窩囊,他宋遠平竟然當著那麽多副市長的麵兒,把我像孩子似的訓了一頓?”


    董勝利微皺了一下眉頭:


    “因為什麽呀?”


    提到這件事情,高學偉就恨得牙癢癢,他一肚子的怨氣:


    “因為機械廠重組的事情。機械廠重組工作已經進行一年多了,以前是前任李市長親自負責的。李市長也是用了心的,可沒人願意接手這個爛攤子,誰有什麽辦法?這拖來拖去的,事情也就越來越不好辦了,李市長人家命好,一紙調令走了?他這一走,市政府再沒人接管了,這件事兒也就這樣撂這兒了。可他宋遠平倒好,上任第二天就把擔子壓在我身上了?幹就幹唄,這我也沒說啥,工作嘛,總不能挑三揀四吧?可這也不是三兩天就能辦好的事兒,總得有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不是?也就是不到一個星期吧,事情沒有啥進展,結果他就虎著臉把我一頓的訓斥,我好歹也是市政府常務副市長,您給評評這個理,我還要不要臉了?”


    董勝利淡淡一笑:


    “你就因為這個有情緒了?”


    “您是我的老上級了,如果是您批評我,我絕無二話,可他才來幾天呀?就這樣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懟我?是的,我是他的下級,我也接受他給我布置的工作,可我不是他的出氣筒啊?”


    董勝利笑道:


    “學偉呀,我知道你心裏有怨言,沒能把你扶持到市長的位置上,我是有些愧對你,也覺得對不起你,可你對領導的態度,恰恰讓我看到了你的不足之處。對待上級領導,第一,要做到絕對服從。第二,無論在誰麵前,都不要背後提上級領導的意見。第三,要學會大度,要學會被動的接受領導指派的任何工作任務。如果沒能按規定的時間圓滿完成任務,挨幾句批評算得了什麽?沒有大格局的人,是永遠做不成大事情的!”


    高學偉垂頭喪氣的:


    “董書記,我是真怕有一天忍不住和他杠起來,您是沒處在我那個位置上,根本就不了解我的感受,那種被人當眾羞辱的滋味,任誰誰也受不了!”


    董勝利已經把高學偉看輕了,自己苦口婆心的引導、勸慰,他竟然一句都沒聽到心裏去?


    他彈了彈煙灰:


    “除了訴苦,你還有別的事情嗎?”


    高學偉猛然一驚,他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可話已出口,再想收迴也不可能了,隻好岔開話題:


    “眼下,地市級人事調整工作已經結束了,那麽接下來區縣級人事調整就要開始了,我這邊有兩個人選想向您推薦一下,您看看合不合適?”


    董勝利又皺起了眉頭:


    “人事調整問題從來都是嚴謹的、透明的,我們不能私下裏就決定任何幹部人選的命運。你想推薦人選也不是不可以,拿到常委會上光明正大的討論嘛!”


    高學偉心裏暗罵,這條老狐狸,他任命的幹部從來就隻是走個過場,什麽時候真正在常委會上討論過?到了這裏,自己想提拔的人選他就漠不關心了,沒有他的支持,就是拿到常委會上不照樣得黃嗎?


    劉秘書輕輕敲了敲門:


    “領導,李副書記來了。”


    “沒別人,你讓他進來吧!”


    李紅兵進了屋,見高學偉也在,笑嗬嗬的打招唿:


    “喲,高市長也在呀!”


    高學偉也站起來客氣:


    “李副書記你好,你這一來,我就該走了,市政府那邊還有點事,再見!”


    董勝利擺擺手:


    “李副書記又不是外人,你就坐下吧,我正好有事情和你們倆商量!”


    高學偉心裏舒坦多了,既然董書記沒讓自己迴避,這說明自己在他心目中還是有些分量的,他又坐了下來。


    劉秘書為三個人沏了茶,一一奉上,然後又轉身出了辦公室。


    董勝利微笑著說:


    “李副書記是我的好幫手,工作上李副書記替我分擔了太多,業務上,他細致入微,大事小事從不馬虎,可以說,李副書記和你高副市長就是我的左膀右臂。今天把你們倆找過來,是有件事情和你們商量。”


    兩個人幾乎異口同聲:


    “什麽事啊領導?”


