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沒有想好之前,我勸你不要亂碰。”


    無人知曉的神秘空間裏,一道頗為冷淡的嗓音製止了千葉的動作。


    白發紅眼的女孩頓了一下,慢吞吞道:“原來有活人啊……那親愛的,你能給我解釋一下現在的情況嗎?”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眼前的線上——一條射線,端點是實心的黑,從端點處向右延伸,隻是線又被藍粉兩種顏色分成一段一段,藍、粉、粉、粉、粉、粉、粉、藍、粉、藍,還有最後一段尚未畫上終點的粉。


    莫名其妙的吸引力。


    她想要去觸碰那條線。


    非常、非常想。


    “你眼前的線是你過去的記憶與情感。”位於她身後的冷淡嗓音平靜地說道,“你是個穿越過很多次的穿越者,擁有接近於永生的概念,一段人生的結束是下一段人生的開始,一條線段就是一次人生……至今為止,十一次。


    “了解可存檔遊戲嗎?建立角色,開始遊戲,經曆冒險,打出結局,獲得cg,然後迴到原點,開始下一場遊戲,去見不同的人,經曆不同的事,獲得不同的結算cg。


    “與遊戲類似,每一周目的開始,你都可以繼承上一周目的數值,然後,把記憶與情感留下來,毫無負擔地奔向未來。


    “你剛剛覺醒的木遁是你在很久以前的周目中繼承的力量,寫輪眼則是這一周目的特殊能力,當你不再具備宇智波家血脈的時候,寫輪眼也會消失。”


    “十一次人生……”千葉仍舊注視著那條線,“那會是一份多麽龐大的記憶啊。”


    身後之人靜默了一瞬:“所以,你應該懂得,假如你碰了這條線,十一個世界的記憶融合在一起,你才十三歲的大腦無法容納這麽多的信息,你的神智會被衝垮,你將記起一些東西,混淆一些東西,也會忘掉一些東西……就算你的左眼瞳術‘天岩戶’可以建立記憶錨點,恆定精神狀態,你也會瘋的。”


    “瞳術?”


    “萬花筒寫輪眼賦予攜帶者的術,是寫輪眼擁有者意誌的結晶,靈魂的寫照。你的左眼瞳術名為‘天岩戶’,屬於被動技能,效果我已經說了,你的右眼瞳術‘天穗日’則是你內心毀滅欲的體現,它的效果是……”


    她在遲疑。


    千葉終於舍得把視線從線上挪開,轉過頭:“效果是什麽……佐助?!”


    “我並非宇智波佐助,而是你最思念之人的化身。”黑發黑眼的少女注視著她,上身藍色短褂,下著雪白棉裙,模樣與佐助一般無二,神態卻冰冷空白,“瞳術‘天穗日’會將你目之所見的一切獻給神明,作為迴報,神明會將敢於冒犯你的人帶走。”


    千葉眨了眨眼睛:“你是女孩子耶……我好像,沒有想過佐助變裝?”


    少女平淡道:“因為我並不想以旁人的姿態出現在你麵前。”


    “欸?”


    “時間不多了,告訴我,”少女輕聲問,“你是否願意以下一段人生失去所有力量為代價,在今世換取曾經的記憶?”


    我為什麽要換那些記憶?


    千葉想問,但莫名其妙脫口而出的卻是另一個問題:“那些曾經的記憶對現在的我來說很有用是嗎?”


    “為什麽這麽問?”


    “很久了,我一直在想,為什麽我始終覺得我並不是忍者,始終覺得佐助會離開我,還會在佐助沒有當上忍者的時候,就夢到他會往大蛇丸那裏去。”


    她盯著那少女,輕輕道,“得到那些記憶,我可以解開這些謎團,甚至更多的,鼬為什麽要做出那樣殘忍的事,又為什麽單單放過我們兩個,三代爺爺為什麽總是不由自主地對我退讓,團藏為什麽這樣明目張膽地作惡……好多好多我不知道、想知道的東西,我是不是都可以得到答案?”


    少女繃緊了臉:“是。”


    但是緊接著她又急促道:“但是你根本沒辦法承受,你會瘋的,而且下一個世界如果沒有力量你也會……”


    “謝謝你。”千葉上前一步抱住她,“你之前一直沒怎麽提記憶的事,就是不想我這樣做吧。雖然不知道你是誰,但是,非常感謝你對我懷抱的這份善意,我……非常開心,能夠得到你的喜愛。”


    少女僵住了。


    千葉慢慢道:“我想要曾經的記憶,我願意交換,抱歉,但,拜托了。”


    “你還是這樣。”少女的聲音仍舊冷淡,“千夜,不管是哪個你……最初是你說的,你不要記憶,隻求保留力量,下一個世界的力量,你舍得嗎?”


