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繼業打了個愣神:


    “曹老板,我還欠銀行兩個億呢,我哪來的錢付給鄭老板?”


    曹獻森兩手一攤:


    “鄭老板,你看見了吧?不光我沒錢,繼業他也哭窮,我看這樣,你要真想退股也行,要不然我分期付給你?或者是等項目完成,我不光返還你的股金,還給你分紅,這兩個方案你考慮考慮?”


    鄭誌成明知道曹獻森想耍賴,可自己在項目完成前抽出來股份,已經違反了合作協定中的部分條款,而新縣城項目也確實需要巨量的資金投入,自己的十幾個億他一時湊不出來也在情理之中,考慮再三,鄭誌成也隻能接受曹獻森提出的方案了。


    “曹老板,我既然抽出股份了,就不要什麽分紅了,我接受你提出來的第一個方案,你看,你們每個月能付給我多少?”


    鄭誌成嘴裏說的“你們”,包括曹獻森和趙繼業,在利益麵前,沒有永遠的朋友,隻有永遠的利益,鄭誌成已經下意識的把趙繼業和曹獻森視為一個利益整體了!


    而曹獻森卻要獨自吞下這塊大蛋糕,關鍵時刻,他鳥都不鳥趙繼業:


    “這樣吧鄭老板,項目我還要持續投入大量的資金,多了我也真拿不出來,我每個月先支付給你一千萬,什麽時候項目結束了,再一次性付清尾款!”


    話說到這個份上,再糾結一千萬或是兩千萬已經沒有什麽意義了,主動權掌握在人家曹獻森手裏,鄭誌成隻能同意。


    趙繼業心裏拔涼拔涼的,自己絞盡腦汁鼓動鄭誌成找曹獻森討說法,人家鄭誌成反倒是和曹獻森達成了一致,曹獻森根本就沒把自己放在眼裏,不和自己商量,獨自吞下了鄭誌成的所有股份,而自己呢,豬八戒照鏡子-裏外不是人,想說幾句牢騷話,人家兩個沒一個是自己能惹得起的,也隻能眼瞅著兩個人握手言和。


    三個人又來到了曹獻森縣城的一個辦公室,鄭誌成打電話叫來從香港帶過來的法律顧問,會同曹獻森公司的法律顧問起草了還款協議。


    在等待打印還款協議的空檔,曹獻森為了照顧趙繼業的情緒,假惺惺的解釋:


    “繼業老弟,我知道你這次為了項目投入了全部家底,再讓你拿錢你也確實拿不出來,我呢,好歹有幾個礦,還有個攪拌站,和銀行也沒少打交道,所以呢,鄭老板的股份我接了,你可不要有其他想法呀?”


    趙繼業當然有想法,可論財力自己是小巫見大巫,論社會關係人家是縣政協委員、縣人大代表,兩者就不是一個量級?


    他隻好勉強擠出一點笑意:


    “曹老板你想多了,能者多勞嘛,我沒啥意見!”


    協議簽定的當天,曹獻森就轉給了鄭誌成一千萬,兩天後,鄭誌成飛迴了香港,完全脫離了“金通”公司。


    鄭誌成走的當天晚上,在沒有到工商局完成股權變更之前,金通公司就急不可耐的發布公告,宣布鄭誌成擁有的51%的股份轉讓給了曹獻森,曹獻森的股份由原來的24.5%,變更為75.5%,以小吃大,曹獻森完成了吞並整個金通公司的第一步。


    鬥轉星移,一個月後,鄭誌成打電話催要這個月的款項,曹獻森卻以各種借口推托不拿錢,總之就是兩個字,沒錢!


    鄭誌成又給趙繼業打電話詢問情況,趙繼業實話實說:


    “鄭老板,他曹獻森是什麽樣的人你不知道?新縣城項目一直進展順利,他曹獻森有的是錢,就是不想兌現。說實話,我心裏也不踏實,老覺得賬目有問題?可曹獻森重新製定了財務製度,隻在股東會議上公布,任何人不得私自查看賬目,股東也就我們兩個,他這樣做明擺著是在擠兌我!”


    鄭誌成慌了:


    “你的意思,曹老板這就賴上了?”


    “你心裏明白,區區一千萬,他曹獻森要是想給你,還用得著你催嗎?”


    “那我這十幾個億打水漂了?”


    趙繼業早看出來姓鄭的沒一點義氣,上次他為了及早脫身,過河拆橋,不顧自己的感受,拋下自己和曹獻森完成了股權交易協議,如果這次再趟他們的渾水,那自己還不成了傻子?


    “鄭老板,曹獻森逼走了你,下一個就輪到我了,我現在自身難保,你還是自己想辦法吧!”


