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蘇子過的混混沌沌。


    除夕,爺爺奶奶來家裏,和她們一起過年。難得的是:老蘇今年除夕沒有值班。


    蘇瞻一邊玩玩具一邊用眼睛追隨著姐姐的身影,偶爾跑到蘇子身邊,告訴她:姐姐,我要喝水。或者告訴她:姐姐,你的頭發掉了。然後,用小手把蘇子掉下來的發別到耳朵後麵。他和蘇雲庭、丘妮、蘇毅、呂清都不親,他們問他什麽,他就迴答什麽,讓他吃什麽,他就說好。


    蘇子幫丘妮忙於家務,收拾屋子,擦灰塵,貼春聯,貼福字,洗水果,摘菜洗菜……忙裏偷閑也不忘去書房,用望遠鏡(為了觀察薄文的動態,她特意買了一個望遠鏡)向對麵觀望。蘇子發現薄文家的窗簾始終是合著的,從來沒有打開過。蘇子就納了悶了:林彪轉世投胎了?天天拉著窗簾,怕光?還是厭世?


    上午九點多的時候,薄文出來喂了鴿子。


    蘇子猶豫了一天,還是在晚飯後,找了個袋子,裝了一個蛇果、一個臍橙、一個火龍果、一個獼猴桃、一盒堅果、一盒點心、一袋水餃、一袋湯圓,推開家門,蘇雲庭拎著垃圾袋就跟了出來。


    走出單元門,有些冷。


    蘇雲庭攏了攏衣服:“你可以邀請薄文來家裏。”


    蘇子低低的說:“爸,你的記性還真好。”


    蘇雲庭分明感知到蘇子情緒低落:“爸爸媽媽不是世俗的人,爺爺奶奶也不是。除去其他,就是同學來家裏過個年,也不是什麽大事兒。”


    蘇子低低的說:“謝謝爸。”


    蘇雲庭抱了抱蘇子:“爸爸希望你能跟爸爸無話不談。”


    蘇子又是低低的說:“謝謝爸。”


    蘇雲庭有些心疼,短短的幾句話,蘇子說了兩句謝謝。看來孩子真是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見和想法。


    蘇子心底歎道:也難怪英傑、季冬覬覦媽媽的婚姻,媽媽好幸福啊!爸爸的睿智與豁達不是一般人能及的,對於媽媽的尊重與長情也不是一般男人能及的。唉!薄文啊,我是喜歡他,我不知道他為什麽不喜歡我。但是,我們的喜歡與不喜歡都還在各自的心底吧,中間隔著的又是什麽呢?我多麽希望他能像爸爸給予媽媽的愛一樣,專注而始終如一,長情而尊重有加。雖然有那麽多蜂蝶的紛擾,而老蘇他依然弱水三千隻取一瓢飲。而丘妮也堅信他的忠貞,與他並肩、篤定前行。


    推開了薄文的家門,蘇子看到薄文一個人坐在電腦前,一手敲敲打打,一手握著一瓶啤酒。


    蘇子的心瞬間疼的無法唿吸,是啊,還是因了那份沒有理由的喜歡吧。


    穩了穩心神,蘇子輕輕的說:“新年好。”


    薄文都沒有正眼看蘇子,迴了句:“新年好。”


    蘇子把袋子放到桌子上:“給,這是老蘇讓我給你送過來的,他邀請你到家裏去過年。”


    薄文淡淡的說:“謝謝,我已經答應了朋友,去他家過年。”


    蘇子怕忍了太久的眼淚掉下來,輕輕的說:“那好,祝你新年快樂。”


    是啊,她是有女朋友的。


    匆匆的出來,眼淚瞬間滑落,仰起頭,竟然看不見一顆星鬥,清亮的月照著肅殺的一片寂寥,偶爾的鞭炮聲都燃不起新年的喧囂。


    吃過年夜飯,蘇瞻收了壓歲錢就去睡了;蘇雲庭陪老爺子蘇毅在客廳下棋,奶奶和媽媽陪在一邊,一邊看電視一邊嘮嗑;蘇子收了奶奶、媽媽的壓歲錢就滾迴書房。她望向那一窗燈火,內心五味雜陳:他是一個人過的春節嗎?為什麽沒有迴家過年呢?難道說連身邊的“單親”都不在了嗎?說是去朋友家過年,是他的那個不鹹不淡的女朋友家嗎?


