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裏每年都要召開那麽三兩次經濟工作會議,以便統籌布局全省各地市經濟多元化、立體發展。


    宋元平第一次參加這麽高規格的會議,以前在農業廳工作,他是沒資格參加省裏召開的經濟會議的。當然了,那時候他也沒閑著,又是下到各市縣調研工作,又是指導各地市政府如何布局規劃農業產業,老是忙的他腳不沾地的。


    山南省省會金州距黃州市並不遠,也就不到三個小時的車程,從早上六點出發,到了金州還不到九點。


    省委,省政府同處一個大院辦公,大院裏的建築氣勢恢宏,巍峨聳立。高聳的大門彰顯著莊嚴與莊重,仿佛在訴說著歲月的沉澱與曆史的厚重。主樓是省委辦公大樓,大樓一共二十六層,主體以沉穩的深灰色調為主,線條剛硬挺拔,給人一種堅實可靠之感,在陽光映照下熠熠生輝,散發著一種神聖不可侵犯的威嚴氣息。


    東樓是省政府辦公大樓,大樓高十六層,主體基調依然是深灰色,樓體三層處鑲嵌著一個巨大的國徽,為整座大樓又增添了許多神聖與莊嚴。


    寬闊的台階仿佛是通往責任與使命的道路,拾級而上,能感受到一種肅穆的氛圍,巨大的立柱如同堅毅的衛士,撐起一片莊重的天空。建築的細節之處更是精雕細琢,無論是精美的浮雕還是考究的裝飾,都展現出高超的工藝水平。這裏不僅僅是省委、省政府的辦公場所,更是承載著一方百姓的期望與重托,見證著地區的發展與進步。


    宋遠平剛走上台階,一個渾厚的男中音傳了過來:


    “遠平老弟,遠平老弟,往這兒看!”


    宋遠平扭過頭,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是同在省委黨校學習過的黨校同學李伯山。


    宋遠平緊走幾步,老遠伸出了手:


    “喲嗬,這不是伯山哥嘛,你也是來開會的?”


    李伯山嗬嗬的笑著和宋遠平握手:


    “我在省府打雜,幹點跑腿活。”


    “你去年不是還在平山幹副市長嗎?啥時候來省府了?”


    李伯山理了理剩不了幾根毛的前額發際,打著哈哈:


    “你十天前還在農業廳搞農業呢,這不是也到黃州當市長了嘛,樹挪死,人挪活,總不能老呆在一個地方混吃等死,有機會就得蹦噠蹦噠,哈哈……


    “你總不會升副省長了吧?”


    李伯山半禿頂上有明晃晃的汗珠,胖唿唿的白臉蛋子泛起了紅潮,有些得意:


    “承蒙領導看得起,我現在的職務是省府秘書長,反正就是伺候領導唄!”


    “行啊你老李,你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呐,以後你可就是我的領導了!”


    “哪裏哪裏,咱倆不分不分伯仲,老弟你就別埋汰我了。”


    宋遠平一本正經:


    “我說的是實話,你是省府黨組成員,是正兒八經的省領導嘛!””


    李伯山看看腕表:


    “行了遠平老弟,這牛逼咱就不吹了,時間快到了,今天散會你可不準走,老哥得好好和你嘮嘮嗑,走,咱倆一塊上去!”


    “一切聽從領導安排。”


    李伯山心裏美滋滋的,嘴裏卻說:


    “遠平,再叫我領導,我可跟你急!”


