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月17日,


    蘇雲庭在薄文的微信上留言:薄文,刷一下新聞,hb省出現了不明原因的肺炎患者,已經有45人確診,某知名院士也已經去了武漢。現在所有的擔心都指向了2003年的那次非典。我有一種擔心啊,2003年的非典也確實讓人心驚動魄。你們倆個沒有什麽事,盡量呆在家裏,電影院什麽的公共場所就不要去了。有時間去買一些口罩和酒精,有備無患吧。


    薄文雖然迴複:好的,爸。你也多注意。


    心裏卻覺得蘇雲庭小題大做。薄文和蘇子說起,蘇子說他那是職業病,職業敏感度高著呐。


    薄文說歸說,還是老老實實的買了口罩和酒精。但是,隨著身邊的同學和朋友出現了感染新型病毒的病例多起來,薄文也便嚴肅了很多。不自覺的去搜索武漢的消息,隨著武漢疫情的發展,他帶著蘇子悄悄的改變了生活習慣。對母親閔瑜的叮囑也囉嗦起來。


    然而,怕什麽來什麽。


    一大早起來。


    閔瑜有些輕微的咳嗽。薄文和蘇子問閔瑜用不用去醫院看看,閔瑜說不用,沒什麽事兒,你們該上學上學、該忙什麽忙你們的去。薄文和蘇子也便不再多說什麽。


    吃過早飯,閔瑜量了體溫。發燒,38.9。閔瑜有些害怕,不敢大意,趕緊找出來退燒藥吃了,乖乖的躺在床上休息。


    讓人始料不及的是,兩天下來,閔瑜的症狀不但沒有減輕,還有加重的跡象。她自己心裏就有些慌。薄文迴來的時候,她焦急不安的對薄文講了。她絲毫沒有隱瞞,也不敢隱瞞。雖然還有兩天便是中國的春節。


    薄文心裏不安,但絲毫不敢大意,懇切的對母親閔瑜說:“媽,收拾東西吧,我送你去醫院。千萬不要因小失大。你明白嗎?”


    閔瑜聽薄文這樣說,心裏也沒了主意。


    蘇子進屋的時候,看見閔瑜在收拾東西,薄文在廚房準備食材。


    蘇子問閔瑜:“媽媽,你好點了嗎?”


    閔瑜沒有停下來,把充電器放進包裏:“不太好,吃了退燒藥沒有見效,咳嗽倒有些加重了。”


    蘇子有些擔心:“去醫院吧。”


    閔瑜也不囉嗦:“六一,一會兒,行兒送我去醫院,你自己先做點飯吃,行兒都準備差不多了。”


    蘇子幫閔瑜收拾東西:“我和他一起吧,也能有個幫手。”


    薄文擦了手走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乖,你先做點飯吃,我們看看情況,沒什麽事兒的話,開點藥就迴來了。聽話。”


    閔瑜也補充說:“聽話。”


    蘇子知道,閔瑜和薄文都不想她太辛苦。再者說,從官方的報道來看,情況不太樂觀。醫院又是什麽地方?傳染的風險太大了。閔瑜和薄文的想法一致,都不想蘇子陪同,增加不必要的風險。


    蘇子說:“好吧。那你們也帶點吃的,等著的時候,先吃點,免得挨餓。”


    薄文說:“好。”


    說完,抿了抿唇,心裏想著:如果蘇子能和自己一起去該有多好啊,可是,他不能那麽做,這個時候的醫院太危險了。


    母子兩個出門去。蘇子陷入了沉思:吃了藥不退燒,咳嗽卻加重了。會不會感染了新型病毒?可是,她沒有出門啊?不對,出門遛彎了呀,也存在一定的感染風險。


    蘇子沒有做飯,把薄文準備的食材悉數放進冰箱裏,她想著他們迴來就省著吃自己的剩飯剩菜了。


    蘇子隨便的吃了點麵包牛奶。洗漱完畢,坐下來看書,也是在等薄文和閔瑜的消息。


    薄文的第一個消息:閔瑜被收治。雖然各項檢測還沒有結果,但醫生已經下了結論:新型病毒感染。


    薄文要在醫院陪護,告訴蘇子關好門窗,不要熬夜,注意身體,早點休息。


    蘇子說好,說明天早晨我去醫院給你們送早餐。


    薄文說不用,感染的人有些多,我已經在這兒了,沒有辦法,你就不要再做無畏的犧牲了。聽話。乖。


    蘇子說那好吧。你自己多注意。


    薄文說好。說我安頓好媽媽,和醫生溝通一下,看看怎麽用藥,先申請一個護工,幫我一下。


    蘇子說好。


    蘇子坐在桌子前發呆,以前沒有出來的時候,春節還是很熱鬧的。爸爸媽媽在幹嘛呢?包餃子嗎?蘇瞻呢?有沒有想我?舅舅家的小小丘也該會叫姐姐了吧?姥姥姥爺會在家裏過年,應該很熱鬧的。