    大年初二,蘇子要去給姥姥姥爺拜年,蘇雲庭去了單位,不能成行。蘇子隻好帶著丘妮和蘇瞻一起前往。


    每年過年,隻要是蘇雲庭夫婦能迴村裏,最高興的是村裏的學生和病人。學生,尤其是高中學生,知道丘妮在省城最好的高中教最好的班,都想讓丘妮給指點一二。看著丘妮跟他們的孩子說的頭頭是道,孩子們也都專心致誌、心無旁騖的樣子,他們的父母在一旁笑眯了眼。病人,多是些老年人,找蘇雲庭看病曆的、看片子的。這時候的姥姥家是最熱鬧的。丘妮和蘇雲庭由於工作太忙,很少迴村裏,隻要一迴村裏,姥姥家就會門庭若市。蘇雲庭和丘妮知道鄉裏人的不容易,很高興為他們盡點綿薄之力。高興的還有姥姥姥爺,他們看著女兒女婿被人請教、被人尊敬,臉上一直掛著由衷的微笑,嘴巴是合不攏的,心裏是“他們的女兒女婿是有出息的”傲嬌。他們也因此被村裏人高看一眼,驕傲著呐。


    淳樸的鄉親們會拿出家裏的特產讓蘇雲庭夫婦拿迴去吃,說是一點心意。蘇雲庭夫婦知道鄉親們土裏刨食的不容易。不收,怕傷了他們的自尊心,多是爽快的收下來,再以給孩子買書的由頭塞給老鄉一個紅包,老鄉也就手足無措的笑著說“這怎麽好,使不得”,一番推辭後,也便感激而恭敬的收下。


    聽說蘇子迴來,村裏的發小海平來到姥姥家。不是請教邱老師,而是請蘇子去家裏吃飯的。海平是蘇子在姥姥家從小玩到大的朋友。蘇子春天來,海平領她去河邊抓蝌蚪;蘇子夏天來,海平領她到自家園子裏摘柿子、黃瓜;蘇子秋天來,海平領她去樹上摘果子,去地裏拔蘿卜;蘇子冬天來,海平領她去家裏吃灶裏烤的土豆,在院子裏堆雪人。如今,過年了,海平說家裏殺了年豬,請蘇子去吃殺豬菜的。


    海平和蘇子的友誼,是純粹的,不帶有任何功利色彩的。蘇子從來沒有因為海平的出身農家而瞧不起他,而是把她見過的世麵、她自己的思想以及她對未來的憧憬,都會講給海平聽。她給海平講過最深刻的話就是:你出生在哪兒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站在哪兒。


    海平也承認:與其說蘇子是她的玩伴,不如說是他人生的啟蒙老師。在這個偏僻的鄉村,蘇子的話就是照亮他未來的那束光,溫暖而明亮。


    蘇子拿過來一個袋子:“海平,吃是次要的了,噔噔噔噔。”


    她給海平帶來一袋子的高考複習資料,海平高興的接過來,一連聲的說謝謝。


    蘇子取笑他:“我從小就認識你,還從來沒看見你這麽高興過。”


    丘伢迴來過年,假期能休到初七,高興的不得了。


    丘伢也取笑海平:“考不好都對不起蘇子的書是吧?就像被吃掉的那頭豬,一個字,笨。”


    蘇子責怪舅舅:“舅,過年呐,你能不能念點兒海平的好?”


    丘伢拉長聲音:“祝海平考上清華北大,最次a大。”


    蘇子叫:“舅,過了。”


    蘇子看見海平笑嗬嗬的,也不爭辯:“你這好脾氣。走了。”


    海平笑嗬嗬的說:“舅說的沒錯啊,我考不好的話,真的對不起這些書了,對不起你。”


    海平當然知道,舅舅說的沒錯。他們家祖祖輩輩都是在土地裏討生活,而且自己又資質平平,能有大學上就心滿意足了。


    而蘇子卻不以為然:“嘿,你是不是還有壓力了?別聽舅的,我相信你,你一定能考上。”


    海平不說話,隻是笑,他信蘇子,但也暗暗的給自己加油。


    蘇子喊:“姥,晚飯不用等我了,我在海平家吃了。”


    丘妮笑嗬嗬的說:“去吧去吧,別喊了,姥姥剛出去。”


    海平麵對丘妮:“姑,我媽說讓家裏人都過去吃飯。”


    丘妮笑著說:“蘇子去就行了。我們就不過去了,家裏都準備好了,馬上就要吃了。”


    丘妮拿出兩個袋子,一袋子水果,一袋子堅果零食什麽的。把袋子遞給海平:“謝謝你媽媽,啊?”