    “至少現在我是舍得的。”她像是沒聽到少女叫錯了名字,露出了柔軟的微笑,“不知道真相的話,哪怕得到了力量,我也隻是受人擺弄的棋子,至於下個世界……下個世界再說吧,大不了一開局就自殺,直接開啟下下一段人生。”


    “想多了。”少女迴應著,直接推開她,“離開這裏之後,你會忘記一切。”


    千葉向記憶之線伸出手。


    ……


    好多……好多……


    好多的記憶向她擠來,誰也不肯退讓分毫,強硬地想要占據她頭腦的主導。


    最初的記憶和許許多多的事情攪和在一起,叫她分不清今夕何夕。


    一道身影見她虛弱,惡狠狠地撲向她。可是她尚且處在衝擊中,頭也沒迴,木遁催生的植物們便自動護主,貫穿了此人的胸膛。


    鮮血噴濺在她原本漂亮整潔、因根部忍者粗暴的動作而沾上泥土,而今徹底變髒的鬥篷上。


    那些人都是誰?為什麽有的時候同一個人卻有著不同的身份與態度?


    兒子、父親、兄長可以是同一個人嗎?戀人、戀人、戀人,也可以同時存在嗎?


    不對,不對。


    誰在說:“我將開創,沒有戰爭的和平。”


    誰在星空中行走,拉住她的手?


    誰在燭光下繪圖寫字,撫摸她的長發?


    誰,誰,誰?究竟是誰?


    她痛苦地發出毫無意義的叫聲,被乍然想起的混亂記憶弄得崩潰。


    黑暗裏,那雙剛生出來的萬花筒寫輪眼發出星點亮光,左眼的瞳術“天岩戶”無聲發動,將她的記憶錨定在一個點上,令她勉強維持著神智。


    ——沒錯,她記得的,她記得的。


    ——她的今生……那個人……那個人……!


    她喃喃叫道:“佐助……”


    可是佐助在哪裏?


    他離開了。


    他不在這裏。


    木遁是她的觸角,然而她將周圍反反複複犁了個遍,卻始終沒有感知到熟悉的身影。


    他在……很遠很遠的地方。


    她應當去找他。


    白發紅眼的少女懵懵懂懂地抬起頭,狂暴的樹海衝垮了建築又重建秩序,將目之所及的一切絞得粉碎,又用粗大的枝幹、柔軟的藤蔓、美麗的花朵營造出非人的綠野仙境。


    無用之物即應消失,血肉之軀賜予永眠,令她煩擾之事不應存在。


    輝夜分享了她的權柄,使她的戀人超脫於凡人。


    強者教導她傲慢。


    更多的人卻給予她愛與溫情。


    於是,要懂得低頭看這世間。


    好人當於美夢中酣眠,壞人當於噩夢中消逝。


    千葉走出了根部,走出了木葉。


    溫暖的陽光曬得人骨頭發癢。


    “千葉!”


    她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聲音熟悉,於是轉頭望過去。


    ……不認識。


    ……她好像該認識。


    ……她認識嗎?


    ……不知道耶。


    ……算了,走吧。


    她繼續慢吞吞地向前走。


    將剛剛叫她的慈祥老人關進樹籠裏帶走。


    將狂暴的金發女人刺穿。


    將趕上來的白發男人扔到一邊。


    將……


    千葉眨了眨眼睛:“狐狸?”


    “漩渦鳴人你這個蠢貨!你想去送死就去死!把我拉出來幹什麽!”


    “好吵。”


    ……哇,竟然真的噤聲了。


    千葉看著被藤蔓綁住雙手雙腳吊起來卻還在不停掙紮的黃毛小鬼,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他的嘴巴已經被幾枝藤蔓塞得嚴嚴實實滿滿當當,再怎麽叫……最多也隻能發出一聲聲嗚咽。


    好可憐。


    要扔掉嗎?


    很可惜欸。


    佐助好像很喜歡他的樣子?


    那當作禮物帶走吧。


    剛好,它歸佐助,狐狸歸我。(人稱代詞沒用錯)


    千葉右手握拳砸在左手掌心,自覺自己好貼心。


    好,繼續去找佐助吧。


    已經完全變了個樣子的村落被拋之腦後,通靈獸蛞蝓蠕動到重傷吐血的蛤蟆和自來也身邊,溫溫柔柔地貼上去:“不要擔心,綱手大人沒事的,隻要人還在,木葉就也還在。”


    綱手迴頭望向自己的村子,把罪魁禍首的名字嚼碎了吞下去:“宇智波……為什麽還會有木遁……”


    嘛,誰能想到呢?


    白發紅眼的少女行過之處,萬木蘇生,百樹爭競,鮮花於她的裙擺之下盛開,種子鑽破冬日堅硬的泥土,新生的嫩芽在冷風中微微搖擺。


    無論是農夫農婦亦或是高官顯貴,盡皆沉入夢的世界。


    於是這場災難無人知曉。


    悄悄地,魔女的陰影籠罩了半個火之國。


    千葉微笑著,哼起輕柔悠揚的調子。


    她走在去尋找歸處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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