    中型會議室設在行政大樓12樓,兩個人進了會議室,主席台上已經坐了幾位省領導,李伯山又和宋遠平握了一下手,走上了主席台,一名身著旗袍的女工作人員引領著宋遠平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幾分鍾後,省府一把手陸季良進了會議室,時間也剛好十點整。


    陸季良年近六旬,身形清瘦,歲月在他的臉上留下了滄桑的痕跡,卻絲毫不減其威嚴與氣度。他身著筆挺的正裝,顯得身姿挺拔,那清瘦的麵龐上雙眼如炬,閃爍著睿智的光芒,仿佛能洞察世間的一切。眼角淺淺的細紋是歲月的沉澱,也是閱曆的見證,高挺的鼻梁下,嘴唇緊抿著,透露出堅毅與果敢。一頭短發雖已微微泛白,卻梳理的整整齊齊,彰顯出他的一絲不苟。他走路時步伐堅定有力,精神抖擻,每一步都仿佛帶著對這片土地的責任與擔當。


    會議開始了,陸季良絲毫不拖泥帶水,直奔主題,他簡明扼要的闡述了當前省內的經濟局勢與發展中存在的不足,深入淺出的分析了出現的問題,並根據這些問題製定了規劃,做了工作調整,會議從開始到結束,隻用了一個多小時。


    宋遠平在農業廳工作時,主持農業工作的副省長都換了兩任了,他也很少有機會和陸省長見麵。僅有的兩次接觸時間也很短暫,一次是陸季良到省農業廳作工作調研,還有一次是在橋南縣“高效農業示範基地”見的麵,當時陸季良還表揚了宋遠平,說宋遠平工作務實,思想進步,還說宋遠平年輕有為,將來有一定有前途。


    而今天,宋遠平真正見識到了陸季良的工作節奏,他沒有華麗的語言,每句話都像是在閑聊,卻講得非常契合,既針對性的分析解決了問題,又簡潔明了的布置了工作。當然了,這看似輕鬆的講話,離不開他辛勤的付出,他講的每一組數字,布置的每一項工作,都要經過詳細了解和多方論證。經濟工作是嚴肅的,容不得一點馬虎,它關係著省內幾千萬人民的福祉,關係著十六個地市的經濟發展與城鎮化的推進。


    散會以後,宋遠平沒有給李伯山打電話,並不是他不想過多和李伯山接觸,而是急於迴黃州處理問題。既然在董勝利麵前立下了軍令狀,那就得開足馬力去麵對問題,解決問題,如果在黃州栽了跟頭,那他不但辜負了省委鄭書記對他的期望,也等於自斷了前程,那還玩個屁呀!


    到了停車場,剛上了車,宋遠平無意中向外麵瞅了一眼,忽然看見胡忠良急匆匆的從省委大樓處走了過來,宋遠平有些奇怪,胡忠良來省裏幹什麽?


    胡忠良徑直走向宋遠平的越野車,正當宋遠平以為胡忠良是來打招唿時,他卻突然改變了方向,走向右側停放的一輛奧迪車,拉開車門鑽了進去。隨即,車輛啟動,駛出了省委大院。


    “剛才那個人不就是胡忠良嗎?”


    唐玉國也看見了他。


    “不管他,到外麵找個地方吃飯,吃過飯咱還要趕緊趕路!”


    唐玉國在這一片並不陌生,他開著車直接來到了位於省委大院西側約三百米處的“李氏唐老鴨”,宋遠平在農業廳工作時沒少來這個地方吃飯,每次來都要點上一個鴨腿打打牙祭。


    車子拐進停車場,唐玉國驚奇的發現,胡忠良坐的那輛車也停在停車場裏。


    “領導,胡忠良的車也在停車場,咱們怎麽辦?”


    “你不會看錯吧?”


    “錯不了,前擋風玻璃處有個臥虎,還有一串銅錢,牌照尾數是三個六。”


    “隻管進去吧,他吃他的,咱吃咱的,互不打擾就行!”


    進了飯店,兩個人要了個小單間,唐玉國去點了菜,兩個人一盤燒青菜,每人一個鴨腿,一碗米飯吃了起來。


    簡簡單單吃過飯,宋遠平吩咐道:


    “小唐,你要是想辦私事兒就趕緊去,咱還得趕緊走,路上不能停車。這大攤子事兒,急的我頭疼!”