    海平接過來:“謝謝姑姑。”


    和丘妮、丘伢說再見,又逗一下蘇瞻:“小瞻瞻,走嘍。”


    蘇瞻認真的搭著積木,頭都沒有抬:“海平哥哥,再見。”


    薄文來到富強村的時候,已經夜幕降臨,家家門前都掛著大紅燈籠,嫋嫋炊煙升起,一片氤氳籠罩的小村莊,煙火氣十足。


    薄文開著車從村子的東頭到西頭,從西頭又到東頭,這裏是示範村,家家戶戶的房子都是一樣的,他不知道蘇子進了哪個大門?他隻能就這樣轉啊轉,可是,他聽到了蘇子的聲音,透過海平家的玻璃窗就看到了蘇子。


    蘇子就那樣盤著腿坐在海平家的炕頭上,一邊吃著一邊嘮著家常,和海平一家喝酒劃拳,大著舌頭喊口號:“海平,你喝,誰不喝誰孫子。”


    海平有點期期艾艾:“我沒酒量,你知道的,我不會喝酒。”


    蘇子極力的勸:“過年嘛,什麽能喝不能喝的,喝,喝就是了。”


    海平用手蓋著酒杯:“蘇子,別喝了,舌頭都大了。”


    蘇子不依不饒:“喝,海平,一醉解千愁。海平,喝了,喝了就不鬧心了,什麽考試啊,什麽狗屁男神啊,都見鬼去吧!”


    海平沒有辦法:“最後一杯,最後一杯。”


    蘇子有了明顯的醉意,卻思路清晰的分辨著:“不行,不行,你請我吃飯,你不讓喝了?你知不知道,你變小氣了,海平?”


    海平為自己爭辯:“不是,蘇子,不是。”


    海平頻頻阻攔,蘇子就有些不爽:“不喝了,走了,小氣。”


    蘇子踉蹌著出來,海平一家子送出來。


    海平一邊把蘇子的羽絨服給她套上,一邊跟父母說:“你們都迴去吧,我送她。”


    海平媽說:“海平,你注意啊。”


    蘇子醉眼朦朧的打量著靠在車邊的薄文,一陣苦笑:“海平,你說的對,真不能再喝了,都出現幻覺了。”手伸到薄文眼前晃了晃,身子也晃了晃。


    薄文上前扶住了她。海平踉蹌著一把抓住薄文的胳膊,大著舌頭問:“喂,你是誰啊?”


    薄文淡淡的說:“我是她男朋友。”


    海平傻嗬嗬的衝著蘇子笑了:“男朋友?蘇子,他說是你男朋友。”


    蘇子嗬嗬的傻笑,就那樣傻傻的笑著望著薄文,不置可否,卻滿臉是淚。


    海平看著蘇子流著淚的笑臉,大著舌頭說:“既然是男朋友,那就把你媳婦扛迴去吧。”


    蘇子一甩胳膊,掙脫薄文的手:“不要跟著我,我自己走。”


    薄文一把抱住踉蹌的蘇子,給她戴上羽絨服的帽子,攏了攏衣襟,把拉鏈拉到頂,摁上最上麵的扣子。


    蘇子就這樣攀著薄文的脖子,叫囂著:“喝,海平,喝個痛快。”又委屈的掉了淚,趴在薄文的肩頭:“海平,你不知道,這一年,真的是太憋屈、太沒意思了。”


    村裏的狗在這漆黑的夜裏叫的尤為猖狂,月色皎潔,清冷清冷的。


    薄文就那樣無聲的抱著她,深一腳淺一腳的跟著海平把她抱到姥姥家門口,海平大著舌頭叫門:“舅舅,開門。”


    丘伢出來的時候,蘇子靠著大門柱子,嘴裏喃喃自語:“不喝了,不喝了。”


    丘伢扶住蘇子:“這是喝了多少啊?”


    海平傻嗬嗬的笑:“舅,我攔不住她。”


    丘伢無奈:“就憑你?十個你也強不過她。”


    海平看著丘伢攙扶住蘇子:“我迴去了啊,舅。”


    丘伢迴頭問了句:“你行不行啊?”


    海平擺了擺手,大著舌頭說:“我沒事,舅。”


    丘伢攙扶著蘇子往院裏走:“那行,迴見啊。”


    蘇子一直睡到第二天午後。


    蘇子一睜眼就習慣性抓起手機,翻看著來電、微信。


    期間


    錢加蓓打來電話,蘇子沒有接,發微信問蘇子有沒有時間陪她去拔立世牙。


    歐陽文夕打來電話,蘇子沒有接,發微信問候新年快樂。說是寄了禮物。


    冉彤打來電話,蘇子沒有接,微信說李健老師要開演唱會了,問蘇子能不能幫她弄到李健老師演唱會的票。


    靳陽打來電話,蘇子沒有接,微信問候新年快樂,說寄了禮物,注意查收。


    鄭端


    尚島


    ……


    蘇雲庭打來電話,蘇子沒有接。


    蘇子大瞪著眼,望著天花板發呆:是薄文嗎?


    不能細想,一細想,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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