    蘇子不禁有些想家,眼淚在眼圈裏打轉。主動的給爸爸媽媽發了新年祝福,又給蘇瞻和小小丘發了壓歲錢。她怕他們打來電話,她會哭出來。


    治療一段時間下來,閔瑜的身體卻每況愈下,絲毫不見好轉。薄文給小姨閔鈺打電話,他真的有些擔心了母親的病情。閔鈺不得不提醒薄文:“新型病毒感染,再全麵檢查一下身體吧。我擔心,是不是她的癌細胞複發了,還是轉移了?”


    薄文的心“咯噔”一下,似乎心跳都漏了兩拍。小姨的話讓他惴惴不安。他認真的跟醫生進行了交流,詳細的講了母親乳腺癌的整個治療過程。也講了自己的擔心。


    醫生安排了閔瑜的檢查。結果還是讓薄文難以接受,閔瑜癌細胞肺轉移。


    薄文看到檢查結果的第一時間,就和醫生談治療方案的事兒。


    醫生麵色凝重:“肺轉移和這個新型病毒感染進行了一個疊加,不太好辦。”


    薄文知道了媽媽的病情,真的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雪上加霜的那種。他的心情沉重起來,更何況新型病毒感染又沒有特效藥。


    醫生:“這個轉移的病灶確實有點多,四個。如果是一個靶向給藥,還好治些。現在最頭疼的是,癌細胞轉移至肺,這個新型病毒感染傷及的就是肺。”


    薄文認同醫生的分析。他想聽的是下一步的治療。


    薄文:“麻煩您,有什麽好的治療方案和建議嗎?”


    醫生凝重的表情說明了一切。


    醫生:“我們需要請主任來會診,再做下一步打算。”


    薄文同意。


    薄文迴病房安撫好媽媽閔瑜,出來給小姨打電話。


    他顧不了時差的問題了。


    薄文實話實說:“小姨,媽媽情況不太好。”


    閔鈺抿了抿唇,她想問醫生說還有多長時間,又很難問出口。


    閔鈺先安撫薄文:“不用擔心啊,已經在醫院了,咱聽醫生的,配合醫生治療。”


    薄文說好。


    閔鈺艱澀的說:“我和外公說一下,這兩天就飛過去。”


    薄文說好。他也確實沒了主張,隻能說好。他太需要有人給他以力量的支撐了。


    薄文有那麽一陣愣怔,他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怎麽做。他有點想蘇子。想至此,給自己找了個理由,迴家換換衣服吧,順便看看蘇子。還沒有出醫院的大門,就看見蘇子急急的走過來。他緊走幾步迎上去想擁抱蘇子,求得一些安慰,又突然的愣怔在原地。在醫院摸爬滾打了幾天,衣服上都是病菌,他不想把不好的東西帶給她。看著薄文咋撒著雙手愣在原地,蘇子快步的走過去,擁抱了他。薄文也便順勢緊緊的迴抱著她,她便知道了事情不妙。


    蘇子用一隻手拍了拍他的後背:“醫生怎麽說?”


    薄文緩了緩,接過來她手裏的袋子,他知道這是一些換洗衣服什麽的。


    薄文看著她的眼睛:“不太好。癌細胞肺轉移,又趕上了新型病毒肺部感染。”


    蘇子環顧四周,找了個椅子坐下,她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她覺得老蘇應該不會睡這麽早,碰碰運氣吧。


    蘇子撥通了蘇雲庭的電話號碼。


    蘇雲庭快速的接起來,悄悄的下床,躡手躡腳的來到廚房。他怕驚醒丘妮,他們也是剛剛入睡。


    蘇雲庭輕聲問:“大寶,有事兒?”