    “聽說宋市長去中倉縣不隻是調查曹老六侵占人家宅基地的事情,他還在解決老師們欠薪的問題,有這迴事嗎?”


    李紅兵搖了搖頭:


    “老師欠薪?我沒聽說過呀?”


    “那你呢學偉,你聽說過沒有?”


    “我倒是多少知道點兒消息,聽那意思欠的還不少,大概……,有兩個多億。”


    “欠了這麽多?說明這個問題早就存在了,這個胡忠良怎麽搞的嘛?老師們辛辛苦苦的為國家培養人才,工資本來就不高,他胡忠良的良心讓狗吃了嗎?我當初真是看錯了他,就不該提拔他當書記!”


    高學偉漫不經心的喝了口茶:


    “基層條件就這樣,縣政府沒錢也是正常現象,咱市政府有時候也是捉襟見肘的,他們中倉縣多少欠點錢也能理解。再說了,我覺得宋市長這就是在小題大做,故意找茬,你說哪個區縣不多少出點兒問題呀?他要是都揪著不放,那這不全亂套了嗎?”


    李紅兵也哼了一聲:


    “高市長說的有道理,我看呐,中倉縣欠薪隻不過是他宋遠平的借口,他就是想借此機會顯示官威。他來咱黃州上任也十來天了,區縣級領導們沒幾個人願意接近他,他這才拿中倉縣開刀,殺雞儆猴,讓別人都怕他,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說的對,表麵上看,他宋遠平是為老百姓申冤,為人民教師主持公道,其實還不是為了給他自己樹立威信?”


    兩個人一唱一和,把宋遠平的公心理解為別有用心,詆毀他是陰險狡詐的小人。


    董勝利歎了口氣:


    “行了行了,不管教師欠薪是真是假,他能為譚娃子主持公道,那就說明他是真正為民做主的好領導,不要把人家想得那麽不堪嘛!我是覺得無風不起浪,既然真有欠薪這迴事兒,那胡忠良作為縣委書記,他是難辭其咎的。你們倆緊密關注著這件事情,盡可能的封鎖消息,這畢竟涉及到社會穩定,涉及到政府在人民群眾心中的公信力,咱們做為政府領導,負不起這個責任呐!”


    高學偉悄悄和李紅兵對視了一眼,高學偉說:


    “領導,您沒必要為這件事情擔心,胡忠良在基層幹了這麽多年,他做事情有分寸。宋遠平在中倉縣查了幾天,這不啥也沒查出來嗎?我倒是認為,您不能處處都袒護他宋遠平,您要明白,一味的遷就就等於示弱,他得了一寸還想著一尺,得了一尺又想著一丈,這種人就永遠沒有滿足的時候,到最後他還想淩駕於您之上,那他就更不會把您放在眼裏了?”


    董勝利心煩意亂的,他不想聽到這些帶有明顯攻擊意味的挑唆。


    很明顯,高學偉這是在挑撥離間,想利用他來打壓宋遠平。在黃州市,他苦心經營了這麽多年,市委、市政府領導們從來沒有人敢和他唱對台戲的。雖然不能用一手遮天來形容他,但他說話做事從來都是說一不二,他也更不會把宋遠平放在眼裏。


    不過,他做事情是有原則的,無論李紅兵和高學偉如何的拱火,他也不會昧著良心去找宋遠平的麻煩。但對於胡忠良,他是越來越不放心了,他隱隱覺得,這個胡忠良早晚會捅個天大的窟窿,而這個巨大的窟窿吞噬的不僅僅隻有他胡忠良,還有他董勝利。


    董勝利突然打了個寒顫,身上一陣陣的發冷,眼裏的光,也暗淡了。


    初夏的天空,方才還是一片澄澈,陽光肆意傾灑,然而,風雲突變,原本輕柔的微風驟然急促起來,天邊湧起大片大片暗沉的烏雲,仿佛要將整個天空吞沒,陽光在烏雲逼迫下節節敗退,空氣也變的沉悶起來。


    忽然,一聲驚雷斜刺裏劈斬下來,豆大的雨滴劈裏啪啦砸落下來,原本熱鬧的街道瞬間變得空曠,隻留下初夏的世界在風雨中飄搖,今年的初夏太不一樣,這天變的像人的臉,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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