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他有些憤怒,覺得是羅娟欺騙了他。


    一氣之下,將信撕了個稀巴爛,並下定決心要永遠忘掉羅娟。


    馮老二自以為自己的心夠狠,不就是一個女人嗎?沒什麽大不了的。


    可隨後的日子裏,不管他做什麽都提不起精神,心裏麵始終覺得空落落的。


    每天早上不會再有人幫他提前準備好要穿的衣物,也不會有人每天變著花樣做不同的菜來討好他。


    頭痛腦熱的時候,更加不會有人給他端水送藥,噓寒問暖。


    生活中的這些轉變似乎讓他冰冷的心產生了些許動搖,偶爾有的時候他也會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錯怪了羅娟?


    這種情況大概持續了半年左右,直到有一次他去喝了村裏一戶農戶家擺的滿月酒。


    可能是因為別人家的大胖小子勾起了他的父愛,他竟然不自覺地想起了自己那未出生的孩子,也不知道他是男還是女?


    如果是男孩,那他一定要把自己這身本事交給他,如果是女孩的話,肯定和羅娟一樣善解人意。


    也許是心煩,也可能是後悔,那晚他喝了很多酒,拉著主家說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話。


    第二天等他酒醒了之後,才察覺到了不對勁,不是說好要忘掉羅娟嗎?為什麽現在想起她的頻率越來越高?


    可人是騙不了自己的,從那天開始,馮老二對羅娟的思念就猶如湧泉,一發不可收拾。


    他逐漸開始想通一些事情了,是人如何?是妖又如何?


    不管羅娟是什麽?隻要她是真心對待自己的就夠了。


    再者說,她還懷了自己的骨肉。


    後知後覺的馮老二心中充滿了無盡的悔恨,他恨自己為什麽要對妖有那麽大的成見,即使當時羅娟已經暗示的夠明顯了,但自己依舊滿嘴噴糞。


    不要說羅娟了,換成是誰都接受不了自己愛的人對自己的偏見。


    於是馮老二又開始尋找羅娟,他把苗疆每一座山都走了一遍,可還是找不到她。


    無奈他又去找了邱長老,當初他可是答應過要幫忙尋找的,如今已經過了大半年了,也該有消息了。


    幸運的是,邱長老確實找到了羅娟,不過他說羅娟還沒原諒馮老二,所以暫時不會出現。


    馮老二不信,他不相信一向明白事理的羅娟怎麽會如此狠心的拋棄他?


    他央求邱長老將羅娟的藏身之地告訴他,可邱長老是什麽人啊?肯定不會那麽容易講出來。


    他隻是告訴馮老二,現在全世界就隻有他知道羅娟在哪,如果馮老二還想再見到羅娟的話,就老老實實幫他們做事,等靈屍煉製好了之後,他自然會告訴馮老二的。


    為了能早日找到羅娟,馮老二隻有答應下來。


    他和羅娟當初的想法一樣,隻要自己能完成任務的話,邱長老一定會讓他和羅娟再次重逢的。


    可笑的是,同樣的計策,對馮老二和羅娟都起到了作用,可他們偏偏還不自知。


    後來馮老二像換了個人似的,每天除了上山采藥,就把自己關在家裏,苦心鑽研。


    功夫不負有心人,兩年前馮老二終於煉製出了第一具靈屍,正當他興致勃勃的找到邱長老,想要打聽羅娟的下落的時候,邱長老卻含糊其辭。


    他不光沒有說,還提出了新的條件。


    他讓馮老二必須再煉製三千具靈屍出來,到那時候一定會告訴馮老二羅娟在哪。


    傻傻的馮老二又一次答應了下來。


    也許馮老二也不是傻,也許他心裏多多少少都能猜到一些事情,可他依然懷有執念,隻是這種念頭讓他迷失了心智。


    或者幹脆說他是在逃避,與其讓自己陷入無邊的痛苦,還不如一直沉浸在邱長老的謊言中。


    自欺欺人隻能騙一時,怎麽可能騙一世呢?


    直到今天,馮老二總算從謊言中醒悟了過來。


    看著羅娟的魂魄,就這麽漂浮在自己麵前,明明觸手可及,卻又天人永隔,這叫馮老二怎麽能不悲傷呢?


    同樣的,他的故事又怎麽能讓我們不動容呢?


    我們聽完之後,久久講不出話來,我想說點什麽,可縱使心中有著千言萬語,此刻竟連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馮師傅,這樣的結局對你妻子來說,可能也算是一種解脫。”師姐擦拭了一下淚水,情不自禁的感歎道。


    “也許吧,她對我的好,今生我無以迴報,來世我就是當牛做馬也要報答她。”馮老二深深的吸了口氣,語氣堅定。


    “你們不覺得奇怪嗎?羅娟的魂魄,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婷婷的話像一顆火種,一下就引燃了馮老二心中滔天的怒意。


    馮老二用盡全力一拳砸在地麵上,鮮血瞬間就從他的指尖流了出來,可他好像感覺不到疼痛,隻是惡狠狠的說道:“其實我很清楚,小娟是自己走的不假,但宗主怎麽可能放過她?”


    “你是說,羅娟可能早就已經遇害了,這些年邱長老都是騙你的?”婷婷接著問道。


    “你太高估他們了,我猜羅娟剛一離開秀山村就被害了吧?”我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以趕屍派的德行,當他們得知羅娟將所有事都告訴了馮老二之後,肯定會斬草除根的。


    剛好靈屍的煉製也需要融魂,羅娟作為精怪,她的魂魄自然比常人更加有用。


    因此我們能在這裏找到羅娟,也就能說得通了。


    婷婷略一思索,似乎還想到了其他問題:“那你們的孩子呢?”


    剛剛所有人的思緒都在羅娟身上,確實把這個致命的問題給遺漏了。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就像是商量好了一樣,不約而同朝著四麵八方散開。


    既然羅娟的魂魄在這裏,那她肚子裏的孩子肯定也在,就像朱小玲母子一樣。


    我們把手電調到最亮,幫馮老二仔細的尋找他的小孩。


    雖然我們都很清楚,即使找到了,也隻能讓馮老二看一眼而已,畢竟都已經過世那麽多年了。


    煉屍房中嬰兒的魂魄並不多,找起來也不難,沒過多長時間,我們就找到了四隻魂魄。


    他們全都是男孩,但是我們無法區分到底哪個是馮老二的兒子,隻能讓馮老二過來挨著看。


    他們是父子,身上流淌著同樣的血脈,即使從未見過麵,可作為父親來說,看著自己的小孩,那種感覺和看別人家的孩子肯定不一樣的。


    我心中暗自祈禱,希望這種方法能起到一點作用。


    馮老二滿臉痛苦的來來迴迴反複看著這四隻魂魄,他看了很久,但還是無法區分出來。


    他心中不免也有些遺憾,但我們能做的也隻有這些了。


    就當我們要放棄的時候,門外一個聲音傳來:“想知道哪個是你兒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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