    蘇子一聽蘇雲庭的聲音,知道他們已經睡了,抱歉的說:“對不起,爸,打擾你們休息了。”


    蘇雲庭順便倒了杯水:“沒事兒,說吧,爸爸聽著呐。”


    蘇子:“爸,薄文的媽媽不太好,癌細胞肺轉移,又感染了新型病毒。”


    蘇雲庭慌忙把喝到嘴裏的水咽下:“檢測結果上是多少個病灶?病灶分布?在一個肺葉上嗎?”


    蘇子不知道,把電話遞給薄文:“爸,薄文說給你聽。”


    薄文一張嘴,就有些哽咽,叫了聲:“爸。”眼裏便蓄滿了淚水,委屈的像個小孩子。


    蘇子擁抱了他。


    蘇雲庭從電話的另一端都能感覺到他的傷心,安慰道:“說吧,爸聽著呐。”


    薄文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爸,病灶有四個,不是在一個肺葉上,病毒也感染了肺,肺ct結果也不好。”


    蘇雲庭大致的了解了閔瑜的病情,知道上天留給閔瑜的時間不多了。一方麵由於工作使然,蘇雲庭看到了太多的生老病死。另一方麵,麵對兩個孩子,他隻能選擇安慰。


    蘇雲庭安慰道:“薄文,你是成年人了,長輩們的年紀也逐漸的大了,你不得不麵對生老病死這些殘酷的現實。給外公和小姨打個電話吧,實話實說就行,讓他們過去看看你媽媽。我這邊處理一下院裏的事情,一兩天就飛過去。難為你了,孩子。”


    薄文的眼淚還是掉了下來:“謝謝爸。”


    掛斷電話,薄文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蘇子抱著他的頭。


    上海,閔鈺和秦思瀚商量,要不要把閔瑜的病情告訴薄一鳴。


    閔鈺:“告訴薄一鳴的話,閔瑜肯定會生氣,不告訴吧,畢竟夫妻一場。”


    秦思瀚:“征求一下行兒的意見呢?”


    閔鈺:“還是別告訴他了,姐姐這一生沒過幾天開心的日子,就這一段時間和孩子們在一起,心情好些,讓她開心的走吧,也省著把不開心帶到來世。”


    秦思瀚:“那就不告訴薄一鳴。”


    閔鈺:“老爺子那邊又該怎麽說?”


    秦思瀚:“你想想,不到萬不得已,行兒能打這個電話嗎?肯定是不太好啊。”


    閔鈺:“那就實話實說吧。”


    秦思瀚也沒有太好的辦法。


    兩個人先後跟單位請了假。


    秦思瀚和閔鈺來到閔氏股份的時候,老爺子閔哲剛開完會,迴到辦公室坐下,秘書小於送上來一杯熱茶,退出去。秦思瀚和閔鈺就進來了。


    閔哲老爺子那是什麽樣的人物,一看兩口子板正利索、神情凝重的樣子,也就明白了個七八分。


    閔哲把小秘書剛剛送來的茶推到秦思瀚麵前:“嗯,小於剛放這兒的,嚐嚐,新茶。”


    秦思瀚便在老爺子對麵的椅子上坐了下來:“謝謝,爸。”


    老爺子閔哲又和閔鈺說:“我讓小於給你來杯咖啡吧?”


    閔鈺看著爸爸淡然的樣子,也不好進來就說姐姐的事兒,隻好先坐下再說:“好吧,爸。”


    閔哲給小於秘書打電話:“小於啊,再沏一杯茶,一杯咖啡。”


    小於秘書說好的。


    放下電話,閔哲老爺子往老板椅上一靠,看了看夫妻兩個,輕歎了一口氣:“是不是你們的姐姐情況不太好啊?”


    閔鈺一聽爸爸這樣問,眼淚就來了:“爸,你知道了?”


    閔哲老爺子歎了一口氣:“這不明擺著呢嘛,你們倆個什麽時候有時間到我這來閑聊?”


    閔鈺哽咽著叫了聲:“爸。”


    閔哲老爺子也是濕了眼眶:“訂機票吧。看一眼少一眼囉。”


    閔鈺又哽咽著叫了聲爸。


    小於秘書送茶和咖啡進來,放在桌子上,走了出去。


    秦思瀚安慰老爺子閔哲:“爸,您一定要保重身體,歲數在這呐,啊?”


    閔哲老爺子歎氣:“這孩子命不好,心思又太重,怎麽能長壽呢?”