    無奈,兩天後,鄭誌成又來到了中倉縣,讓曹獻森繼續履行協議。


    曹獻森避而不見,一會兒說在外地談生意,一會兒又說去泰國度假了,一說到錢就裝聾作啞,後來幹脆就不接電話了。


    鄭誌成隻好去見縣領導,胡忠良很熱情的接待了他,等鄭誌成說明了原因,他顯得很為難:


    “鄭先生,你能大老遠的到我們中倉縣投資房地產,為我們中倉經濟發展做出了巨大貢獻,我們非常歡迎,並表示衷心的感謝。如果是開發過程中某個方麵遇到了阻力,或是政策上沒達到你的滿意,我們縣委會積極幫忙協調,可你們企業內部經濟上的糾紛,我們確實不好插手!”


    再去找秦雙運,秦雙運也無能為力:


    “鄭先生,不是我們政府不願管,是沒辦法管,你們的協議具有法律效力,你隻能通過法院來解決問題了。”


    鄭誌成走投無路,隻好一紙訴狀告到了法院,法院倒是立案了,就是一直拖著不開庭,拖了兩個多月,鄭誌成熬不下去了,經過多方打點,找到主審法官,法官輕描淡寫的說:


    “你們這個案子涉及的金額較大,我們法院需要先調查,這是一個必要的過程,請鄭先生再耐心等待幾天。”


    鄭誌成見一時開不了庭,留下律師盯著,他又飛迴了香港。


    鄭誌成和曹獻森的經濟糾紛案還沒有眉目,趙繼業的麻煩又來了,一天,兩個人的股東會議上,曹獻森笑眯眯的說:


    “繼業老弟,這幾個月我又投了好幾個億了,實在是沒地方弄錢了,要不,你想想辦法?”


    趙繼業心裏一驚,怕什麽來什麽,曹獻森一定憋著什麽陰招?


    “曹老板,我是真沒辦法,我的養殖基地都賣了,現在連銀行的利息都還不上,你讓我往哪弄錢去?”


    “老弟,項目不是我一個人的,你這樣坐等分紅就太不講究了吧?”


    “我確實是……


    曹獻森撕開偽裝,露出來本來麵目,他冷冷的打斷趙繼業:


    “合作協議寫的明明白白,作為股東,你必須要履行義務,我給你半個月時間,你準備兩個億,不然的話,咱公事公辦!”


    趙繼業打了個冷顫,兩個億,兩百萬往哪兒弄去?


    曹獻森站了起來,走到門口又說:


    “繼業老弟,幾個月我都沒讓你拿一分錢,我已經仁至義盡了,記住,你隻有半個月時間!”


    趙繼業明白,如果不拿出兩個億,按照協議,他要以原始股份的兩倍相抵,兩個億就要損失四個億的原始股份,這就是喝自己的血呀?他突然就明白了,這個協議本來就是個圈套,他曹獻森明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隻等著這一天的到來了。


    此後的半個月,趙繼業頻繁的出現在各大銀行,卻處處碰壁,沒一個銀行願意貸款給他,幾個月前還是銀行的優質客戶,現在卻把他晾了起來。不僅如此,銀行還天天找他要利息,搞得他自殺的心都有了。半個月後,金通公司發了個公告,宣布趙繼業的股份由原來的24.5%變更為8%,而曹獻森的股份由%75.5變更為92%,趙繼業的地位在公司一落千丈,基本上可有可無了。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又過了一個月,趙獻森故技重演,通知趙繼業半個月內打入公司賬戶一個億,過期不候。


    不出所料,半個月後,趙繼業仍然沒能籌到錢,就算是能籌到一個億,下個月呢?下下個月呢?這就是個無底洞,是曹獻森早已經設計好的陷阱,什麽時候吸幹了他趙繼業的血,什麽時候才會罷休。


    趙繼業隻用了不到一年時間,就從億萬富翁變成了窮光蛋,僅有的8%的股份也被清零,這就意味著,他趙繼業和金通公司再無瓜葛,被掃地出門了!


    趙繼業怎麽會甘心,他開始搜集材料向中倉縣公安局、縣檢察院反映自己被設計蒙騙的遭遇,起初,縣檢察院倒是挺重視的,可幾天後再去詢問結果,檢察院說材料還不夠充分,無法認定兩個人之間的合作協議有問題。再去公安局,公安局對他不理不睬,還警告他不要再找事了,不然後果自負。


    趙繼業明白,曹獻森在中倉縣有錢有勢,想要在中倉縣扳倒他不現實,他又帶著材料去黃州市喊冤,黃州市信訪辦接了材料,說會匯報給領導,讓他耐心等待結果。


    一周後,趙繼業沒等來結果,卻等來了明晃晃的手銬,幾名警察以“尋釁滋事”把他關進了中倉縣看守所,一直關了三個月,他才被放了出來。迴家後,老婆哭著不讓他再告了,說曹獻森有胡忠良替他撐腰,走到哪裏也告不贏。


