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王秀蘭一直在家裏打轉,別說縣醫院,就是鎮子裏都沒去過。


    坐在自行車後座上幾個小時,被顛的七葷八素暈頭轉向。


    剛到地方,娘就風風火火閃了。


    看當家的無知無覺躺在病床上,身上還插著幾個不知道是什麽的管子,她整個人仿佛都被煎熬著。


    很想放聲大哭一場,卻不敢哭,把眼淚不安和惶恐害怕都壓下去,整個人仿佛成了一個呆瓜。


    陸達民就像剛出窩的小雞雛,天不怕地不怕在外麵轉了轉。


    結果發現外麵的世界很可怕,他縮迴了觸角,想老老實實做人,結果又遇到了這件讓他崩潰的大事。


    娘沒丟虛驚一場,大哥卻躺在床上命懸一線。


    本以為還有娘支撐著場麵,他依然可以當縮頭烏龜。


    看嫂子六神無主的樣子,想起娘曾經說的話:“你是男人,要有擔當,看看你大哥,他是家裏的頂梁柱。”


    現在大哥躺下,該他當頂梁柱了。


    他卻茫然了。


    深唿吸,讓自己情緒穩定下來,把娘拿迴來的東西放好。


    看到嫂子手裏還緊緊地攥著布包,想起來了,布包裏還裝著雞蛋吧?


    他從嫂子手裏接過雞蛋,發現二十個雞蛋碎了一半。


    也許是裏麵墊了油紙,碎的雞蛋湯竟然沒撒出來。


    他拿了兩個大碗把幸存的雞蛋洗幹淨一個個放進碗裏,把已經打碎的雞蛋打到了碗裏,盡力減少損失,也讓自己的心逐漸平靜下來。


    大哥倒下,母親不在,天隻能他來撐。


    處理好雞蛋,他好似完成了一次壯舉迴到病房。


    發現醫生護士過來了。


    一個個嚴肅地給大哥做檢查,量體溫,輸液……


    領頭的中年醫生冷著臉問他們:“你們會照顧病人嗎?”


    嫂子明顯慌了,臉色發白地搖搖頭。


    陸達民想起大哥平時穩如泰山的樣子站出來,不卑不亢地說:“醫生,我是病人弟弟,雖然不會照顧病人,需要做什麽?請你說說,我們會盡力做好。”


    中年醫生看了眼周圍,發現那個固執漂亮的女人不在,疑惑的問:“你們娘呢?”


    陸達民平靜地迴答,“她有事出去了。”


    中年醫生的臉頓時沉下來,不滿地嘟囔,“你們娘真不靠譜,兒子躺在床上命懸一線,關鍵時刻她竟然走了……”


    陸達民也覺得娘不靠譜,可在外人麵前他必須維護娘。


    他恭敬地說:“我娘有更要緊的事去做,這裏有我們,需要做什麽請吩咐?”


    說完這話,他覺得自己像個男子漢了。


    不由自主地挺挺小胸脯。


    中年醫生鄙視地目光看向他的小動作,不滿地甩了一個大白眼,“什麽事能有病人的命重要?”


    護理員對陸達民說了幾句,他深深地記在腦海裏。


    怎麽處理尿液,怎麽給病人按摩活動肌肉,定時喂少許溫水……


    等這波醫生護士走了,他終於鬆口氣。


    他不想當男子漢了,太累!


    他想縮在娘的羽翼下當天真可愛的小傻瓜。


    可是娘不在,大哥倒下了,他必須打點起精神做好這些事。


    想起娘吩咐的事,看向大哥幹裂的唇。


    他洗了幾個草莓,用小勺壓成水,殘渣自己吃掉,把擠出的水一點點喂給大哥喝。


    看到草莓水順著大哥咽喉吞咽下去,他頓時有種成就感,再次覺得是自己撐起了家,成了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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