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歲月如梭。


    已經大三下學期了。


    薄文和蘇子商量:“我想到你們家正式的拜見一下你的爸爸媽媽。”


    蘇子不解:“為什麽?”


    薄文:“我們快畢業了,確定一下我們的關係。”


    蘇子知道,薄文能說出這樣的話,他該鼓足多大的勇氣啊,經過怎樣的深思熟慮啊:“不用和你的爸爸媽媽商量一下嗎?”


    薄文:“不用了。”


    蘇子想:看來薄文是用了心的。同時,蘇子也知道,他應該心理建設了很久很久。要不然,以他的性格,打死他也不會主動做出這樣的決定。還不是因為他愛自己。


    薄文說完,又覺得不妥。


    薄文:“我隻是去家裏認認門。”


    蘇子聽他這麽說,也便釋然,思忖了一下:“那我和我爸爸媽媽打聲招唿吧。”


    薄文:“好。時間由你來定,其他的事情交給我。”


    蘇子跟蘇雲庭和丘妮說起,丘妮一聽就炸了:“什麽時候的事兒?你這孩子,你才多大啊,不好好學習怎麽就處對象了呢?”


    蘇子一邊擺弄手指,一邊低眉順眼的聽著。心裏翻著白眼:是啊,當年,你們都沒有處對象,就結婚了,我爺我奶啥心情呢?


    蘇雲庭已經麵對女兒長大了這一事實:“好了好了,處對象怎麽了?又不是什麽見不得光的事兒?咱倆要是不處對象,到垃圾桶撿姑娘去?”


    丘妮轉向蘇雲庭:“嘿,你怎麽說話呢?她才多大?多大?”


    蘇子心裏又是翻白眼:你像我這麽大的時候,都芳心暗許老蘇很久了,就是沒有明目張膽的公然挑釁家長而已。


    蘇雲庭安撫:“小點聲行不行?中國法律規定十八歲是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就可以談戀愛了,十八歲之前,未成年,談戀愛是早戀,那時候你可以管。現在呐,你管,違法了,幹涉婚姻自由。”


    丘妮無言以對:“你,你……都是你慣的。”


    丘妮一著急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蘇子心裏不斷的翻白眼:你都未婚先孕,誰慣的?


    蘇雲庭示弱:“都是我慣的,都是我慣的。”


    蘇子還是第一次看見父母爭吵,她覺得挺有意思的,至少家裏有了煙火氣。


    蘇雲庭拍了拍蘇子的肩:“你媽媽也是擔心你。”


    蘇子認真的答:“我知道。”


    蘇雲庭拉著丘妮坐下:“你也別急眼,先坐下來談。”


    蘇子看了看丘妮:“好了,我就是談個戀愛,又不是結婚。嗯,我答應你,就是我結婚了,也不離開你,行了吧?”


    丘妮一翻眼皮,一嘟嘴,小孩子似的:“這可是你說的。”


    蘇雲庭拍了拍丘妮的肩,看著蘇子:“周末吧,在家吃,爸爸做飯。”


    丘妮一聽就來氣:“吃吃吃的,就知道吃,我這還沒問明白呐,幹嘛的?多大啊?學什麽的?家是哪兒的啊?我這啥啥沒弄明白呢,你就知道吃。”


    蘇子一翻白眼:“薄文,男,1米82,二十二歲,上海人,現就讀於a大軟件工程專業。”


    丘妮:“完了?”


    蘇子:“完了。”


    丘妮:“家裏幾口人?”


    蘇子:“沒問。應該是三口人吧。沒聽他說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


    丘妮:“他爸做什麽的?”


    蘇子:“不知道。好像是律師吧。”


    丘妮:“他媽做什麽的?”


    蘇子:“不知道。好像你們是同行吧。”


    丘妮的火“噌”一下就上來了:“你這一問三不知的,處什麽對象?好像好像的,我看你好像是虎。”


    一瞪蘇雲庭:“都是你慣的。”


    蘇雲庭推著她進書房:“好好好,都是我慣的,都是我慣的,趕快批你的作業去吧,你就別在這生氣了,啊?迴頭我給你問問。”


    蘇子知道薄文的爸爸是律師,媽媽是大學教授,她沒有說,因為她從來都沒有正式的問過薄文,她隻是看了他的日記大概知道而已。她怕她說了,丘妮會繼續刨根問底,結果,她還是一問三不知。