    唐玉國答應一聲,去了衛生間。


    衛生間是隔斷式的,一共三個蹲位,唐玉國推開第一個蹲位蹲了進去,方便完,提起褲子剛要出去,胡忠良打著電話就進來了,唐玉國心裏想著等胡忠良進了蹲位再出去,省得和他打照麵。


    胡忠良像是很生氣:


    “老曹,你知道你兒子闖了多大的禍嗎?他吃了豹子膽了,竟然敢唆使那個丁什麽……,反正是姓丁的,唆使姓丁的用泥頭車撞宋市長?還好宋市長沒出事,他要出了事,誰他也保不了你們!”


    唐玉國吃了一驚,他捂住嘴巴,不敢發出一丁點聲音,生怕驚動了胡忠良。


    胡忠良又說:


    “你告訴你兒子曹老六,讓他把尾巴夾緊一點,要是再出了事兒,我他媽把你們的礦全都封了。還有,何副局長幫了大忙,不然的話老六早就進去了,我讓老六出點血他去了沒有?”


    對方的聲音不是很清晰,嗚嗚啦啦的,過了一會兒,胡忠良又說:


    “什麽,送這麽少?你讓老六再拿出五十萬送過去,我服了你們爺倆了,辦點事兒總是他媽摳摳索索的,你這個蠢蛋兒子早晚會毀了你,快照我說的去辦!”


    唐玉國渾身抖個不停,腦門上、身上全是汗水。雖然早已經猜到是曹老六下的毒手,但苦於暫時沒有證據,隻能等警方的調查結果,沒想到上個廁所竟然聽到了這麽驚天的大秘密?


    過了幾分鍾,胡忠良出了蹲位,又聽見水池嘩嘩的流水聲,隨即,腳步聲響起,胡忠良出去了。


    唐玉國幾乎虛脫了,他戰戰兢兢的洗了手,又匆匆迴到了包間。


    “你怎麽了小唐?怎麽臉色這麽難看?”


    宋遠平關切的問。


    “領導,我……,咱們快走,路上我和你詳細匯報。”


    宋遠平著急了:


    “我說小唐,到底發生什麽事兒了?你別讓我著急了行不行?”


    唐玉國臉色蒼白,什麽話也不說,拉著宋遠平的手就走。


    宋遠平從沒見過唐玉國緊張成這個樣子,甚至動手拉扯自己?他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也不再問了,和唐玉國出了包間。


    唐玉國到前台付了賬,兩個人匆匆上了車,直到車子拐到路上,唐玉國的手還在一直發抖。


    “現在能說了吧?”


    宋遠平心裏藏不住事兒,也不允許身邊的工作人員遮遮掩掩的,他急不可耐的問。


    “領導,我剛才在衛生間遇到了胡忠良,我在蹲位裏麵,胡忠良沒看到我。我知道您不喜歡和這些人打交道,就想著等他進了蹲位我再出去,沒想到……,沒想到到我聽到了個驚天大秘密!”


    宋遠平歎了口氣:


    “小唐,你別囉裏囉嗦的,你先挑重點說出來嘛!”


    唐玉國嘴不隨心:


    “您猜他在給誰打電話?”


    宋遠平氣呀,你越著急,人家唐玉國倒是不急了?


    見宋遠平沒搭腔,唐玉國知道宋遠平這是生氣了,趕緊一五一十的把偷聽到的秘密全講了一遍。


    宋遠平的臉色由紅轉白,又由白變的漲紅, 他氣得咬牙切齒。


    他生氣不是為了曹老六想要謀害自己,而是胡忠良身為國家幹部,一個縣的縣委書記,竟然和曹獻森這種人沆瀣一氣,為虎作倀,他從曹獻森那裏得到了多少好處?還有那個何副局長,連自己這個堂堂的市長被人謀殺未遂他都敢包庇兇犯,如果是一般的老百姓呢?


    這樣看來,工資的問題他們未必真解決了,胡忠良絕應該是在騙自己,那位山村學校的老師,他也不一定是老師,縣裏欠了老師的工資,支付給他們是天經地義的,沒必要為胡忠良歌功頌德,而他卻把胡忠良誇成了一朵花?還有,路口那輛電動三輪車上的男女,他們是不是放哨的?疑點不止這兩處,那麽破爛的教室,外麵的旗杆上竟然有一麵嶄新的紅旗在飄揚,這不合乎道理呀?明明是在表演,在作秀嘛!