    趙繼業不明白是怎麽迴事,老婆說自己的弟弟通過檢察院一個朋友打聽到的消息,趙繼業被抓就是胡忠良暗示的……


    一個曹獻森自己都鬥不過,更別說堂堂的縣委書記了,趙繼業萬念俱灰,當天晚上就想跳樓自殺,幸好老婆見他情緒不好,一直形影不離,沒給他機會。


    趙繼業說著說著,眼淚就掉了下來。


    宋遠平一直在默默的聽著,從始至終沒打斷趙繼業的敘述,他時而眉頭緊鎖,時而露出同情的表情,見趙繼業終於敘述結束,這才說:


    “趙老板,我相信你所說的都是事實,對於你的遭遇,我也深表同情,但是,在沒有拿到真憑實據之前,我是沒辦法處理胡忠良的,這點請你諒解。”


    趙繼業焦急道:


    “那我這件事就真的沒人管了?”


    “管當然會有人管,你這件事情太複雜,特別是還牽扯到香港的鄭老板,這給我們中倉縣對外招商工作造成了極惡劣的影響。我們政府不會憑空冤枉一個好人,同時,對那些違法亂紀、敗壞黨風、和非法商人沆瀣一氣的貪汙腐敗分子也絕不會手軟,我們需要的是詳實的證據,隻要有證據證明胡忠良確實授意公安局抓了你,那他就是濫用權力,就是違紀,組織上會根據情節輕重給予他相應的行政處罰。至於你和曹獻森之間的經濟糾紛,你還是要盡量多的搜集證據,我覺得,你最好能找個好律師,專業的事情應該讓專業的人來處理才對。”


    “可是宋市長,我們一個小小的中倉縣,哪會有好律師?”


    宋遠平沉思片刻:


    “這樣,我認識一個省報記者,估計她會有這方麵的資源,我替你問問!”


    趙繼業連連感謝:


    “那就太好了,謝謝您宋市長,非常感謝,今天能見到您是我的幸運!”


    他從隨身攜帶的包裏拿出一個紙包,把紙包放在茶幾上:


    “宋市長,這是我的一點點心意,不值什麽錢,您就當個小玩意兒,閑瑕的時候把玩把玩,請您一定要收下!”


    宋遠平最反感這一套,他臉上含霜,批評趙繼業:


    “趙老板,你把我當什麽人了?把東西東西收起來,你這樣做是對我的不尊重!”


    趙繼業以為宋遠平嫌棄東西不夠貴重,連忙打開紙包,一個重約三百克、黃金打造的金牛出現在眼前,那金燦燦的牛閃爍著黃色的光芒,耀人眼睛。


    “您別生氣宋市長,我也隻有這點能力了,我以後……


    宋遠平忽地站了起來:


    “趙老板,我的話你聽不懂是嗎?我要是收了你的東西,那我和胡忠良有什麽不一樣?如果曹獻森也來送禮呢?以你現在的實力,你能送得過他嗎?”


    趙繼業的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紅樸樸的,是無地自容,是慚愧、內疚,宋遠平的身影在趙繼業的心裏高大起來!


    宋遠平終於緩和了語氣:


    “趙老板,你要相信我們的政府,相信我們的黨,我不否認,我們的政府中是出現了個別唯利是圖的領導幹部,但他們是極少數的,他們永遠代表不了我們的政府,更是汙蔑、抹黑了我們的黨和政府,對於這些人,國家早已經加大了打擊力度,他們終究會為自己的行為付出應有的代價!”


    宋遠平正氣凜然,每句話都顯得堅鏘有力,趙繼業真正體會到了為什麽宋遠平能被稱為“黑臉包公”了。


    門外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接著,唐玉國的聲音傳了進來:


    “領導,飯已經涼了?”


    “嗯嗯,知道了,再等會兒。”


    趙繼業連忙起身:


    “不好意思了宋市長,打擾了您這麽長時間,那我就先走了。”


    宋遠平也站了起來:


    “不要灰心趙老板,你隻管收集證據,我這邊替你聯係律師,另外,你迴家寫個詳細的材料拿過來,等我迴到黃州,我會把材料轉交給市紀委,讓紀委領導看看夠不夠立案條件,如果條件不成熟,看能不能派幾個人先過來調查一下,不過,你一定要注意保密,萬一打草驚蛇,他們就會有所防備,那這件事就更難處理了!”


    趙繼業大喜過望,他仿佛又看到了曙光,激動的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我真的……,宋市長,您的大恩大德我永生不忘,就是真沒啥結果,您也已經盡力了,我真不知道該怎麽感謝您才好?我……,我……


    “你看你看,又來了不是?好了,我是市長,也可以叫作“事長”,有了事兒解決不了不找我找誰去?行了,走的時候小心點,別讓人盯上,我餓了,就不送你了!”


    趙繼業一步一迴頭,出了賓館,雨已經停了,太陽斜斜的掛在東南方向,就像他的心情,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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