    周末,蘇子領薄文來家裏,薄文帶了兩瓶酒、兩盒茶葉、還有水果。


    蘇雲庭在廚房炒菜,丘妮打下手,蘇子站在門廳,喊了聲:“爸,媽,我們迴來了。”


    蘇雲庭和丘妮從廚房出來跟薄文打招唿,薄文說叔叔阿姨好。


    放下東西,薄文去洗手間洗手,來到廚房:“叔叔,我幫你吧。”


    蘇雲庭很隨意又很認真的打量了一下薄文,小夥子外形真的不錯,玉樹臨風的,就是有一絲寡淡、一絲憂鬱:“我這馬上就好了,都是油啊、水的,弄你一身,去吃點水果吧。”


    丘妮接過話:“你也去吧,這兒還是我來吧。”


    沒有外人的時候,丘妮耍了點小性子,薄文來到眼前了,不管怎樣也是客人,表麵上也要過得去。


    蘇雲庭看蘇子去了洗手間,對薄文說:“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和你單獨談談。”


    薄文略作沉吟:“叔叔,你會下圍棋嗎?”


    蘇雲庭實話實說:“略懂一二。”


    薄文以商量的口吻說:“那這樣吧,一會兒吃完飯,如果您有時間,我陪您一邊下棋一邊喝茶一邊談,可以嗎?”


    蘇雲庭心裏暗暗高興:“女兒找了一個懂禮數、知進退、識分寸的男朋友,也有可能是伴侶。看來自家丫頭眼光不錯。這孩子家教不錯。”


    薄文沒有迴避蘇雲庭作為長輩的要求,也沒有當麵說好。他懂得蘇雲庭作為父親在女兒有了男朋友時那種欣慰與擔心,他沒有敷衍,這也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得明白的事兒。同時,他也不想簡單含混的應付一下兩人的談話。他拿出了一種謙和不謙卑、知禮不逾矩的誠心和態度。


    蘇雲庭不由得心生歡喜:小夥子不僅高大帥氣,智商情商雙在線,最主要的是喜歡女兒,女兒也喜歡他。


    蘇雲庭賣了個萌:“讓蘇子當服務生,端茶倒水,咱爺倆隻管附庸風雅、暢所欲言,你看如何?”


    薄文嘴角掛了淡淡的笑:“叔叔,我怕她掀咱們桌子。”


    蘇雲庭哈哈大笑:“有這種可能。”


    蘇子看了看兩個人相談甚歡的樣子,一撇嘴:“神經。”


    蘇子硬生生的把“病”字給咽了下去。


    蘇雲庭看了看薄文:“被我慣的沒大沒小的。”


    薄文又是微微一笑。


    蘇雲庭:“你看,我都給忘了,你這腳好利索沒有?”


    薄文:“早好了。謝謝叔叔。”


    蘇雲庭:“客氣了。好了也得多注意。”


    薄文:“是。”


    蘇瞻:“你怎麽不問問他的胳膊好了沒有?”


    蘇雲庭:“胳膊又怎麽了?”


    薄文:“沒事兒。就是打籃球扭了一下。”


    蘇雲庭:“體育運動容易受傷,多注意。”


    薄文:“是。”


    蘇瞻扮鬼臉。


    蘇雲庭嗬斥:“沒大沒小的。”


    薄文拿起盤子中的水果遞給蘇瞻,心裏祈禱:小祖宗,看在平時我待你不薄的份上,你最好少搗亂。


    蘇瞻領會他的意圖,傲嬌的提出自己的條件:“車模?限量版。”


    薄文鄭重的給出一個字:“好。”


    飯桌上,丘妮就沉不住氣了。


    丘妮:“你父母是做什麽的?”


    薄文:“我父親是律師,我媽媽是老師。”


    薄文沒有說媽媽是教授,他想讓雙方家庭在表麵上看更“門當戶對”一些。


    蘇雲庭看了看丘妮:“和你是同行。”


    丘妮:“是啊。你們家就你一個孩子嗎?”