    閔鈺緩了緩情緒,告訴老爺子閔哲經過:“行兒說,癌細胞肺轉移,又感染了新型病毒。說送醫院還挺及時的,發現咳嗽就去醫院了,沒想到這麽嚴重。”


    閔哲:“那應該是你姐姐沒跟孩子們說實話,自己忍著了,怕影響孩子們學業。唉,傻啊。”


    閔鈺試探著問:“爸,你看,用不用告訴薄一鳴一聲?”


    閔哲:“沒有這個必要了,要不是他,瑜兒還能多活兩年。”


    這時,閔哲老爺子的手機響,他看了看電話號碼,快速的接起來:“雲庭,你好。”


    蘇雲庭也不囉嗦:“老爺子,你好。昨天半夜,六一和行兒給我打電話了,說了一下閔瑜的情況。”


    閔哲:“給你添麻煩了。”


    蘇雲庭:“客氣了,老爺子。我把院裏的事情交待一下,這兩天就飛過去,和您這邊說一聲,省著您惦記。”


    閔哲老爺子那是百感交集:“謝謝,謝謝雲庭。”


    蘇雲庭沉默了一會兒,還是開口了:“老爺子,我說句不中聽的話,咱們要有個思想準備。”


    閔哲歎了一口氣:“不瞞你說,閔鈺兩口子在我這兒呐,商量著買機票趕早過去。畢竟是倆孩子在那邊,也沒個商量的人。”


    蘇雲庭:“那行,您先忙著。


    閔哲:“好,雲庭。再見。”


    放下電話,老爺子老淚縱橫。不禁百感交集:蘇雲庭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處理閔瑜這個事兒,讓他怎能不感動。他沒有兒子,蘇雲庭盡的是兒子、哥哥、父親的責任和義務。


    閔哲:“蘇雲庭真的夠意思。”


    閔鈺也說:“蘇子這孩子也挺好的。”


    秦思瀚:“家教在那擺著呐。”


    閔哲:“隻能說咱行兒運氣不錯。唉,訂機票吧。今天收拾收拾,明天出發。”


    閔鈺:“爸,您要是忙,我和小秦去吧。”


    閔哲:“再忙也沒有瑜兒重要。”


    閔哲一行和蘇雲庭在一個陌生的國度相遇,如果沒有閔瑜的病情,又趕上大年下的,他們會是把酒言歡、談笑風生的,而如今,看著在重症監護室裏戴著唿吸機病入膏肓的閔瑜,大家說不出的難受。


    醫生出來叫蘇子進去,蘇子看了看醫生,又看了看薄文、外公閔哲、父親蘇雲庭、小姨閔鈺和姨夫秦思瀚,她的眼淚在眼圈裏打轉。


    蘇子把醫生請到一邊,用純正的英語和他交流,她的聲音隻有她和醫生兩個人聽得到,她的意思也很明確,病人的情況到底怎麽樣?是有什麽話要說嗎?是要交待後事嗎?請如實相告。


    醫生點了點頭。


    蘇子請求醫生,請允許我們大家一起吧,好嗎?


    醫生:“你先進去,聽聽病人的囑托再說。”


    蘇子說好,說謝謝。


    蘇子在監護室的外間穿好防護服,戴好口罩,鞋套。


    走進裏間,她看見閔瑜的眼睛盯著天花板發呆,一瞬間,眼淚傾盆而下,恍惚間,她以為她去了。輕輕的走到她的病床邊,輕輕的叫了一聲媽媽。


    閔瑜眨了眨眼睛。


    蘇子問:“媽媽,你有話要和我說?”


    閔瑜閉了一下眼睛:“對不起。”


    聲音很輕,卻有如重錘擊打著蘇子的心。


    蘇子握著她的手,眼淚不由自主的流下來:“說什麽對不起。一家人,不用的。”


    閔瑜緩了緩,艱難的說:“家。”


    蘇子:“好,我們迴家。”


    閔瑜:“家。”


    蘇子瞬間淚如雨下:“媽,不說了,不說了。咱保存體力,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閔瑜緊閉著眼睛,努力的調勻唿吸,以恢複體力。


    幾分鍾的時間,蘇子感覺像過了半個世紀一樣。


    閔瑜再次吃力的說:“家,櫃子。”


    蘇子瞬間明白了,那應該是她留給她的最後的念想,也應該是她認為最值得留給她的紀念,也應該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溫度和痕跡。更應該是她以她一生的積澱托付給她,以此讓自己護她的兒子周全。


    蘇子在她耳邊輕輕的說:“媽媽,我明白。別放棄,一定會好起來的。”


    說完,眼淚又是不爭氣的掉了下來。


    閔瑜吃力的用沒有打針的那隻手,握住了蘇子的手,緊了緊。抬起一個手指指向門外。蘇子明白:她是在叫薄文。


    蘇子在她耳邊輕輕的說:媽,外公、小姨、姨夫、我爸爸都來了,在外麵呐。你要見見他們嗎?