    “領導,現在證據確鑿,您可以下命令抓人了!”


    宋遠平搖了搖頭:


    “用這種方式獲得的線索不能算作證據,想要抓人,一定要形成證據鏈才行。”


    唐玉國漸漸平靜下來,恢複了常態,他嘟囔著:


    “我的媽呀,剛才差點沒把我嚇死,我連大氣都不敢喘,憋的我腦袋都缺氧了,生怕被胡忠良聽到動靜!”


    宋遠平又樂了:


    “你是怕的啥呀?該害怕的是他胡忠良,他做了虧心事,夜裏一定睡不好。”


    上了高速,唐玉國專心致誌的開車,宋遠平盤算著該怎麽處理那些碩鼠們。


    迴到黃州市,宋遠平不顧疲勞,馬上把王德昌叫到了辦公室:


    “德昌,咱們市局領導們你了解多少?”


    王德昌眉頭皺了皺:


    “怎麽說呢領導,能在市局當領導,他們沒一個是吃幹飯的,那獎章都是一摞一摞的,反正個個都有過出生入死的經曆。”


    “你這說跟沒說一樣,這樣,你一個一個介紹一下給我聽聽。”


    王德昌見宋市長要動大陣仗,知道一時半會兒說不明白,就從櫃子裏拿出茶葉,給宋遠平沏茶。


    “局一把手和您一個姓,叫宋光榮,宋光榮兄弟兩個,宋光榮是老二。聽說宋局長小時候很得意這個名字,走到哪都把胸脯挺的高高的。上小學的時候沒用功學習,老是倒數前三名,他老爸就揍他,說他對不起這個名字,老師也譏諷他,說還光榮呢,把祖宗十八代的臉都丟光了。他老媽就拉扯著他說要到派出所把名字改成宋二狗,宋光榮就哀求說一定會好好學習。您還別說,打那以後,宋光榮學習可賣力氣了,到了初中就成了班裏的拔尖生,到了高中更牛逼,一直排在全年級前三名,後來考上了公安大學,畢業後從基層民警做起,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我是真佩服他呀!”


    “他這個人人品怎麽樣?”


    王德昌收起笑臉,正經起來:


    “人沒說的,就是周六周日愛到歌廳唱歌,說是工作太緊張,放鬆一下心情有利於重大案件的偵破。在一些不太緊急的事物上,他可能會稍微放慢節奏,總體來說,市局在他的帶領下沒少給公安工作增光添彩,我給他打九分!”


    宋遠平開玩笑的說:


    “王主任,看來你和這位宋局關係不一般嘛,怎麽這麽了解他?”


    王德昌連連擺手:


    “您可千萬別誤會領導,其實我們倆是老鄉,是那種非常非常近的老鄉,我們村和他們村不超過二裏地,我和宋局長還是初中同學呢。那時候我們倆關係非常好,所以他屁大點的事情我都知道。初中畢業後我們就分道揚鑣了,他去縣裏上了高中,我去了市裏上的高中。雖然沒在一起,我們還是沒斷過聯係,有時候還會聚個餐啥的,我們倆之間的關係不能說太鐵,信任度還是有的。”


    宋遠平點點頭:


    “那其他幾位副局呢?”


    “其他幾位副局也可以,老話兒不是說嘛,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宋光榮做光明磊落,雷厲風行,他手下的兵也不敢過於懶散,太具體我也說不上來,不過,從這幾年咱們黃州市社會這麽穩定,能看出來市局功不可沒,他們是出了力氣的。”


    宋遠平忽然嚴肅起來,他表情凝重:


    “德昌,你馬上給宋光榮打電話,讓他來我的辦公室,我有事找他。”


    從宋遠平開始了解宋光榮,王德昌已經猜到宋遠平要辦大案子了,他不敢怠慢,翻出宋光榮的電話打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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