    薄文:“是。”


    蘇雲庭:“以你這個年齡,你父母應該和我年紀差不多。這個年紀再要二胎多少有一些力不從心。”


    薄文沒有說話,他想說:要我一個,他們應該都是後悔的吧。嘴上卻無從說起。


    蘇子給他夾菜。


    薄文說謝謝。


    蘇雲庭:“獨生子女也挺好,就是孤單了點兒。”


    薄文有些不知道接什麽話,隻好說:“還好。”停下筷子,有些愣怔,也有些失神。


    蘇雲庭想:是不是丘妮查戶口式的詢問,讓薄文有些不自在?忙給薄文夾菜:“多吃點,你丘阿姨的手藝還是不錯的。”


    薄文忙說謝謝。


    蘇瞻看了看薄文:“你是不是老感動了?”


    丘妮輕斥蘇瞻:“吃你的飯好了。”


    蘇雲庭問:“飯菜還吃得慣吧?”


    薄文:“還好。”


    蘇雲庭:“是不是鹹了點兒?”


    薄文:“還好。”


    丘妮:“是不是上海的菜偏甜一些?”


    薄文:“是。”


    蘇雲庭:“吃糖和吃鹽是一樣的,對身體不好,盡量少吃。”


    蘇子聽著他們的鹹甜話題,這種婆婆媽媽的嘮家常,她不太會。於是,也就不參與,埋頭吃飯。


    蘇子也看到了薄文濕潤的眼眶。


    丘妮給蘇雲庭說:“孩子是不是想家了?”


    蘇雲庭安慰:“想吃什麽就來家裏,離著也近。”


    薄文抿了抿唇:“謝謝叔叔阿姨。”


    蘇子不解:老蘇和老丘並沒有說什麽出格的話,薄文至於嗎?


    看著薄文的樣子,蘇雲庭的心裏五味雜陳,薄文的微表情印證了自己的猜測,這個孩子有可能生活在一個不是很和諧的家庭,心裏有傷啊。


    晚飯後。


    蘇雲庭和薄文坐下來一邊喝茶一邊下棋,蘇子膩在父親和男朋友的身邊,一會兒吃個橘子,一會兒修修指甲,無聊加無聊的存在。


    薄文哄孩子似的:“你去忙你的,我和叔叔下會兒棋,好不好?”


    蘇子一嘟嘴:“不好,誰知道你倆說我什麽壞話?”


    蘇雲庭看著蘇子的小女兒態:“怕你爸把你男朋友吃了?”


    蘇子眼皮都沒了:“沒準兒,你怕人家搶你的小棉襖,你先下手為強唄。”


    蘇雲庭哈哈大笑。


    薄文也淡淡的笑了。


    蘇瞻在一邊玩著手裏的小玩意,聽蘇子這麽一說,悄悄的湊在蘇子的耳邊說:“放心,我給你盯著。”


    蘇雲庭和薄文都笑了。


    蘇雲庭拍了拍女兒的肩膀:“好了,給男人留點私人空間好不好?”


    蘇子撇撇嘴:“說的好有道理奧。”


    蘇子情不甘意不願的走了出去,迴頭叫蘇瞻:“瞻公子,來。”


    薄文放下手中的棋子,端起茶杯,輕輕的喝了一口,把玩著手中的杯子,遲遲沒有開口。


    蘇雲庭先開口了:“說實話,我不太同意你們交往。”


    薄文:“叔叔,我想聽聽原因。”


    蘇雲庭:“恕我直言,你應該在一個不太和諧的家庭中長大,性格有一定的缺陷。”


    蘇雲庭停頓了一下,看薄文緊抿著嘴唇沒有反應,繼續說:“我們的家庭一直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歡樂祥和的大家庭,我不希望蘇子生活在糾結、哀怨與傷害中,這是我的真實想法。可能我說這話有點早,你們還是處朋友階段。但是,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你們一旦結婚呢?”


    薄文被蘇雲庭的話震驚到了,整個人從內心到肢體都是僵著的。毫無疑問,蘇雲庭說中了要害。而這也正是他薄文的軟肋。薄文暗暗的調整唿吸,誠懇的說:“叔叔,我想把我們的交往以及我的生活跟您說一下,您再指導我們的未來。”


    他想:家庭是家庭,父母是父母,我薄文是真誠的、誠摯的,愛蘇子的。如今,更是跳出家庭、父母的桎梏,努力的向陽而生。誠懇的和蘇爸爸交個底,爭取一下。其他的,交給命運吧。


    蘇雲庭說:“指導談不上。你說。”