    閔瑜閉了一下眼睛。


    蘇子明了:她想見見他們。她的親人們。


    蘇子輕輕的說:“你等我,我去和醫生商量。”


    閔瑜閉了一下眼睛。


    蘇子爭得醫生的同意,讓家裏人進來和閔瑜相見。


    閔瑜看見父親閔哲的那一刻,眼淚還是順著眼角滑了下來。


    閔哲老爺子走過去,握住了她的手,老淚縱橫:“傻孩子。”


    閔瑜吃力的說:“爸,對不起。”


    閔哲老爺子握著她的手放在自己臉上:“傻孩子,說什麽對不起,是爸爸對不起你。”


    閔鈺哽咽著叫了一聲爸,又叫了一聲姐。


    蘇雲庭看了看點的藥,醫生有給加了營養液。唿吸機、檢測儀器都在運轉。他有跟醫生交流過,的確迴天乏術,沒有希望了。


    此刻,蘇雲庭看著悲戚的一家人,也愛莫能助。


    閔哲老爺子是何等人物,那是經曆過大風大浪、見過世麵的人。他看懂了蘇雲庭的沉默。如果有希望,蘇雲庭在和醫生交流後的第一時間,肯定會和他談及下一步的治療方案,給出中肯的建議。而他的沉默說明了他的瑜兒將要先他一步而去了。


    閔哲老爺子止住悲傷,說給女兒閔瑜聽:“爸知道,你呀,最放心不下的是行兒。你放心,隻要爸在一天,不會讓這孩子受委屈的。鈺兒和思翰在這兒,他們也會照顧行兒。說一千道一萬,還是咱孩子運氣好啊,能遇到六一這孩子,話又說迴來,有六一在,你還有什麽不放心的?你看,雲庭也在這兒,雲庭那麽忙,他能來,不單單是六一爸爸的身份,你知道嗎?爸沒有兒子,他是以爸的兒子,你們的哥哥的身份來處理你這個事兒的,是把咱孩子當自己兒子對待的,你明白嗎?放心啊。”


    閔瑜閉了一下眼睛,渙散的眼神掃視著每一個人,最後,停留在薄文臉上,她終究還是不放心的吧?


    蘇子走過去,伏在她的耳邊,說了什麽,閔瑜的眼角掛了一抹微笑,安詳的閉上了眼睛。


    閔瑜的離世,讓閔氏一家老小處在悲痛之中。


    薄文、蘇子和外公閔哲、小姨、姨夫秦思瀚、父親蘇雲庭一起送閔瑜迴家。


    薄文聽了外公的建議,把母親的骨灰寄存在感召寺。外公說,感召寺香火旺盛,就是我們沒有時間給她送錢,寺裏的僧人也會給她點一柱香;再者,聆聽著僧人們的誦經聲,她也不會太寂寞:其三,希望她能去個無災無痛的世界。


    安頓好閔瑜的後事,薄文領蘇子迴家。薄一鳴和閔瑜離婚後,把房子給了閔瑜。當初,他們結婚的時候,住的是閔哲老爺子給的兩居室,後來,薄一鳴發達了,買了這個三室。閔瑜把房子還給父親時,父親說了一段話:自己留著吧,一旦有個委屈,自己還能有個哭的地方。後來,閔瑜把兩居室租了出去。她和薄一鳴離婚,薄一鳴兩個房子都沒要,錢財方麵也沒有斤斤計較,表現的還算大度。一方麵,可能也覺得虧欠閔瑜;另一方麵,以閔瑜的病況,他也就沒有與她爭爭講講。閔瑜母親去世給閔瑜帶來的隱痛,他仍然記得,他不想由於自己與閔瑜的斤斤計較讓他永遠的失去薄文。


    迴到曾經的家,薄文的心情無比沉重。兩個人坐在沙發上依偎著發呆,薄文是迴憶過往,蘇子是感慨世事變遷、物是人非。


    蘇子想起了閔瑜的臨終囑托,打開門廳的櫃子,拿出來一個盒子,遞給薄文。薄文打開,盒子的最上麵是一封信。薄文打開來。


    行兒,六一:


    媽媽的好孩子們,當你們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媽媽有可能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了。請原諒媽媽以這樣的方式與你們告別。


    六一,媽媽謝謝你。謝謝你為行兒所做的一切。謝謝。


    行兒,媽媽向你說對不起,請原諒媽媽,好嗎?


