熒無法表達自己聽到這些話的時候,那心中的滋味。


    是孩子發高燒時,問媽媽自己是不是快要死了的那種揪心感?


    還是窮困潦倒的兒子想要賭上一切,隻為了換身負重疾、生命垂危的母親活命。


    但母親為了不拖累兒子說‘咱不治了’的崩潰?


    亦或者是,孫子和即將走到盡頭的爺爺相處最後的時光,而爺爺說‘不能再陪你了’的不舍,以及曾經沒有好好珍惜的後悔?


    恐懼?痛苦?害怕失去?不想麵對?


    好像全部都有。


    熒好想把這些感受全部和江寧訴說一遍。


    好想抓住她的手,通過觸摸來感受她是否真實存在,而不是下一秒就化作易碎的泡影消散。


    不然為什麽如此熟悉的麵孔,會說出那麽冰冷決絕的話。


    但最終,她還是把這些感受全部壓了下去,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因為她還有更重要的話想要對江寧說。


    她已經憋在心裏好久了。


    她怕自己再不說,以後的機會就越來越少了。


    “江寧!”


    熒突然的唿喊聲,把已經做好了最壞打算的江寧從思維的泥沼中拉了出來。


    讓她不得不將目光投在了自己前方的這位少女身上。


    卻發現,對方此刻好像變的不一樣了。


    那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泛起了從未有過的溫柔。


    然而少女隻是輕輕一笑:“你還記得當初第一次和我見麵的時候嗎?”


    “也許你不記得了。”


    “但我還記得。”


    熒開始迴憶起來。


    “那時你假裝成璃月的向導,騙了我四十萬摩拉。”


    “整整四十萬摩拉啊,這是我不知道打敗了多少怪物和盜寶團後才攢到的積蓄。”


    “嗬嗬,你知道嗎,我當時以為自己遇上了一個混蛋,一個隻知道坑蒙拐騙的大混蛋。”


    “可是後來我才發現...........”


    熒說著,目光溫柔的看向了江寧:“哪裏是什麽混蛋,我遇上的分明是一個天使。”


    “熒,你........”


    江寧想要說些什麽。


    但熒比她更快一步把自己的話說了出來。


    “說起來也不怕你笑話。”


    “來到這個世界以後,我沒有認識的人,也沒有任何的朋友,就連唯一的家人也不知道去了哪裏。”


    “別看我先後成為了拯救蒙德和璃月的英雄,但我一點都不快樂!”


    熒把那隱藏在心裏最深處的傷疤揭開。


    沒有管這個過程是否鮮血淋漓。


    此刻她隻想向自己最信任之人展示自己的全部。


    “不管我走到哪裏,不管我情不情願,我總會被周圍的人推到充滿算計的舞台上。”


    “我像是一個提線木偶。”


    “除了還有找哥哥這個目標,剩下的什麽都沒有了,麻木、冰冷的站在舞台中央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表演著。”


    “甚至.......甚至就連我的哥哥,在我尋到他時也將我拋下!”


    說到這裏,熒的聲音中帶了一絲悲腔。


    但她依然逼迫著自己露出一個笑容來麵對江寧。


    “可是江寧你不同。”


    “在遇到你之後,我才發現,原來自己也可以活的這麽快樂。”


    “原來自己也可以這樣........被人保護。”


    熒的眼中帶著一絲淚光,但她卻高興的笑了起來。


    “明明自己一直在望舒客棧的露台上時刻觀察著局勢,卻要嘴硬的騙我們說隻是路過。”


    “即使麵對強大的仙人,也依然第一時間選擇擋在我的麵前。”


    “還有自己不喜歡吃海味,但為了遷就我和派蒙,寧可選擇餓著肚子說自己已經吃飽了。”


    不知是不是熒的念頭太過於強烈的原因,亦或者一心淨土中的環境不同。


    這時,存儲著迴憶的氣泡突然在她和江寧兩人之間出現,緩緩上升。


    通過這些氣泡,能夠清楚的看到有關於她們的那一幕幕過往。


    “初次見麵,我叫江寧,什麽?難道你覺得我還會坑你們不成?”


    “咳咳,這叫做天地靈物有緣者得之,有沒有興趣和我一起?”


    “哼哼,本小姐隻是路過罷了,可不要自作多情!”


    “都.....都說了,我不餓!”


    “熒,派蒙,謝謝你們,這是我吃過最美味的食物。”


    “身為仙家卻對凡人動怒,真君此舉恐怕有些不妥吧?”


    “除了我,沒人能欺負她們!”


    “千萬別讓我遇到你哥哥,不然我一定幫你好好揍他一頓!”


    “別哭啦,再哭的話,我隻能用留影機拍下你狼狽的模樣了哦。”


    “為什麽?因為熒是我最好的朋友啊,還需要什麽理由?”


    “放心好啦,不管什麽時候,本小姐都會選擇站在你這邊的。”


    這些過往,就像是昨日剛剛發生一般,曆曆在目。


    給予了熒最堅實的後背,讓她鼓起積攢了許久許久的勇氣對江寧說道:“所以江寧,你懂了嗎?”


    “你沒有義務一個人去麵對困難!”


    “為什麽要獨自承受?”


    “為什麽要裝作不在乎?”


    “你也可以像我一樣。”


    “像我依靠你一樣,依靠我們,你懂嗎!”


    熒的聲音明明不大,但江寧此刻卻覺得振聾發聵。


    心底裏好像有什麽柔軟的東西被觸碰到了。


    讓她整個人呆呆的站在了原地。


    周圍的世界也逐漸變的安靜了下來。


    隻剩下那從左胸處傳來的怦怦的心跳聲。


    不過迴過神來後,江寧還是搖了搖頭:“熒,我沒你想象中的那麽好。”


    可熒卻是笑了下。


    “如果真和你說的一樣,那麽當初在璃月分別的時候,我錢包裏多出來的四十萬摩拉是從哪裏來的?”


    “你可別跟我說是憑空冒出來的。”


    江寧聞言,還在嘴硬的說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不過熒直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把她的手握在手中,強迫她正視著自己,讓她無法再逃避。


    感受著從對方手上傳來的觸感和溫度,熒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心安。


    以及......勇氣。


    “不,你知道,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麽。”


    熒搖了搖頭。


    然後眼神認真,情緒激動的看向江寧:“拯救世界什麽的大道理,我也懂。”


    “可是,你要我如何忍受失去你?”


    說到最後,熒的眼神中多出了一分決絕。


    “我隻知道,在我心裏,比起這個世界,你更重要!”


    “如果那一天真的到來,我寧願放棄世界,也要拯救你!”


    話音落下的時候,一道雷霆剛好在一心淨土的世界中閃過。


    那轟隆隆,似乎要貫穿天地般的悶響聲,為熒的話又增添了一絲難以言喻,足以撼動心靈的氣勢。


    “熒...........”江寧聽到這句話,震驚的看向自己眼前的少女。


    感覺到深深的觸動,也忘記了思考。


    隻覺得此刻的她,身上的光芒太過於強烈。


    以至於讓她內心那片黑暗的荒野仿佛在此刻被一束螢火點亮。


    所有的迷茫、痛苦、無奈,瞬間被光芒驅散,消失的無影無蹤。


    此刻,無需再用話語訴說些什麽。


    因為一切的話語,在這真摯如火的情感麵前,都已顯得蒼白無力。


    那種感覺。


    即使江寧再嘴硬,內心深處的悸動以及渴望還是出賣了她。


    “熒,為什麽要做到這種地步呢。”


    江寧苦笑的說道,終於還是卸下了自己那如紙般的偽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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