    薄文:“叔叔,我說說我們家吧。我外公閔哲家在上海,外公有兩個女兒,我媽媽閔瑜和小姨閔鈺,媽媽聰明、漂亮、學習又好,在家裏是外公外婆的好幫手,小姨的好姐姐,可以說媽媽的成長寄托了外公全部的心血和希望,直到媽媽考上了大學,遇到爸爸,媽媽的生活發生了改變,可以說是發生了實質性的改變。外公曾經跟我說,我不接受你爸爸,不是因為他窮,而是因為他偏執、狹隘、氣量太小,成不了大事,擔不了重任。


    我媽媽研究生畢業留校任教,父親沒有工作,他認為他是有理想的人,他的理想是當一名律師,大律師。於是,媽媽上班,父親在家裏學習,準備考律師資格,由於媽媽生活的環境、家教以及作為長姐的包容與涵養,她和父親兩個人倒也相安無事。打亂這平靜生活的是我的出生,這時,父親已經兩次考不中,媽媽既要照顧我,又要麵對失意的父親。


    父親將初為人母的媽媽和嗷嗷待哺的我托付給來自鄉下、對城市生活一竅不通的爺爺奶奶,自己找個清淨的地方學習去了。在他的概念裏,媽媽是有工資的,生活來源就沒有問題,爺爺奶奶身體很好,照顧個小孩子應該也沒有問題。他不知道的是,媽媽和爺爺奶奶生活在截然不同的兩種環境,觀念不同,習慣不同,節奏不同。爺爺奶奶不敢走出家門,他們不敢,從來沒有進過城的他們怕走丟。媽媽也不讓他們出門,媽媽一是怕他們走丟,二是怕他們在車來車往中有什麽閃失。然而,誰又能預料得到,他們真的就走丟了。他們在派出所被詢問的時候,一問三不知,直到媽媽報了警,他們才被警察送迴家。


    爺爺奶奶每天更是小心翼翼的看著媽媽的臉色行事,媽媽每天出門上班前千叮嚀萬囑咐。爺爺奶奶不會用灶,不會用熱水器,即使是扔垃圾,他們都不行,他們不會弄電梯。


    無形中,媽媽又多了兩個需要照顧的人。而在爺爺奶奶的眼裏,媽媽是嬌嫩的花朵,是傲嬌的公主,是大戶人家的千金,惹不得,他們用這三個字向父親詮釋了生活中每天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心驚膽戰的媽媽。


    直到有一天,我生病了,媽媽認為是衝奶粉的水沒有燒開,導致的拉肚子,爺爺奶奶眼裏有了淚,更加拘謹,更加小心甚至有些卑微的看著媽媽的臉色,媽媽也是小心翼翼的說沒事。他們客氣的不能再客氣,禮貌的不能再禮貌,他們不知道如何相處了。


    生活氣氛變得尷尬而詭異。


    於是,爺爺奶奶選擇不聲不響的離開,迴鄉下老家去。他們要在離開前給他們的長孫買一些奶粉和衣物,當他們一路詢問一路攙扶一路躲避車水馬龍在大上海的街頭尋找商場的時候,還是發生了意外,奶奶躲閃不急,被車撞倒,住進了醫院,爸爸對媽媽暴跳如雷、惡語相向,媽媽委屈、自責、內疚。


    一邊是嗷嗷待哺的我,一邊是住在醫院裏需要照顧的奶奶。隱忍遷就了很久的媽媽還是撥通了外公的電話。外公外婆來到家裏,自從媽媽結婚,外公外婆沒有來過。父親的頤指氣使,媽媽的委曲求全,外公外婆傷心欲絕。


    他們看到媽媽難堪、尷尬的生活窘境,外公心疼,並且勃然大怒,他派人把爺爺奶奶送迴鄉下,把女兒和外孫帶迴了家。外公告訴父親,大人孩子我來照顧,你自己好自為之。外公沒有說讓媽媽離婚的話,他隻是把我的戶口落在他的名下,因為,爸爸沒有上海戶口,媽媽結婚時戶口也沒有遷,就這樣,我姓了媽媽的姓,叫了閔行,我認識蘇子的時候,我就叫閔行。


    媽媽按部就班的上班,我漸漸的長大,上幼兒園,小學,初中,我一直生活在外公外婆身邊,生活在他們的羽翼下。


    在我三歲上幼兒園的時候,媽媽迴到了父親的身邊。據說,這時,父親考上了律師資格,也在律師事務所上了班。他的偏執在當律師的過程中發揮到了極致,他的名字也在律師界聲名鵲起。後來,他所在的律師事務所的所長退休,他成功上位,大刀闊斧對律師事務所進行改革,自己占股59%,並成功設立了分所。