    行兒,媽媽把兩個房子的產權過到六一的名下,銀行卡裏,媽媽也給六一留了一些錢,密碼是六一的生日。金銀首飾等等所有媽媽認為值錢的東西,都留給六一。媽媽之所以這麽做,是想以媽媽全部的家當把你托付給六一,希望她愛你一生一世,不讓你再受一點點委屈,你能明白媽媽的心意嗎?行兒。


    好孩子們,看到你們恩愛、和睦,媽媽很開心,可以放心的走了,媽媽沒有任何遺憾。


    媽媽最後麻煩你們一件事兒,替媽媽好好的照顧外公,外公打拚了一輩子,不容易。


    謝謝你們,好孩子們。


    媽媽在另一個世界祝福你們,希望你們一切都好。


    媽媽親筆


    年 月 日


    蘇子抱著薄文哭,哭著說:“薄文,這些我都不要,我一樣對你好,你是我一見傾心的人,不需要那麽多的財物,我一樣愛你,不讓你受一點點委屈。”


    蘇子想:是啊,我隻能不讓你受委屈,不一定能護你周全。雖然媽媽把一切都給了我,希望我能像嗬護我自己的家人一樣,護你周全。可是老蘇說,要想護其周全,隻有行的正走的端,才可以。


    蘇子不得不感慨:薄文的媽媽雖然是大學教授,她的思想觀念跟老蘇比,還差的遠呐,不在一個層次。


    薄文擁抱著她:“這是媽媽的決定,你不好拂她的意。乖,以後你就是我的家長了。哭鼻子就沒有家長的樣子了。”


    說完,自己的淚卻悄無聲息的流下來。


    蘇子把頭埋在他的胸前:“你當家長,好不好?你護著我,好不好?”


    薄文擁抱著她:“好。”


    蘇子輕輕的在他耳邊說:“你真的做好當家長的準備了嗎?”


    薄文愣住了。癡癡的看著她。


    蘇子:“你為什麽不問,我在媽媽耳邊說了什麽,她才笑著閉上了眼睛。”


    薄文:“我還沒來得及問你。”


    蘇子仰著小臉,看著他的眼睛:“我告訴她,我懷孕了。”


    薄文驚愣得不知道說什麽好。愣了半天,盯著她的眼睛求證:“真的?”


    蘇子:“嗯。”


    薄文緊緊的擁抱著她:“寶貝,我們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外公,告訴蘇爸爸丘媽媽,告訴小姨,告訴……”


    蘇子:“我們自己知道就好了,他們可能經不起大喜大悲了,尤其是外公。讓他們都歇一歇,緩一緩,好嗎?”


    薄文說著好。突然就愣怔了。垂著眼瞼,一言不發。


    蘇子看著他的臉,有些不知所措了:“怎麽了?親愛的。”


    薄文緊緊的抱著她:“我們不要孩子好不好?就我們倆個好不好?”


    蘇子一下子就明白了:他不想她有什麽危險。換句話說,他不想失去她。是啊,他剛剛失去了他的媽媽。


    蘇子的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緊緊的擁抱著他:“你放心,我沒事兒的,我們的寶寶也沒事兒的。”


    蘇子好一頓安撫,薄文才恢複正常。


    薄文輕輕的說:“寶貝,你餓了嗎?我們的寶寶餓了嗎?”


    蘇子甜甜的笑了,薄文的誠惶誠恐、手腳無措,讓她覺得好笑。他的心純淨的像個小孩子。可是,他就要當爸爸了。他們和她的爸爸媽媽一樣,那麽早就當了爸爸媽媽。她的爸爸媽媽剛剛大學畢業就走進了家庭,而她們連研究生還沒有畢業,不過,有什麽呢?也挺好。他們有著純粹的感情,這就夠了。


    兩個人迴a市看望蘇子的家人。


    薄文滿心滿眼都是小心,都是遮掩不住的歡喜。蘇子不止一次提醒他,薄文,你媽媽去世了,你要悲傷才是。薄文的眼神才暗淡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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