    他用了十年的時間經營他的事業,我有了十年的快樂時光。


    媽媽說他成功了,外公不以為然,依然請來老師教我鋼琴、圍棋。十年,我所有的成績,所有的快樂,都停在了十四歲。


    父親不顧媽媽的反對,想與外公對簿公堂,甚至告訴外公,他會不惜一切代價,把我接迴到他和媽媽的身邊。外公為了不讓媽媽為難,讓元叔把我送迴到父母身邊。


    然而,父親不顧母親的反對,把我的名字改成了薄文。


    有一天,小姨和姨夫咆哮著衝進家門,我溫柔漂亮、知書達禮的小姨把父親罵得狗血噴頭、體無完膚,小姨夫更是直接對父親拳腳相加,並告訴父親可以報警,可以起訴,就是要打死你這個沒良心沒人性的家夥,最後的結局是柔弱無奈的媽媽長跪不起。整個過程中,小姨和姨夫理都沒有理會媽媽,他們完全無視了媽媽的存在,他們對媽媽是失望的吧。


    臨走時,小姨對我說:行兒,你跟小姨來一趟。小姨把我領到醫院,我才知道外公外婆相繼病倒了,在外公外婆的病床前,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任由淚水長流,外公則拉著我的手告訴我:大人們的事跟你沒有任何關係,不要恨爸爸媽媽,不要把恨裝在心裏,將所有的事情都放下,男子漢就要有男子漢的樣子,要坦蕩、大氣、擔當,照顧好媽媽,不要荒廢學業。


    不幾日,外婆不治而逝,外公也開始拒絕進食,甚至,外公把我叫到他身邊交代後事。又叫小姨請來律師,打算進行財產分割。


    我跪在外公的病榻前,一跪不起,我悄悄的告訴外公:外公,如果你就這樣走了,你就上了他的當了,你的遺產媽媽繼承嗎?我繼承嗎?如果我們繼承,他不是也有份嗎?你認為值得嗎?外公,如果你愛我,你等我長大好嗎?


    外公答應了我,身體逐漸的好起來。他做了一個決定,把閔氏股份12%的股權轉到我的名下。


    外婆的去世,小姨和姨夫沒有告訴爸爸媽媽,他們傷透了心,我和表妹作為晚輩為外婆送行。外婆的妹妹,我的姨姥姥讓我給外婆跪下磕頭,她說了一句讓我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的話,她說,行兒,給你外婆磕個頭吧,如果不是因為你,你外婆也不會走這麽早。


    這句話像山一樣壓在我的胸口,父親是直接導致外婆去世的兇手,而我,就是他手上的兇器。


    自從外婆去世後,


    十四歲的我,已經相當叛逆,又因為父親的一意孤行導致我外婆的離世,我與父親已經無話可說、形同陌路。媽媽和爸爸沉默、冷戰,小姨和姨夫與我們不相往來。


    這時候的父親也開始以成功者自居,對母親也更加頤指氣使。而事實上,即使父親不驕傲自大、不頤指氣使,母親在外婆去世後就已經對父親失望透頂,他們成了生活在一個屋簷下的陌生人。


    我在十幾歲叛逆的年紀,恨著父親的無情,母親的懦弱,自己的無能,直到遇到一個叫蘇子的女孩,她像一束光照進我充斥著陰霾的心間,同時,我也在心裏第一次有了深深的自責,因為在爭奪我撫養權的整個過程中,我相信了媽媽的眼淚,沒有堅持自己的立場,站在外公外婆的身邊為那份親情守候。


    中考後,媽媽答應了我的請求,讓我參加夏令營,可能她也知道我的苦楚吧?在夏令營,我和蘇子相遇,她第一次來了月經,褲子都髒了,她還不知道,為避免她尷尬,我把衣服脫下來圍在她的腰上。我又陪著她買了一些用品。她告訴我,她叫蘇子,問我叫什麽,我說我叫閔行,她說這是典故,敏於行訥於言。我告訴她外公起的,她說好聽。我們就這樣認識了。她問我考什麽大學,我說你呢?她很失落,眼神暗了下去。她說她會考a大,我問她為什麽,她說她要留在爸爸媽媽身邊照顧他們。她說她也很想就這樣一走了之,遂了自己的心願,去一個好大學,但她很堅定的說她不能,她要照顧爸爸媽媽。她說如果是你,你會怎麽辦?我被問住了,也被她小小年紀的那份孝心感動了,如果我能有這份堅持與孝心,我會留在外公外婆身邊,他們也會好過些,外婆也不會去世。或許在當時也有同病相憐的成分在。她說她會考a大,留在父母身邊,我便有了一個決定,離開讓人失望透頂的父親,放棄母親對我的期望,來到她身邊。我以為她的家庭很不好,抑或是她的爸爸媽媽身體很不好,我就做了一個決定,我要到她身邊來,和她一起照顧她的爸爸媽媽,分擔她的苦痛。我想,就讓我們的遺憾負負得正吧。於是,我放棄上海的學校,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我租了離她最近的房子。


    當時,她把她父親送給她的一把很精致的鑰匙送給了我,我把外公送給我的平安扣掛在她的脖子上,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別的營員都還沒有起,而我們坐在樹蔭下談論彼此的未來,那時,她叫蘇子,我叫閔行,她一米七,我一米六五,她十三歲,我十五歲,她告訴我長高的秘密是打籃球和喝牛奶。我把她的話奉為圭臬,記在心裏。


    高考填報誌願的時候,我成功的擺脫了父親對我人生的設計,來到她身邊。高中三年的時光,我已經一米八二,長出了喉結和小胡子,皮膚黝黑,我長成了我自己認為和她登對的模樣,然而,她已經不認識我了。


    我叫薄文,我感謝她對薄文一見鍾情,而沒有對十五歲的閔行有所心動,是啊,少年的我們根本不懂愛情。”


    蘇雲庭早已淚意闌珊,拍了拍薄文的肩膀,欲言又止。


    薄文任淚水模糊了雙眼,叫了聲叔叔,卻不去看對方的眼睛:“叔叔,我認為,每個人的人生都會或多或少的有一些遺憾,但更多的應該是成全。”


    蘇雲庭:“孩子,難為你了。”


    薄文:“有些秘密隻屬於咱們倆個吧,雖然她知道我不快樂,她沒有問,我也沒有說。我不想把不快樂帶給她。她是一個陽光、開朗、直率的女孩,我希望她一直生活無憂、平安快樂。”


    蘇雲庭緊緊的握了握薄文汗津津的手:“謝謝你對蘇子這麽純粹的感情,如果我有什麽對不住你的地方,還請你諒解。”


    薄文:“叔叔,你直說就可以,我可以接受。”


    蘇雲庭聽了薄文的話,很直接的說:“我很欣賞你的坦誠。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不同意你們繼續交往,你會怎樣?”


    薄文低下了頭:“可能我會離開這裏找一個陌生的城市療傷,可能會終生不娶吧。”


    蘇雲庭的內心是震驚的,同時,也知道這個一路經過艱難跋涉、步履維艱走來的孩子的固執。他很誠懇的說:“我就這麽一個女兒,我希望她的生活簡單快樂,平安健康。如果你們在一起,她會很累,我不希望你們的交往是以你眾叛親離這樣的背景為開端的,我不希望她的愛情、婚姻得不到家人的祝福,我更不希望她費心費力的去平衡那麽多彎彎繞繞而得不到快樂,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薄文艱澀的說:“我明白。”


    薄文說完,站起身,打算立刻馬上離開,他不想聽到蘇雲庭再一次說出不同意他們交往的話,他已經承受不住了。雖然已經一吐為快,但是,心情卻沉鬱到了極點,滴血一般無聲的疼痛漫過每根神經,濕了全身。


    他想著逃離,想著就這樣吧,想著聽天由命吧……


    整個談話過程中,蘇子進來給兩個人續了三遍水,丘妮送了一次點心,她們被兩個大男人唏噓的場景嚇到了。


    兩個人出來的時候,看到沙發的一端坐著丘妮,另一端坐著蘇子,估計蘇瞻已經睡了。丘妮端著水杯發呆,蘇子在修指甲,小銼刀銼銼銼,薄文說了聲阿姨叔叔,我迴去了。走到蘇子麵前揉了揉她的頭:“走了。明早我接你。”


    蘇子:“好。”


    她沒有打破沙鍋問到底,因為他說明早他來接她,這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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